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像鍾傲峰這樣,“家”給他的只有痛苦的人來說,一份可以讓他寄託的情義是尤爲可貴的!
當年的“孽奴”,但凡知道這個人的人都已經認定他早不在人世了,可唯有鍾傲峰讓他永遠活在自己心裡。
見到蓮無芯的那一刻,他當然不可能把自己心底的兄弟和麪前那個天賦奇才,福澤深厚的當世唯一真仙用任何一丁點的跡象聯繫起來。
但蓮無芯的那雙眼睛,除了睥睨天下的神采,竟與心底那通透澄澈全無二致!之後鍾傲峰以雲墟城弟子,修載旭和修媚兒的同門身份,與蓮無芯同路數月。
而這一路上大家遇到的很多事,雖始終沒有深談過,卻也暗生某種情分!
而對蓮無芯來說,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鍾傲峰的修爲比那些同門高出很多。只是此人性情內斂,恬淡,也沒什麼可與他單獨接觸的必要!
如今經過一番深談,蓮無芯暗感此人比自來所遇到的人都要可親很多,至少他的坦誠,乾淨是並不多見的!何況他不僅修爲頗深,見識超羣,更難得重情重義,毫無擠輩那種幾乎可以算是通病的優越感!無論如何,也都算很難得了!
並且這個人有種天生的穩重,冷靜,即便入門早五年,並且打理師門事務多年的師兄歷海潮,在這一點上也明顯不如他!
“鍾兄遭遇確實令人感憐!可惜在下自來毫無對父母的記憶,難以感同身受!”
鍾傲峰長出口氣,微笑搖頭:“哪裡?這些話在我心中深埋多年,從未與人說過。今天對真仙一吐爲快,心裡確實舒暢了很多!”
“那就好……”
微笑點頭,蓮無芯又問:“對了,鍾兄的夢魘近來可好些了?”
“這……,說來也怪!自從到了魔界之後,這三兩夜的確並未再夢到過,確是前所未有的。想必本就是我魔怔,到了這魔界便不治自愈了!”
心知此論不可信,但自己畢竟也無法解釋。點點頭,蓮無芯看天色已經是月至中天。
看他神情,鍾傲峰沉吟問:“真仙深夜未眠,且執意投棧,莫非是在這雪域城中有何要事?”
看他神情猶豫,鍾傲峰心裡微感落寞:“在下失言了!真仙所謀乃屬天機,豈是在下一介凡人可窺……”
蓮無芯愣了下:“哦,不!鍾兄不要誤會,蒙不棄訴以隱衷,我又豈會刻意欺瞞?只不過……”
思慮片刻,蓮無芯輕輕嘆了口氣:“實不相瞞!鍾兄,自我今日入城以來,便覺得那雪山冰峰之上似乎有股力量在召喚我。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因此纔要留宿,本想趁今夜去查探一下……”
鍾傲峰聽了不由詫異,皺眉說:“真仙請容在下多言,此行我們乃是尋找女媧神石修補五方仙境,事關重大。若是別處還可商榷,但這魔界重城怕還是要多加小心纔是!”
“鍾兄所言我豈會不知?不過……,我自己也不知怎麼,實在無法形容那感覺,可卻又絕非若不能查明,這條路恐怕根本無法走下去……”
兩人相對默然良久,忽然鍾傲峰一下站起來,蓮無芯不由一愣,聽他說:“既然如此,在下便陪真仙走一遭!”
“鍾兄……”
“真仙!在下自知修爲淺薄,但無論師命難違,還是五方仙境事關蒼生禍福,真仙一身確是干係重大,萬不可稍有閃失!在下雖不足與真仙共謀大計,惟願稍有微勞。況且無論真仙如何想,在下今日與真仙互訴衷腸,這份親切在下實已久未感到過了。因此既知真仙涉險,在下絕難坐視……”
蓮無芯暗暗思索,覺得此行倒也並未有危險跡象!而且本心來說他也並不認爲魔界中真有人可以危及到自己,畢竟他多少還自信這個當世唯一仙道並非浪得虛名!
主要還是鍾傲峰的修爲雖然趕不上他那些師長,倒也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加上其穩重,沉着,就算同行無益,可難道留下他憂心忡忡說不定還會壞事呢!
一念及此,見蓮無芯答應同行,鍾傲峰大喜,忙抖擻精神。雖然並不是打算大鬧魔界揚名立萬,但他也暗暗做好了準備,只要蓮無芯有危險自己便立刻代他赴難……
當下,兩人一起趕到墨雪家領地外,發現事情比之前想象的似乎要容易多了。因爲墨雪家雖也是劃地自立,但和其他街市之間並未明確禁制外人通行。所以在這各類雜處的地方,兩人倒也並不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一路趕到墨雪家領地最深處,那是一座恐怕城裡唯一稍稍高出其他建築,倒也並不顯得特別宏偉的,家族神廟!
這座供奉着“冰雪女王”的家廟,更是墨雪家祠堂,平日裡也是隨便任何人都可以祭拜,祈禱!
所有事都比預想中簡單太多了,通常這樣就難免讓人疑心。但當他們繞整個墨雪家領地轉了一大圈之後,才發現居然找不到可以登上雪山冰峰的道路!
此刻事情擺在眼前,找不到上山的路,如果出城以白天所見恐怕也並沒有什麼可供攀登的途徑,並且身在魔界,就算蓮無芯的法力也多少受到影響,無法隨便騰空,爲此兩人不由頗爲泄氣!
可蓮無芯卻感覺到那召喚似乎更清晰,也更強烈了!
總之,必然會有登山的道路,蓮無芯當即吩咐巧兒去尋找,並讓羽裳和彩翼化身去墨雪家上空放風。
不久,巧兒回來,也是找不到任何通路。蓮無芯皺眉尋思,看向神廟中冰雪女王的神像!
鍾傲峰仍舊是一籌莫展,可瞥眼間忽見蓮無芯雙手交握,變換咒訣口中唸唸有詞!
正詫異間,鍾傲峰驚見那神像彷彿突然活了一般。可也沒見怎麼,再環視周遭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身處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走向山崖下望,黑夜中雲峰霧繞,根本無法透過層層迷霧看到下面的景象。
心裡念頭飛轉,蓮無芯雖對此行會遇到什麼無法揣測,但已經知道墨雪家的傳說並非虛妄。因爲他適才施展的玄通法訣,乃是與神祇通訊的秘法。出現了玄通幻象,就說明他的法訣通訊得到了當地神祇的認可,併爲自己打開了通道。
那麼,傳說中墨雪家祖先乃是墮神冰雪女王的傳說顯然不虛,而其神識也果然還在這雪山冰峰的某處!而若果真如此,蓮無芯倒覺得可以無所顧忌了!
因爲師父曾告訴過他衆神脾性,這位冰雪女王當初乃是宇內最出名的絕色神女,而且法力極強。創世之初各界雖有無數神仙妖魔想一睹其芳容,併爲此不顧一切的前赴後繼。可這位女神偏偏對所有的愛慕者不屑一顧,只是戲謔性的百般刁難,極盡玩弄。
而且這位女神也是出名的高傲、自負,相對脾氣也自然很大,從來不容忍絲毫的違逆。所以此時蓮無芯暗暗醒悟,自己身負仙體,別人無法感覺到,可這位大神恐怕一下子就感應到了。可如果真是她故意引自己來的,那前面會遇到什麼大概也難以預料了……
這些想法蓮無芯並未告訴鍾傲峰,因爲目前境況若是倒黴,連自己都無法可想,告訴他不過徒惹煩惱罷了!
此刻仰望上空,盤旋而上的山路約有十層便是冰峰。不問可知,這十層的雪路恐怕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走到的。但事已至此,蓮無芯自知無路可退了。
當即對鍾傲峰說:“鍾兄,陪我來此足見深情厚誼,不過這裡畢竟處於魔界要地,我恐怕……”
不等他說完,鍾傲峰當即搖頭截口:“真仙,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在下今日既然到此,便已抱定與真仙生死不棄之念。除非真仙嫌棄在下修爲淺薄,只能拖累,否則就休再提讓在下退卻之言!”
見其一臉堅定,蓮無芯暗暗嘆息,他主要還是擔心萬一真走入了這魔界中,甚至可能算是三界中最酷寒之地,鍾傲峰難以忍受。
當下,蓮無芯只好爲他稍微灌注仙力,使其自己融匯通體。看他並無任何不適,蓮無芯當即囑咐桐兒和巧兒各自運功護體,在後留心保護着鍾傲峰!
此刻前路渺渺,蓮無芯雖已有所預計,可實際情形難以揣測。想到自己身爲神使多年,直到如今第一個見到的居然可能是墮神,造化奇妙也還真是神奇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