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過後,陳蘭到樓後小花園裡散步,看見查理正在吸菸區朝他招手。見他一臉嫌棄的表情,查理扔掉手裡的半截香菸笑嘻嘻過來。
“你看你對我時用的是啥表情,要寬容嘛,對不?”他伸手要拍陳蘭肩膀,被他閃身躲開了。
“我就不該聽你瞎嘀咕,每回遇到你時準沒好事!”陳蘭哼了聲說。
“哎,我說沃爾夫,你這話有欠公平啊。”查理不高興地叫:“我啥時候坑過你麼?”
陳蘭不理他扭過臉去。
查理嘿嘿笑着湊近些,問:“我聽說,你真跑去找莎莉了?”
“那又怎樣?有意見就提這是智亞的做派,不像有些人……。”
“哎……,停、停!”查理攔住他:“又不是我讓你去的,你自己樂意碰這個釘子嘛。當時我就告訴你,莎莉拿定的主意誰也勸不回來,對不對?”
“那是人家早有定計!”陳蘭說完,把孫瑤的十二字方針講了一遍。“你懂了吧?人家那是安內必先攘外,不是不解決,是有個先後問題。”
查理眼珠轉轉,嘁了聲擺擺手:“不過是哄你罷了。瑞秋是塞琳娜手下大將,他們肯定內裡商量好要保的。最後這件事就是批評、警告,然後不了了之,你看着吧!”
“你樂意怎麼猜都行,反正我是不會被你查理再當槍使喚了。”陳蘭揣起手來,晃着腦袋說道。
“誰要拿你當槍使,咱就說這個事情,就事論事對不?哎、哎,你別走哇!”查理叫着,陳蘭卻已經不再聽他囉嗦,自顧自揚長而去了。“哼,還在爲莎莉說好話?看你能支撐多久?”查理嘟囔着摸出一支菸,他要趁剩下的時間好好想想,這事兒在藍總那邊有沒有彙報價值呢?
澄品的人力資源部派了個資深的經理謝女士帶着律師來智亞。
按說這事兒他們有些拿大,畢竟這邊通知說由經營合夥人魏東和部門總監賽英出面協商,澄品只派個經理過來,可見他們擺出了副高高在上的架勢,但內裡不見得有多少自信。
聽說甲方這樣裝腔作勢,許靜立即建議:“師傅,那你別去了,就讓塞琳娜出面,也叫他們折一回面子!”
“這又何必?”李智擺手,對魏東建議:“我看還是按約定過去,現在雙方的核心是解決問題,意氣用事只會增加矛盾,激化雙方的對立。”
魏東滿意地用手指着李智對許靜說:“聽聽,你師弟比你冷靜呵。他說得對!
商業嘛,應該是互相尊重和平等立場上進行協商的,對方這麼做擺明是輕視智亞,談判未開禮上已經先輸了一分。
我去,既是幫賽英站場鼓勁,同時兩人配合氣勢上以主場壓倒對方。以我倆的舌頭再說不過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那智亞也該關門了!”
果然,魏東和賽英一出場,做完自我介紹對方臉上就有些不自然。
魏東問:“我們如約由一名經管會成員和一名總監級高管參加會面,不知道貴方人力總監爲何沒來,您這邊是否可以對談判全權做主呢?”
“哦,我們人力總臨事有事情所以派我來了。”
謝女士忙解釋說:“我來負責具體協商,至於我不能做主解決的事情,或者我打電話請示,或者回去商量後告訴你們結果。魏總看這樣行不行呢?”
魏東攤開兩手:“貴司的決定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尊重就是。只是這可能使溝通效率受到些影響,而且並非由智亞所引起的。
鑑於貴司法務出面,我也通知了智亞的法務來參加,謝經理你看可以嗎?”
謝女士當然沒利誘拒絕,可這麼一來,智亞就成了三對二,而且出席人員級別、氣勢壓住了全場!
“我不太理解貴司提出的,要求我方辭退員工這款是不是寫錯了,或者是個別人一時情緒激動加上去的?”賽英微笑着發問。
“嗯,這個……。”謝經理和律師對望一眼,沒想到對手一上來先提出這件事,她明顯有點措手不及。“既然寫在企業信函裡,那應該是……代表我方意見的。”
“哦,是嗎?”賽英故作驚訝:“不知道爲什麼會提出這個要求呢?”
“賽總,這次的時間給我方造成損失是非常重大的!
一個背景有問題的人,居然入職並且接觸了財務數據這麼久,澄品認爲這是不可寬恕的錯誤。所以這個人必須辭退!”那個律師很強硬。
“這方面您是專家,我請教下,貴司做爲甲方,要求乙方辭退一方自己的員工。這是依據咱們《服務合同》的那項條款?
或者《勞動法》、《合同法》、《公司法》?”賽英立即盯住了律師問道。
“呃,那倒沒有……。”
“既然沒有,”賽英忽然口風一轉:“我想您也許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專業,請貴司辭退你之後換個律師,我們再繼續和貴司交流這件事吧。”說着就要合上本子離開。
“哪有這樣的道理?”謝經理叫起來,她見智亞衆人真的要走,慌忙起身阻攔:“他是我公司的法務專家,憑什麼你們說換就還?”話剛出口,她忽然意識到不對。
賽英看了眼魏東,緩緩說:“是呀,別人公司的事還是人家自己決定的好,其他人有什麼權力干涉或妨礙呢?”
“可,可這次的事確實鬧大了……。”
“我們理解,所以纔派出這麼高級別的代表來面對謝經理。但我們不同意由貴司來決定智亞員工的去留!”
魏東字句清晰地開口,他指了下己方的三個人說:“這足以說明我們的誠意和歉意,表達了我們解決事態的積極性。
但貴方呢?首先沒派對等的代表,其次強橫地干涉本公司內部事務。既無禮、也沒有法律的支撐。
我該怎麼理解你方的善意,和遵守合同約定的‘平等協商’原則的誠意呢?”
見謝經理和律師尷尬地面面相覷,魏東點點頭:“您剛纔說事情鬧大了,可以說說這是怎麼講嗎?也許可以增進我們之間的相互瞭解。”
他見謝經理沒有拒絕,便示意三人回到方纔的位置坐下,聽對方解釋。
原來這件事已經被投資方聽說,因此威脅要影響下一期資金的到位時間。
魏東冷笑:“原來如此。所以,謝經理你們還是希望能夠對話協商,儘快解決問題的,是這樣嗎?”
謝經理點頭說當然啦。魏東忽然話題一轉:“好吧,既然沒有法律支持,辭退員工這要求上我們就沒必花費時間了,直接轉入對其它要求的討論吧。”
“這……。”謝經理一副作難的樣子。
“嗯?還有問題麼?”賽英問。
“我倒是無所謂,可,這條是我們人力總親自擬加上、特別叮囑的……。”
“那請回去轉告,我們支持貴司合理、合法的正當要求,對沒有法律支持的、特別是無禮的要求我們不予理會!”
賽英聽說這是被特地加上的條款,不由怒意頓起。這就是擺明要打智亞的臉嘛!
這時魏東朝她擺擺手,不緊不慢地對謝經理說:“不管這是誰加上的,它沒有道理。謝經理,我只問這款,是貴司的意志、還是建議?”
“呃,”謝經理卡住了,她不敢強硬地說是意志,搞不好對方又佛袖而去。這個差事真是……!
她恨不能罵人。那個人力總提出來這條,卻又不敢自己來面對。要是在這條上過於糾纏達不到索賠目的,自己夾在中間是最難受的那個!
想到這裡她趕緊說:“建議,當然是建議,不過……。”
“既然是建議,那我們可以採納,也可以擱置。對嗎?”
魏東微笑着截住她話頭:“謝經理,貴司面臨追責,現在恐怕大家恨不能離這件事越遠越好,也希望儘快找出應該擔責的那個人,五花大綁交到董事們面前。
但那是貴司內部的事情,沒來由跑到智亞來找這個替罪羊。我們自己的員工自己會處理,就不勞動貴司人力總監的大駕了!”
他見對方還想爭辯,又說:“其實,智亞發現失誤,同意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那部分責任,給與貴司一定的賠償,這纔有助於消弭高層的怒火。
至於其它不過是枝枝蔓蔓,除了橫生枝節沒別的用途!我看還是儘快進入實質的內容,別讓這些影響我們的效率,你說呢?”
謝經理想,又不是我經手的招聘,憑什麼讓我夾在牆壁裡受罪?再說這不就是個小姑娘的生計嘛,有什麼可糾纏?便同意擱置這件事,繼續談其它內容。
誰知賽英一開口又讓她愣住了,還是不談賠償問題!“關於公開道歉,我們覺得沒這個必要!這條同樣沒有法理的支持,而且理由不詳。”
“什、什麼?”謝經理吃了一驚:“你們做錯了事,當然就該道歉啊?”
“我們已經道歉了,就在剛剛見面彼此介紹、寒暄的時候。”賽英提醒她。
“可那是口頭上的,而且在這屋裡。”
“有什麼不妥嗎?”賽英笑了:“沒有哪條法律規定道歉必須、只能在指定環境下、採用某種特定方式吧?”
謝經理嘴巴張了張,爭辯說:“那,也可以採用公開的形式呀。”
“有那個必要嗎?”賽英反問。
“是這樣,我們出於對客戶的保護考慮,認爲沒有必要這樣做。
首先,我們雙方訂立的獵頭《服務合同》上已經規定了不能向第三方泄露甲方的各種信息。
其次,智亞只能承擔自己那部分責任而釐清不需要自己承擔的,屬於貴司的那部分責任。
如此,保護條款和需要披露事實之間就構成了矛盾,智亞不知該如何實施,也不知道那些話說了對貴司反而不利。
所以,我建議貴司還是接受剛纔以內部、口頭形式的道歉。
同時,智亞無條件提款和按合同約定給與適當賠償,這本身也是種表示歉意的態度。您覺得如何?”
魏東這番話說完,謝經理啞口無言。她忽然明白過來,人力總監加這麼兩條多半就是故意的,就是拿來噁心人家獵頭公司。2
談成了,人力總可以拿去老闆那裡邀功折罪,談不成反正可以說是自己這個談判負責人的太笨。
她不由地火大!心裡生氣,行動上自然沒那麼高的積極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