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穀命令丙嬀:“去南邊看看, 我聽到那邊有動靜。”
他從容地走出幾步,回頭看着丙嬀:“還不跟上?”
丙嬀狐疑地率領蛇羣跟着他走了。
夔總覺得,無穀似有若無地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離開儺顓府邸一百公里後, 爲了避開天師部隊的追蹤, 三人隱匿氣息, 假扮成普通人, 一路南下, 沿着山林前行。
這幾天,夔、滄巽、五蘊打扮成徒步旅行揹包客的樣子,去城鎮買了野營裝備, 繼續遁入山林。他們不能使用法力御空疾行,那樣會驚動天監會佈置的雷達。
他們進入了晉州地界後, 繼續風餐露宿, 一天夜晚, 滄巽做了個夢,夢到了身爲渚巽實習天師時期的往事。
她和張白鈞還是新人, 一起出任務,追蹤犯下血案的山民,那人好賭博,邪祟趁虛而入,附到了他身上, 用農具殺了一家五口。由於案情慘烈, 渚巽始終印象很深。
那個山民逃到了崖壁上, 目測躲在哪個洞中, 他們必須攀越光禿巨大的山岩。
那個地方很像華山的長空棧道, 凸起的巖壁上供手扶的是鐵索,供腳踩的是窄到不足一尺寬的木板, 人只能像壁虎一樣貼在岩石上橫着走,背後空空,下面是懸崖萬丈,雲霧茫茫,摔下去便屍骨無存。
渚巽有一定程度的恐高症,只要超過某個極限,她就受不了,這裡實在太高,她不自覺地手抖腳軟,特別是木板間還有間隙,看着十分恐怖。
蝸牛一樣地挪到中間,渚巽頭暈目眩,不得不停下。
“不行了,我先歇會兒,你先過去等我。”她對張白鈞說,緊緊抓着鐵索,感到手心汗津津的。
渚巽全身緊繃,然而越不敢移動,體力消耗越快。
張白鈞看出了她的窘境,回頭向她伸出手:“別怕,先抓住我的手,往前踏半步試試,記住不要往旁邊看,看我。”
渚巽抓住張白鈞,腳下顫顫巍巍鬆動,往前走了兩步,勉強恢復了節奏。
張白鈞沉着道:“很好,馬上就到了。”
渚巽嘟囔:“你們青山派不是有輕身術嗎,爲啥非要爬這種東西……”
她不經意向前看,驀地雙眼圓睜:“小心!”
那個山民竟然悄無聲息折返,在棧道上與他們狹路相逢,想先下手爲強,距離張白鈞僅有幾步之遙。
張白鈞轉過身,和他正面迎上,交戰了數個回合,無比驚險。
渚巽在後面愛莫能助,快急死了。所幸戰局無礙,以張白鈞把對方一腳踹下懸崖作爲結束。
渚巽:“……”她竟已是滿頭大汗。
張白鈞死魚眼道:“糟了,上頭吩咐是將兇手緝拿歸案,結果我們把他殺了,會扣分扣很厲害。”
渚巽大喘氣:“這時候你還擔心這個!趕緊倒回去!”
兩人掉了個頭,往回挪動。
“渚巽,我——”張白鈞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低下頭。
雲霧中出現一張兇惡的臉,是剛纔被踹下去的山民,他伸手抓住了張白鈞的腳踝,用力往外一拖,張白鈞失去平衡。
渚巽回頭,看見張白鈞表情錯愕,跌入了茫茫雲海中。
……
“啊——”
滄巽猛然坐起,大喊出聲,心臟碰咚碰咚,汗流浹背。
周圍幽暗朦朧,她身在帳篷裡,旁邊睡袋裡是夔,聽到滄巽驚叫,夔翻身而起,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她後背,不斷安撫。
滄巽靠在他寬闊結實的胸膛上,聽着他穩定的心跳,心神漸漸從夢中抽離,回到現實。
“做噩夢了?”夔低聲道,醇厚磁性的聲線讓滄巽感到無以倫比的安全。
滄巽心情低落,失神地盯着夔,不知在想什麼。
夔捏住她下巴,吻了上去。
夔的嘴脣線條起伏如山棱,像清淺的M字形,上薄下厚,不僅看着迷魅,接吻時也異常舒適,滄巽沉溺其中。
強勢熱烈的溫存轉移了滄巽注意力,她象徵性地抵抗了下:“別打野戰,五蘊還在……”
夔從鼻子裡輕笑出聲:“放心,他在另外一個帳篷,睡得像頭豬。”
夔一把脫掉背心,露出修拔強悍的上半身,肌肉流暢勻稱,完美如神明。
滄巽:“……”美色當前,難以抵抗。
夔似笑非笑,直接壓倒滄巽,將她翻烤肉似的翻了個面,抓了個小抱枕墊在滄巽身下,使腰身自然擡起。
夔從揹包裡拿出什麼,握住自己,戴上。滄巽側過臉看見那幕景象,面紅耳赤。
“你不用動,乖乖趴着享受就好。”夔俯下身,在滄巽耳邊溫柔低語。
滄巽呼吸急促,閉上眼,睫毛顫動。夔完全是行走的荷爾蒙,平時是冷峻禁慾的悶葫蘆,真的放肆起來,兇猛又性感,令人根本無法抗拒。
這隻野獸開始享用自己的情人,簡直猖狂至極。
……
結束後,滄巽覺得自己渾身就像沒了骨頭一樣軟,在夔的懷裡安然睡去,進入無夢酣眠,一覺睡到天明。
翌日,滄巽醒來,發現夔拱在她胸口,挺直的鼻樑抵在她肌膚上,鼻尖不住摩挲那裡,帶來一陣癢酥酥的感受。
“哈哈哈,別鬧。”滄巽紅着臉抱住夔的腦袋,不讓他動。
夔微笑着擡起頭:“心情好點沒?”
滄巽的確輕鬆了許多:“嗯,希望問題能夠順利解決。”
他們走出帳篷,發現五蘊早就起來了,在溪邊玩水、洗頭,臉龐溼漉漉的,神清氣爽叫他們過去梳洗。
隨後,夔發現了一潭連接小溪的活水,以及很多藏在鵝卵石底的蛤蜊,夔捲起褲腳,站到水中,不一會就捉了一大堆蛤蜊,遂仔細清洗乾淨,點燃風爐,燒好水,加鹽巴和佐料,給滄巽和五蘊煮蛤蜊湯喝,像個養家餬口的大男人。
三人飽餐了一頓,喝了蛤蜊湯,又吃了些弋氏山莊的乾糧,準備收拾東西繼續上路。
滄巽動作緩慢地捲起睡袋,若有所思。
夔走過來,利落地接過滄巽手裡的活計,幫她打包。
“在想張白鈞的事?”夔問。
滄巽嘆口氣。她把夢的內容告訴了夔,說自己有不祥的預感。
張白鈞是她的童年好友,近乎兄弟一般的存在,哪怕如今兩人關係受到影響,滄巽也不想與張白鈞形同陌路,或許當了二十多年的凡人,真的讓無明魔子心腸變軟了。
滄巽神情猶豫:“老師……青鹿山人死了,張白鈞沒有繼任掌門衣鉢,反而扔下青山道觀不管,去了清涼寺,我想知道背後原因。”
夔:“你想去清涼寺見他?”
滄巽搖頭:“恐怕我們一出現,就會被清涼寺的法僧圍剿。”
她頗有些鬱悶,五蘊在旁邊聽見了,靈機一動,狡黠笑道:“這麼逃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乾脆去那個崑崙地宮那兒,守株待兔等林津他們的後續動作,反正林津肯定會打地宮主意。”
夔淡定道:“辦法可行。”
目前沒有更好的方案,滄巽想了想,索性點頭答應。
中途他們抵達大同市附近,遂喬裝去市內購買補給,滄巽用□□去了趟網吧,查詢有沒有值得注意的消息。
爲了防止被定位,她關閉了手機的GPS服務,並斷掉和通訊網絡的連接。想到最近會不會有人聯繫她,滄巽稍作猶豫,用網吧電腦的虛擬專用網登錄了自己的郵箱。
她的社交關係中,第一位聯繫方式是微信、短信、電話,第二位就是郵箱。
一封電子郵件醒目跳出,日期很新鮮,是於昨天發送的,地址是公務天師系統的郵箱,發送人是春水生!
滄巽不至於忘了春水生這號人物,一看到這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她便想起了年輕僧人那張明秀雋永的臉龐,和如沐春風的溫煦笑容。
在天師圈子裡,春水生身份清貴不亞於張白鈞,他是清涼寺方丈慧遠法師最小的弟子。
自從滄巽恢復記憶,她就再也沒聯繫過春水生,這當春水生主動發郵件給她,一定是因爲電話聯繫不上她。
郵件內容只有一行字。
——渚師姐,張白鈞命危,請速來清涼寺救援。
滄巽:“!!!”
她馬上關掉電腦,離開網吧,夔在門口等她,見滄巽臉色不對勁,詢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滄巽飛快道:“五蘊呢?我們要改變路線,去清涼寺。”
夔找到了正在逛商場逛得不亦樂乎的五蘊,將他拉走,三人離開大同市,匆匆趕往忻州清涼山。
由於步行太慢,他們租車開到了山下鎮上。
一路上,五蘊都在不停發出質疑,他認爲那封電子郵件是陷阱。
“萬一有埋伏呢?”五蘊不死心地問滄巽。
滄巽:“春水生是極虔誠的佛僧,他絕不會打誑語騙我去那邊。”
五蘊:“可你怎麼就知道是他本人?”
滄巽皺緊眉頭:“就算不能百分百確定,我也必須冒這個風險。”
張白鈞若真的死了,滄巽會後悔終生,她必須去清涼寺確認才心安。
讓滄巽欣慰的是,夔沒有反對,始終無條件支持她的決定。
夔是這麼說的:“不用怕清涼寺那些法僧,他們全部加起來也打不過我一個,何況我們還有五蘊。”
三人上了山,來到清涼寺正門,以真容出現。
守門的沙彌似有愁態,見了他們,瞪圓了眼睛,呆若木雞。
滄巽對沙彌:“勞煩告訴春水生,就說渚巽和夔到了。”
小沙彌急忙轉身跑去通知。
過了一盞茶工夫,去而復返的沙彌小跑而來,飛快道:“雲空師兄說,讓我帶你們趕快入內!”
滄巽他們步入清涼寺中。清涼寺有靈力結界籠罩,除了夔以外,滄巽和五蘊都感到了那股淡淡的威壓。
五蘊抱着手臂,警惕地左右瞧,想看哪裡有埋伏,但他很快發現清涼寺一片空曠安靜,僧人極少,氛圍不同尋常,彷彿看不見的陰雲盤亙在上空。
夔神態比他放鬆得多,目不斜視,只在經過東大殿時,朝三十五尊彩塑佛像不動聲色施禮。沒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他們抵達了後殿值房,院子裡站着兩個人,正是春水生和唐正則。
春水生比印象中成熟了些,變瘦了,臉色憔悴。唐正則還是老樣子,光頭武僧打扮,揹負達摩棍,膚色微黝,直鼻厚脣,雙目狹長,長相英俊,氣質落拓中帶點邪乎。他同時是張白鈞師妹張靈脩的男友。
春水生快步迎向他們,走了幾步猛地剎住,直直望着滄巽,難掩訝然。
很明顯,他提前從張白鈞那裡聽說了有關滄巽的一切。
乍然見到滄巽真容,近距離之下,衝擊力非同小可。不僅春水生,一旁唐正則也投來震驚探究的目光,從滄巽和五蘊身上掃過,他的目光中剝除了以往的人情味,是看待異族的眼神。
шшш✿ тт kǎn✿ C○ 五蘊十分不喜歡唐正則看自己和滄巽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