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種麼)?或者,我們不能結婚,因爲我們是兄妹(血型卻完全不同。)?都不像啊!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啊。
瀝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正待發作。汽車“吱”地一聲剎住了,差點闖了紅燈。
然後,剩下的路,無論我如何胡攪蠻纏,他都專心開車,一言不發。
到了咖啡館,他下來,表情漠然地替我拉開車門。
我穿上大衣,從包裡拿出那條Rene送我的圍巾,戴在脖子上。我好奇心太強,想知道Rene爲什麼不讓我在瀝川面前戴這條周圍巾。
果然,瀝川眼眸一動,問道:“這圍巾哪來的?”
“雙安商場,三樓專賣部。”
他“譁”地一下,把圍巾從我的脖子上解下來:“不許戴,沒收了。”
“這麼冷的天,不讓我戴圍巾,你想凍死我?”
“不許你戴這一條!”
“爲什麼?礙你什麼事兒了?”
“這是——”話到嘴邊,他及時地剎住。然後,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這……該不是pride時候用的吧?”我把圍巾拿到手中翻看,尋找彩虹標記。
“噗——”看着我慌張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不是。你願意戴就戴着吧。我去找Rene算帳。”
說完,自己開車,一溜煙地走掉了。
咖啡館裡飄着熟悉的香味。有一位服務小姐在門口端着一盤咖啡的樣品請路人品嚐。
我推門而入,要了杯中號咖啡,在窗邊找到一個座位。
收音機裡放着田震的歌:“眼前又發生了許多個問題,有開心也有不如意。心情的好壞總是因爲有你,從沒有考慮過自己。……”正唱到高潮,有個人向我走來。乍一看,我還以爲我見到了朱時茂。那人目如朗星,雙眉如劍,身材高大,神情和春節聯歡晚會上的朱時茂一樣嚴肅。我卻覺得他的嚴肅有點搞笑的意味。
我繼續喝咖啡。
朱時茂走到桌前,微笑:“請問,是謝小姐嗎?”
“是。請問是朱——陳先生?”
收音機裡的歌似乎暗示着什麼:搖搖擺擺的花呀它也需要你的撫慰,別讓它在等待中老去枯萎。
“陳九洲。”
他坐下,又站起來,問我要不要甜點。我說不要,他自己去買了一杯拿鐵。
“萌萌說,謝小姐的英文很棒。” 一聽見他以這麼親熱的口吻來稱呼艾瑪,我懷疑他是給艾瑪dump掉的某個戀人。艾瑪和很多男人談過戀愛,戀愛完畢,又成功地將這些男人全都變成了她的朋友。艾瑪說男人是資源,不可以順便浪費,總有用到他們的時候。所以艾瑪的業餘生活很豐富,要和這麼多曖昧的男友周旋。
“湊合。”
“謝小姐是北京人嗎?”他的普通話倒是挺動聽,就是過於字正腔圓,且有濃重的鼻音,有股話劇的味道。
我們的對話正朝着傳統徵婚啓示的敘事方向發展。各人自報家門學歷、經濟狀況、往下就該談婚否不限、房車齊全,工資NK,誠覓X歲以下,五官端正之有愛心人士……
“不是。”
“那麼,謝小姐是哪裡人?”
“這個重要嗎?”
陳九洲總算說了一句很搞笑的話:“不重要,不過,談話總得繼續下去,是吧?”
雖然相親的時間定在三十分鐘以內,陳九洲卻和我談了快一個小時。這期間我一共說了不到十句話,有一半都是“嗯,哈,是嗎”之類。陳先生氣勢磅礴地介紹他的工作、公司的運營計劃、炒股心得、他在B市的渡假別墅、京城裡的豪華俱樂部,還說他可以帶我去國外旅遊。我說我不感興趣,他就搖頭嘆氣:
“你是學英文的,居然沒去過英語國家,沒見過那裡的文化,實在是有點可惜!”
我一面默默地聽他說話,一面閒看門外的風景,一面撫摸我的指甲,好像上面藏着珠寶。
過了一會兒,他禮貌地告辭,沒問我的電話。
然後,我四下張望,等待二號選手。
臨桌上有個高個子男生,懶洋洋地舉了舉手,說:“是我。”
我這人比較容易被美貌擊中。高個子男生有一副類似金城武的長相,非常帥,而且清純。他應當不算男生了,但他的身上有股很重的學生氣。
金城武的手上有一大疊白紙,上面寫滿了算式,那種長長的複雜的公式,各式各樣奇怪的符號。
真是好學生,約會不忘帶着作業本。
可是我還是表達了我的驚奇:“你用手算?不用計算機嗎?”
“計算機?”他搖搖頭,“太慢。”
“你算得比計算機還快嗎?”不會吧?我國的物理學博士,不會還處在手工算術的階段吧?
“第一,我在推導公式,不是在算算數。”他說,“第二,是的。如果我把這個公式扔給計算機,再給它一些數據,要算好幾天纔有結果。”
“那麼說,《終結者》裡機器人統治地球的事情,是錯的?”
“當然。電腦怎麼能夠賽過人腦?”
“你是學什麼的?”
“粒子物理。你呢?”
“英國文學。”
然後,這個人,也不坐過來,居然就低下頭,繼續推理他的公式。
輪到我一臉的黑線了。會不會是認錯了人?這人很帥,可是長得一點也不像艾瑪。
“請問,你是艾鬆嗎?”
他點頭。
我小心翼翼地又問:“請問,你到這裡來,是不是……”
“是。”他看了看手錶:“給我的時間是從兩點三十到三點。現在三點十分,所以我們還沒開始就該結束了,對吧?我姐說,你還有下一個。我讓給他了。”
“下一個是女的。”
“男的女的都是粒子組成的。”
我的手機響了,艾瑪打來的,通知我蘇欣有事不能來,改日再約。
我收了線,對他說:“你姐說,下一位取消了。現在你有三十分鐘。想談就快點,不想談咱們都撤。回去彙報時別忘了對你姐說,你沒看上我。”
“千萬別誤會,我不是沒看上你。我只是個堅定的獨身主義者。”
我鬆了一口氣。這人總算還有基本的禮貌,沒有徹夜殲滅掉我的自尊。
“那你,爲什麼今天又要來?”
“我姐逼我,我媽逼我,我們所把大齡青年的婚姻問題當作今年的行政重點來抓。”
“不要這樣說,人家是關心你嘛。”
“我就特煩這個。這世界上總有那麼一羣人,唯恐你的生活過得和他們不一樣。羅素不是說,參差多態纔是幸福的本源嗎?”
有點感動了,物理學博士也關心幸福的本源問題。瀝川同學,你的腦子在哪裡!
“嗨,這樣吧,我也有人逼着。不如咱們假裝談戀愛,逼急了的時候互相支援一下,你說怎麼樣?”
他笑了,笑得天真爛漫,像鄰居家的小弟:“行呀!你有手機號嗎?”
我們互留了號碼,還在一起喝完了咖啡。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我問艾鬆怎麼過來的,他說,他騎自行車來的,打算在這裡坐到雨停。我說我先走了,出門打的。
咖啡館倒是在大街上,可是雨下得很大,我在道邊揮了半天的手,沒有一輛出租停下來。
大約等了十分鐘,有一輛車忽然停在我面前,正好擋住我。我越過那車往前走,繼續揮手攔出租。然後,我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轉過身去,看見瀝川冒着大雨向我招手。
35
我站在屋沿下,隔着大雨叫他:“瀝川!瀝川!你怎麼還在這兒?”
“你先上車。”
他打開車門,替我係好安全帶。我看見他整個身子都溼了,頭髮往下滴水,不由得有些擔心。這麼冷的天,他就穿件羊毛大衣,四處漏風的那種,肯定不能防水。
他溼漉漉地回到駕駛座,關上門,開足暖氣,問道:“你沒淋着吧?”
我的包是防水的,很大。我一直把它舉在頭上:“沒。你怎麼還在這兒?沒走嗎?”
“我去商店買了幾盒貓食,回來正好路過這裡,看見你招手。不知道你在招出租,還以爲你有事找我。”說着,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噴嚏,來不及防備的那種,在他說sorry之前,我趕緊遞給他紙巾。
雨大得看不清路,雨刷有節奏地颳着車窗。
“快把溼衣服脫了,”我拿出一旁的毛巾,給他擦頭,“別感冒了。”
“沒事。”他說,“怎麼樣?要見的人都來了?相中了一個沒?”
“呃……這麼關心我的幸福和未來?”聲音頓時有點幽怨了。
“是啊,趕緊彙報吧。”
“……有一個看去還行。”
“那個博士,對吧?”
“你怎麼知道?”
“猜的。”
“他長得不錯,”我說,“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覺得他說話挺誠實、挺坦白。”
被刺到了。某人很窘地沉默片刻,迅速轉移話題:“你是想讓我送你回家,還是你有別的什麼地方要去?”
“能送我去飯館嗎,我肚子餓了。”
他放慢車速,轉頭看我:“你和兩個男人約會,沒一個人請你吃飯?”
“沒有。”
“請你喝咖啡沒?”
“沒。”
我等待瀝川發表評論,他卻直視前方的茫茫大雨:“前面有家雲南菜館,你去不去?”
肚子不是一般地餓啊,我趕緊點頭。
停好車,瀝川將我送到餐館門口,然後,居然說:“你自己進去吃吧。”
我望着他,愣愣地,徹底傻掉了。不會吧,一向紳士的瀝川,不會這麼急於撇清吧?瀝川陪我去飯館,從來沒有過把人送到大門口轉身走人的道理啊……何況,我很聽話,很配合,對不對?我都以實際行動move on了。
雖然我很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還是要厚臉皮地確認一下:“你——不陪我進去嗎?”
“不了,”他說,“你自己慢慢吃。”
“我請客,行不行?”我的話完全沒底氣,嗓音發顫,絕望表露無遺。
“我還有事。”他一臉漠然。
在這種時刻,我若是再說什麼挽留的話,就太沒風度了。瀝川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分手了,作出這種依依不捨的樣子,給誰看呢?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就在這一瞬間,我已失掉了所有的胃口,甚至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我強笑:“那你快回去吧。”
“再見。”我聽見他按了手中的鑰匙,汽車在不遠處搖控啓動。
“再見。”
街對面就是公共汽車站,坐幾站路就可以回家了。看見瀝川轉身上車,我沒進餐館,而是向雨中大步走去。
那一刻,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希望大雨能澆滅我一身的怒火。
走到街的盡頭,感覺有些茫然,汽車來來回回地在雨水中穿梭,瀝川的話,言猶在耳:不了,你自己慢慢吃……我還有事……
我看了看天空,雨中天色發白。爲什麼現在還是冬天呢?昨天還下了一夜的雪,今天都變成了雨,地上髒兮兮的,污水橫流,如果是雪多好,白茫茫的,一切都乾淨了。
我繼續向前走,聽見幾道猛然的剎車聲。然後,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死死抓住了,身子被迫強行地擰轉了方向。
在大雨中我看見了一張臉,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我被臉上那道驚恐的目光嚇住了。
“小秋,你要去哪裡?”
瀝川不能走很快,更不能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追上的我。
見我毫無反應,他搖晃我的身子,幾乎在吼:“前面是紅燈,你想幹什麼?”
“放開我!”我用力甩掉他的手,“放開我!我要回家!”
他的手像鐵鉗,怎麼也甩不掉。我反而被他一把抱住:“別幹傻事!你要回家,我送你回家。”
“別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