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燈大師搖搖頭:“貧僧不知。”
“菩提果開花結果之後會怎麼樣?”
“貧僧亦不知。”
就菩提果的事情,裴九川又連問了幾個問題,滅燈大師都表示不知道。看來他老人家知道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裴九川有點失望,頓了片刻,換了個問題:“大師指導巫族之事嗎?”
滅燈大師雙手合十:“巫族之事乃是禁忌,知道得越少越好。”
“本王本來對巫族不感興趣,但現在外面四處瘋傳本王是巫族後人,此事想必您也有所耳聞,本王若是再不有所動作,只怕就真要被迫坐實了這個謠言,如此一來豈不如了某些人的願?”
聞言,滅燈大師靜靜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方纔無奈地嘆道:“巫族當年滅亡得很突然,加上這個部族非常神秘,留下來得文獻資料極爲稀少。貧僧曾聽師傅說過一些有關巫族的事情,您有什麼想問的,儘管提出來,貧僧雖然所知不多,但也會盡力爲您解惑。”
裴九川想了一下,問道:“世人傳言巫族之人能攝取靈魂,令人喪失神智,這是真的嗎?”
“巫族的確有攝魂之術,但使用代價極大,被巫族之人視爲禁忌之術,鮮少有人敢用。世人傳言有所誇張,巫族雖然神秘,但並非傳言那般殘暴,裴施主無需太擔憂。”
裴九川不解地問道:“既然如此,爲何世人還要如此詆譭巫族?”
“因爲巫族是被詛咒的一族。”
裴九川微微一愣:“被詛咒?什麼意思?”
“巫族之人擅長使用巫術,所謂巫術,雖然神秘,但使用的代價也很大,它會反噬使用者的身體,令他們生病,更有甚者,還會失去理智和記憶,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殘暴狠虐,殺人如麻……這就是巫族生來就揹負的詛咒。”
裴九川若有所思:“本王身體裡之所以會出現兩個性格,是因爲這個詛咒?”
滅燈大師雙手合十,嘆了一聲阿彌陀佛。
他沒有正面回答,等於是承認了裴九川的猜測。
裴九川的身體裡會出現兩個性格,竟然真是因爲被巫族遺留的詛咒?
看來太后沒有污衊他,他果然是巫族的餘孽!
過往的一幕幕細節被串聯起來,事實的真相漸漸浮出水面,裴九川不禁冷笑起來:“這麼說來,當年本王生病,致使身體裡出現兩個性格的事情,也都是你們合起火來騙本王的?”
“當年的確是貧僧打了誑語,這些年來,貧僧每天唸經誦佛,爲的就是消除這筆口業……”滅燈大師看着他,眼中滿是慈悲,“老王爺與老王妃是爲了保護您,纔會說了那些善意的謊言,還請您看在他們愛子心切的份上,不要怪罪於他們,阿彌陀佛!”
愛子心切?他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兒子,談何愛子心切?裴九川摸摸自己的臉頰,自嘲一笑:“難怪別人都說本王長得不像父王,以前本王還以爲是他們眼瞎,現在才知道,真正眼瞎的人其實是本王!”
不等滅燈大師解釋,他又繼續說道:“本王這二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多
麼可笑?多麼可憐!”
滅燈大師連忙說道:“裴施主莫要誤會,老王爺和老王妃一直視您如己出,他們對您是真心實意地疼愛,這麼多年來,您不可能體會不到!”
“視如己出?”裴九川笑得眼眶微紅,“既然是視如己出,爲什麼他們還要騙本王?把本王玩弄於掌心裡的感覺是不是很爽?”
滅燈大師搖搖頭:“我們並非要故意騙您,此事太過複雜,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我們不告訴您,也是爲了您好。”
“別爲自己找藉口了!”裴九川的笑容漸漸變得慘淡,“大師,自從父王母后去世之後,您就是本王最爲敬重的長輩,可是本王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您騙了二十幾年!”
他伸出兩根手指:“不是兩天,也不是兩年,而是整整二十年!您讓本王還怎麼相信您說的話?怎麼相信這個世界?”
滅燈大師無奈地嘆氣:“對不起,貧僧向您道歉。”
“本王最恨被人欺騙,尤其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騙!”裴九川站起身,“如果您覺得一句道歉就能解決問題的話,本王勸您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本王絕對不會接受一個騙子的道歉!”
“西瓜,送客!”裴九川轉過身去,看也不看滅燈大師一眼,當場甩袖離去。
他走了之後,西瓜走到滅燈大師面前,恭敬地說道:“大師,請往這邊走。”
滅燈大師雙手合十,嘆道:“都是作孽啊!”
他站起身,對西瓜說道:“這位小施主,能請你幫貧僧一個小忙嗎?”
西瓜有些疑惑:“大師有何吩咐?”
書房裡,西瓜推門走進來,躬身行禮:“王爺,滅燈大師已經走了,他在臨走之前,託我把這封信送給您。”
裴九川擡頭瞥了他一眼,停頓了一下,方纔說道:“把信拿過來。”
西瓜立刻把信送到他面前,他拆開信件,裡面有兩張寫滿字的信紙,以及一張寫了字的白色絹布。他展開信紙,上面詳盡地敘述了當年發生的往事。
那年正是寒冬臘月的時候,大雪紛飛,滅燈大師在一間破廟裡借宿,碰巧發現了被遺棄在廟中的男孩。
上天有好生之德,滅燈大師不忍見到這麼小的孩子被凍死,他抱走了男孩,親手照顧了一段時間,男孩身體痊癒後,竟然失去了所有記憶,什麼事情都記不住了。
滅燈大師帶着他繼續雲遊四方,在經過昊王府的時候,碰巧知道了老王妃的孩子因病早夭的事情。滅燈大師見到老王爺和老王妃悲痛不已,可憐他們夫婦沒了孩子,便將男孩送給他們撫養。
老昊王夫婦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爲了保護這個孩子不受傷害,他們故意隱瞞了孩子的真實身世,對外宣稱孩子生病燒壞了腦子,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
只是令人沒想到的是,男孩身體裡竟然藏有兩個性格!好在他們彼此之間相處得還算融洽,暫時不會對彼此在成傷害。
但這也只是暫時而已,伴隨孩子的成長,隱藏在他身體裡的兩個性格會漸漸脫離控制,到時候他很有可能會失去理
智,甚至因此而瘋掉!
老昊王在暗中四處求醫,希望治好孩子,只可惜他英年早逝,老王妃也不在了,年幼的孩子無人照顧,治病的事情就此被擱置。
這個孩子,自然就是裴九川。
滅燈大師在離開昊王府之後,繼續雲遊四方,在遊歷的過程中,他不斷地研究和尋找藥方,期望將來能有一天治好裴九川。
功夫不負有心人,滅燈大師終於找到了遏制病情加深的方法,他再次回到昊王府,找到失去雙親的裴九川,爲他進行醫治。
醫治的效果很好,裴九川身體裡的病情得到了有效遏制,兩個性格被平衡得恰到好處。但這種效果並不能永久維持,大概三年之後就必須再次接受治療,於是在三年之後,滅燈大師再次找到裴九川,爲他治病。
三年又三年,裴九川漸漸長大了,在滅燈大師的努力醫治之下,裴九川的病情一直沒有加深。
但伴隨醫治的次數增加,裴九川的身體漸漸產生了抗性,醫治效果的持續時間越來越短,從最開始的三年,到如今必須要半年就醫治一次。
滅燈大師在信的末尾寫道:“貧僧如今已是風燭殘年,時日不多,將來無法再爲裴施主醫治。貧僧已經將醫治的方法記錄下來,您請收好。貧僧此次離開,將來可能再無相會之際,願您保重身體,不要再記恨老昊王夫婦,阿彌陀佛……”
看完這封長長的信,裴九川沉默了良久。
他放下信紙,拿起白色絹布,上面工整地寫滿了字,醫治的過程被描述極爲詳細,看得出來,滅燈大師是非常盡心的。
裴長久將信紙燒掉,收好白色絹布,將樊重叫進來,吩咐道:“滅燈大師剛走不久,應該還沒走遠,你派兩個人去追上他,護他一路安全。”
樊重拱手應下。
他走了之後,書房再次恢復寂靜,裴九川獨自坐在黑暗的角落裡,俊美的面容隱藏在黑暗之中,若隱若現,看不清楚他現在是個什麼表情。
他就這麼坐了整整一個下午,天色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變黑,門外傳來西瓜的詢問:“王爺,您今晚還是和孟大夫一起用晚飯嗎?”
沉默片刻,裴九川方纔吐出一個字:“嗯。”
由於有傷在身,孟花朝這幾天一直呆在屋子裡養傷,晚飯自然也是擺在她的臥室裡。裴九川準時出現,飯菜已經擺好,爲了照顧孟花朝這個傷患,桌上全都是些清粥小菜。
孟花朝一口氣喝掉大半碗粥,擡頭見到裴九川正在喝酒,面前的飯菜一點都沒動。
她伸手搶過他手裡的酒杯,說:“別光喝酒,傷胃,吃點飯菜吧。”
裴九川不以爲意地輕笑一聲,順手拿起酒壺,對着壺嘴仰頭灌酒,酒水順着嘴角溢出,落在衣襟上。
遲鈍如孟花朝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她直接搶過酒壺,問:“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你跟我說說,我幫你出氣。”
裴九川揉了揉她的頭髮,漫不經心地說道:“別擔心,我沒有不高興!”
孟花朝皺眉:“可是你現在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