盼弟本已經止住了淚水,看見徐丹又忍不住了,滿是依戀的抱着徐丹又哭了一輪。
徐丹也不問緣由,任着盼弟放肆哭了一場便帶她去洗臉,重新梳妝打扮。
大全那邊準備可以開飯了,石氏抱着豐收出來露了臉。
韋公沒看見鬧騰的小孩子,忙問:“怎麼沒看到蜜蜜和陽陽?”
大全小義尷尬得不知道怎麼回答。
周勤面不改色,“貪玩呢,韋公您吃您的,不用理他們。”
韋公人雖老,但可不糊塗,便順着周勤的話頭應了。
只不過這頭想瞞,那頭卻有人上趕着來打抱不平。
蜜蜜氣呼呼的走到石氏面前,叉腰兇兇的說道:“伯母這樣不對,盼姐姐哭得可傷心啦,您做什麼打盼姐姐?您把她的臉都打紅了,可疼啦。”
小丫頭架勢倒擺得挺足的,只是動作卻和奶聲奶氣的聲音不太相襯。
大全更是尷尬,石氏看了一眼蜜蜜沒說話,幽幽看着門口,也不知道在等着什麼。
周勤也不阻止,只是輕飄飄說了句:“你孃親吃飯了沒有?”
因着徐丹有孕,不能過來參加豐收的滿月酒,招弟剛剛送了飯菜過去的。
蜜蜜一臉不快,“都什麼時候了爹爹還想着吃,盼姐姐那樣子我們怎麼吃得下嘛。”
韋公年長,不怕此刻說話惹主人家不高興,調侃道:“小丫頭,你待如何啊?”
“哼,不如何,總要把事情好好解決呀。”蜜蜜嘆了一口氣,像個小大人一般說道:“真是讓人操心。”
衆人都笑了笑。
韋公擺出長輩的姿態,“大全,怎麼回事啊?你個一家之主,還要個奶娃娃如此操心,不像樣啊。這一家人把事情說開了就好了嘛,不然悶着一口氣多不暢快。”
石氏和盼弟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有她們母女倆才知道,大全見狀忙去周勤家哄盼弟回家說話,盼弟鬧彆扭不回。
徐丹勸道:“盼弟,去吧,好孩子,你怕什麼?那麼多人都在呢,你自己論斷的對錯不一定準確,你不妨去讓別人也論斷一番。有了結果事情才能過去,也不會讓你以後一直耿耿於懷。”
盼弟聽了這一番話便昂着頭回家了,她自覺沒錯,爲何不敢回家去。
其實事情的緣由很簡單,就是盼弟端了一碗水進去給石氏,這是喂豐收喝的水。
今天事情多,這水還有點燙,盼弟用着托盤小心翼翼的端進去。
石氏正低頭哄豐收,頭也不擡便要去拿水,盼弟還沒能開口阻止,石氏便被燙了一下。
這原是小事,石氏卻認爲盼弟不經心,覺得要是燙着豐收可怎麼得了,就怒瞪了盼弟。
盼弟覺得石氏只顧着豐收,一點也不關心自己,不滿頂了嘴,石氏便打了盼弟一巴掌。
大全無可辯駁,石氏自從有了豐收,眼裡便沒別人了,他自己也覺對兩個女兒關心不夠,根本不敢說話。
盼弟一股腦哭訴道:“他們從前給我和姐姐起名叫招弟盼弟,都說我們有弟弟就好了。現在弟弟來了,我覺得我們都不是孃的孩子了,她眼裡只有弟弟,根本沒有我和姐姐,我都不知道這弟弟來了有什麼用!”
剛剛還沉默是金的石氏聽了盼弟最後一句話,惱怒的站起來哆嗦的指着盼弟。
盼弟索性喊了起來:“你兇我我也要說。什麼弟弟是靠山,他那還這麼小,娘又不讓我們跟他親,誰知道長大後給不給我當靠山。都說寵壞的孩子不成材,說不定誰是誰的靠山呢!全是孃親一個人的靠山,憑什麼要我伺候着,我不幹了!”
石氏一聽便發了狠,連忙衝到院裡拿掃把要打盼弟。
盼弟立刻躲道周勤後面還扯着嗓子喊道:“你和那老巫婆一樣,就會打人!我從小到大都沒得你們一句關心,你們既然不想要我,生我的時候幹嗎不把我掐死算了,我恨死你們了!”
招弟是大全和石氏第一個孩子,雖不是男娃,那時楊氏想着先開花後結果,姐姐照顧弟弟倒也不錯。
到了盼弟還是個女娃,便對盼弟很是不客氣,打罵是家常便飯。
那時大全和石氏也滿心期待兒子,不久便懷了第三胎。
盼弟便成了那個被忽略的孩子,她以爲有了弟弟就好了,哪裡知道有了弟弟是這模樣,所以滿身的委屈便忍不得了。
大全滿臉驚詫和痛苦,他竟不知道盼弟是這樣想的。
石氏氣得胸口上下浮動,一張臉變來變去,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在場的人俱是一臉尷尬,覺得撞到人家的私事,不知道是走是留。
韋公忙向盼弟和藹招手道:“孩子,你過來,到阿公這裡來。”
周勤用手輕輕拍了拍盼弟安撫她,盼弟這才挪步到韋公身邊。
韋公給她擦了淚,慈祥道:“天下無知婦人多得是,做不好父母的人也不在少數。你如今得了教導,知道了許多道理,便不要陷在過去陰影裡無法自拔纔是。”
“你還有長長的一輩子,你還可以做許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你娘她不同,若比起來,她到現在還掙扎放不開,從她弟弟死後一直吃苦到現在,說可憐,你可比不過她。”
“你剛剛說的阿公都聽見了,那阿公說的你也要聽進去,你這般聰明,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啊?”
盼弟大哭起來,“可我是個孩子啊,我還小呢,她都是個大人了!”
韋公將盼弟抱到懷裡安撫道:“誰說大人就比孩子懂事的?好孩子,我觀你長大後定要比你孃親有出息的。”
盼弟哭得抽抽搭搭的,石氏聽了韋公的一番話,眼淚簌簌的掉,到後面直接嗚咽起來。
這場面幾個漢子只能無故擡頭看天了。
周勤覺得韋公的話雖把石氏和盼弟兩邊都勸解了,但還是火候不夠,便臨門一腳道:“小亮,楊氏在村裡可還安分?”
衆人不知道周勤這時提楊氏是何意,一臉茫然看向他。
埋頭痛哭的石氏猛然擡起頭,目光裡含着複雜的情緒,一邊期盼,一邊是對自己的嫌棄。
小亮會意,忙站起來高聲道:“安分得很呢,她兒媳婦給她生了個大胖孫子,她昨天才大辦洗三呢。”
石氏眼眸深沉,嘴脣哆嗦個不停。
周勤還嫌力道不夠重,“怎就生了?”
小亮一副八卦的語氣:“嗐,還不是楊氏想要孫子想瘋了,聽別人說她兒媳婦的肚子像女娃,又開始大罵起人來,那虎頭媳婦在家摔了一跤,便提前生了唄。”
說完還不忘補充道:“接生婆都說那虎頭媳婦身子是不成了,我們村誰不說幸虧她生了個男娃出來,不然可沒活路了。”
周勤總結道:“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改的,一輩子都惹人厭,期待這樣的人的關愛便是愚蠢,嫌自己命太長,受的苦還不夠!”
石氏聽了呼吸一窒,一臉灰敗,忙捂着臉往屋子裡跑。
大全想跟進去看看,周勤難得嚴肅道:“大全,這麼多客人在這,你個一家之主去哪!把菜端上來,別叫人笑話!”
大全乾着一張臉去上菜,小義和招弟也跑去幫忙。
周勤轉頭和氣對六婆婆說道:“婆婆,您把豐收抱進去吧。”
“欸。”六婆婆輕拍着熟睡的孩子進了屋,然後將豐收平穩的放在了牀上。
“大全媳婦,你便是有了兒子,你娘也不會對你另眼相待的,她只是想有個香火罷了,那捧香火是誰的並不重要。若你再去親近她,小心連兒子也失去了。你如今兒女雙全,日子也慢慢過好了,反倒這般纏蠻,你說你爲了什麼呢?”
六婆婆嘆了一口氣便出去了。
石氏看着一臉甜睡的豐收,心知百味雜陳。
大人畢竟是大人,事情過了便過了,又談天說笑起來。
孩子畢竟是孩子,情緒要慢慢消化,但肚子餓了還是要吃飯的。
蜜蜜啃着雞腿,還不忘安慰盼弟,“盼姐姐不哭,不然你去我家當姐姐好了,反正我孃親也沒有給我生個姐姐。”
陽陽跟嘴道:“孃親也沒有給我生個哥哥。”
招弟給盼弟夾菜,還不忘給兩個小傢伙解釋:“只能生弟弟妹妹,是不能生哥哥姐姐的,因爲你們就是哥哥姐姐呀。”
蜜蜜和陽陽深覺有理,咬了一大口肉表示要快點長大,做大哥哥大姐姐。
六婆婆忙勸道:“這些事不用你們操心,好好吃飯睡覺是正經,長大了才得幫得上忙。”
蜜蜜聽後歪頭思考了一會,想想她還小呢,還是先吃塊肉吧。
午飯後徐丹才從張媽媽那知道中間這一場事情的經過。
下午客人都散場時,徐丹才拉過剛進門的周勤問他今天怎麼這般聰明,還知道和小亮打配合呢。
“丹娘操心這些做什麼?今天飯吃得怎麼樣?孩子鬧你沒有?”
徐丹心道算了,這些事不問也罷,反正他處理好了便成。
“周大哥,我想喝水。”
“好,我去給你換些熱的來。”
臘月已到,學堂放了年假,方舉人一家也要和大家辭別了。
辭別的話翻來覆去不過是那幾句,大人都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是孩子們面對離別要難多了。
方舉人曾經的同窗給他介紹去當個縣丞,周勤道了賀,等他們臨走時給方舉人遞了五百兩給他拿去走動關係。
方舉人確實需要打點的錢財,便接下了,只說以後定會報答。
周勤和村民、孩子們送走了方舉人,可下人個教書先生還不知道在哪裡,周勤一臉愁容,飯都吃不香了。
不過誰叫他有一個好娘子呢,小主意是一個接着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