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巽大步走開, 停住,轉身攤手;“好啊,你說, 當年你背叛我, 重傷我, 偷走了我的三枚心骨, 跟聿姬舉行道侶大典, 如今又跟她的轉世林津攪和在一起,你可以把當年的事重複一遍,但我會坐以待斃嗎?在那之前, 我會把你們都殺了!”
最後一句她厲聲吼出,不自覺爆發出的氣勁撞擊了附近的樹幹, 紫藍色花瓣撲簌簌落下, 如一場驟雨。
夔走近滄巽。
滄巽立起手掌:“你別過來!”
夔停下腳步, 站在離滄巽十步遠的地方。
他輕聲:“滄巽,你錯了, 我從未背叛過你,請你聽我解釋。”
滄巽氣極反笑:“你馬上就要跟林津在龍宮舉行訂婚儀式,解釋什麼?”
夔冷靜道:“滄巽,我不會真的那麼做,我有一個計劃, 必須單獨完成。”
滄巽:“什麼計劃?!”
夔搖頭:“現階段你不能捲入, 否則對你有危險。你只要記住, 我從來沒有一次背叛過你, 將來也不會。你不想聽我說話沒關係,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滄巽快氣死了,不由地就要說反話:“不好意思, 沒那個奢望。”
夔彷彿被刺痛了,他深吸了口氣,壓抑着怒火:“那你跟儺顓呢?他剛纔還在親你,你們在一起了?當初是他把我囚禁在無名島懸崖上的,而你一直瞞着我,你忘了嗎,你還殺了燕玄季,那又是怎麼回事?”
滄巽剎那變色。
燕玄季是夔的生母,北溟之鯤,崑崙墟極北溟海的主人。
她半晌沒有回答,末了語氣冰涼:“行,你果然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我們之間有血海深仇,你是仙,我是魔,所以分手吧。”
分手二字一出,空氣瞬間結冰,痛苦在雙方的沉默中蔓延。
夔眼神黯淡下去。
滄巽心臟疼得要命,她茫然地想,我怎麼會說出分手兩個字?
忽然,夔緩緩道:“我不答應。”
他掠到滄巽面前,滄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夔近了身,用力攬住。
夔吻上滄巽的雙脣,輕柔得近乎懇求,滄巽完全沒料到這展開,等她反應過來,已經不由自主繳械投降。
夔掌控了節奏,逐漸強勢,撬開滄巽脣齒,長驅直入從內到外,舔舐了一遍又一遍,滾燙溫柔,侵蝕了滄巽的靈魂。
滄巽手撐在他胸口,咬牙切齒,聲音顫抖:“你……我恨你……”
“承認吧,你愛我,”夔的低喃在滄巽耳邊轟鳴,猶如懸空的瀑布,“我佈置了結界,沒人知道我們在這裡,沒人發現。我愛你,滄巽,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天旋地轉,滄巽感到一陣失重,接着身下便是柔軟的草茵,她被夔推倒在了地上。
在身體擁抱的瞬間,所有感官記憶都復甦了,一股腦地衝刷他們。
夔想起來少年時代他第一次碰觸滄巽的記憶,滄巽的頭髮冷而潤,涼颼颼的,當它們從夔的指縫間滑下,泉水一般的感覺直擊夔的靈魂,長久停留在他心間。
夔漆黑眼眸中燃燒着火苗,他將滄巽抱到藍花楹樹背後,滄巽雙眸中倒映出藍紫色樹影縫隙之間的星空,與夔高大悍拔的軀體,他解開了自己衣服後,修長手指溫柔靈活地除掉了滄巽的衣衫,接着傾身伏下,一邊擡起滄巽的膝蓋。
……
當滄巽的長髮因爲夔的愛撫變得凌亂蜷曲,肌膚溫度上升,細密的汗珠順側頸流下,打溼了髮梢,夔獲得了極大的滿足,他低頭啄吻滄巽的鎖骨,它們那麼精緻脆弱,像藝術品。
滄巽閉着眼,靠在夔的胸膛,一臉睏倦。夔的胳膊放在她光潔脊背上,指尖輕輕在滄巽的腰窩打轉,側頭感受滄巽的氣息。她聞起來總是如清晨一樣甘冽,或者像小華山雪池裡的水,沁透了骨髓,幽美得讓人上癮。
兩人熱戀最初,滄巽像個姐姐,總處於掌控與引導地位,後來夔變得駕輕就熟,遊刃有餘,可以細膩繾綣,也可以大開大合,不論在力量上還是技巧上都穩壓滄巽一籌,滄巽便只剩隨波逐流沉醉的份了。
對高傲的無明魔子而言,夔是唯一征服過她的人。
夔就像一切魔的剋星,滄巽若不竭盡全力,便會節節敗退。
此時此刻,他們忘了周遭,只感受到對方的溫暖,裡裡外外。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五分鐘,也許是半個小時,滄巽發覺自己被包裹在柔軟的羽毛中,她恍惚了會兒,察覺那是夔的羽翼,她彷彿回到了某種奇異的搖籃裡,舒適極了。
不對。不能這樣。我還沒有原諒。
滄巽發誓自己一定是被那個叫“渚巽”的天師人格主導了身體。
她心緒翻攪,直起身,開始穿衣。
“……你的牀技很高超,但我永遠不會忘了你對我做過的事,太峰夔。我會去龍宮,在你們的訂婚典禮上,雙倍奉還。”
滄巽穿好衣服,站起身,難堪地感覺到胸前還留有吻痕,一定是夔太過用力,導致那感覺久留不散。
夔盯着滄巽的雙眸,無視了的她口是心非,目光危險:“不準去,我不清楚林津的具體計劃,你去了會有危險。”
滄巽冷冷道:“少來,你管不着。我跟她有一大筆帳要算,她殺了五蘊的後人,無動山莊莊主五雩,我饒不了她。”
再說,你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們訂婚?滄巽惱火地心想,但這句話沒說出口。
夔知道自己無法說服滄巽,攢緊眉頭,似乎在認真思考什麼束縛滄巽的辦法。他打量滄巽的樣子,充滿深沉的佔有慾,就像一頭看着自己雌獸的野獸。
滄巽嗅到了危險的信號,警惕地跳起,遠離了夔。論單打獨鬥,她覺得目前只能使用滅之心骨的自己,一定會輸。
花園的空氣忽然震動了好幾下。
夔立即抓起滄巽的手,帶她來到牆邊,低聲道:“快離開這裡。”
說完他將滄巽推進牆壁,滄巽眼前一花,發現自己重回到舞池中。
她站在原地發呆,周圍賓客穿梭旋舞。
儺顓從人羣中大踏步走來,焦急道:“你剛纔去了哪?我到處找你。”
滄巽搖頭:“……我在吧檯那邊,忽然覺得很無聊,我想回去了。”
她不想讓儺顓知道自己和夔見了面,還在花園裡……滄巽耳朵紅了,在心裡唾棄自己。
儺顓:“好啊,反正該看的戲都看完了,我們這就走。”
滄巽轉身走開,去找五蘊。
儺顓跟了上去,無意間看到了滄巽的脖頸。
滄巽的立領鬆開了兩顆釦子,潔白的脖子上有細碎的紫紅色瓣痕,一直延伸到耳廓後。
儺顓眼神暗了下去,神情陰翳,散發出骨子裡的邪意。
一個經過儺顓旁邊的姑娘被嚇住,恐懼地瞪着他。
剛巧幾隻水母從空中游過,投下的影子讓儺顓的臉歸於黑暗,當光線恢復後,儺顓臉上一清而空,唯有燦爛的微笑,彷彿剛纔的表情是他人的幻覺。
·
花園內,林津踏入結界,看見了獨自站在藍花楹下的夔。
“你爲什麼要在這裡設置結界?”林津問,她朝周圍瞟了瞟,沒有人。
夔望着遙遠的星空,淡然道:“我想自己待會。”
林津笑了笑:“因爲婚前焦慮嗎?”
夔沒有理睬她。
“不急,我們慢慢來。”林津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轉身離開。
儺顓的府邸。
高爾夫球場被改造成了練武場,眼下,一個小小少年正揮舞着一把銀白色巨鐮,速度極快,成了一道殘影,陪他對打的是儺顓手下白禍主無穀。
少年正是五蘊,短短數日,他長到了凡人十二歲左右的模樣,身形柔韌青蔥,如柳條抽芽,稚氣五官有滄巽與夔的影子,灰白長髮隨意飄飛,紅眸銳利,動作野性同時靈活迅猛,好比一頭雛獅。
只聽鐺的一聲巨響,五蘊的戰鐮砍在無穀的長矛上,長矛是從武器架上取的,爲當代魔族鑄造,按理也算相當結實,但在吃了五蘊第二十三次劈砍後,碎裂成了好幾段,掉在地上。
“行了,真不禁打。”五蘊說,銀白戰鐮把柄末端有鎖鏈,他哧啦啦將鏈子一收,巨鐮便縮成了巴掌大小,可以別在腰帶上。
無穀:“五蘊殿下真是武藝高強。”
五蘊得意道:“那當然!”
無穀繼續恭維:“就算哪吒三太子來了,也打不過您。”
五蘊茫然:“誰?”
他接過無穀扔來的毛巾,一邊抹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邊連蹦帶跳跑向場外觀看的滄巽。
滄巽手裡也拿着一把戰鐮,制式和五蘊手上的一樣,把柄末端有鎖鏈,可以甩鞭式出擊,另外把柄還能自如伸長,可作槍戟矛一類的長兵。
儺顓戴着薄荷綠三角形墨鏡,躺在陽傘下乘涼,丙嬀正給他切冰西瓜,骨扇一斬,西瓜被片成均勻的十二片,紅色的瓜肉,綠色的瓜皮,煞是好看。
滄巽揉着五蘊的腦袋,走過來,拿了片西瓜投喂五蘊。
她對儺顓說:“我有個想法,既然我現在不能直接使用識之心骨或盾之心骨,你幫我把盾之心骨鑲嵌到鐮刀上,熔合成一個法寶,這樣我至少可以運用部分盾之法。”
儺顓委婉道:“我手下可能沒有這樣的鍛造技術。”
滄巽扯掉他的墨鏡,似笑非笑:“儺顓,北方犬族現在是你的囊中之物,你把他們的老祖椒萬替換成了你的人,三睛魔。他眼下正穿着椒萬的狗皮到處溜達,對不對?犬族的鍛造技術衆所周知,你不要拿我當傻子。”
四下鴉雀無聲,感應到吵架氣氛的丙嬀默默起身退下。
自打滄巽歸來,丙嬀就再也不是那個囂張跋扈的虺魔了,現在更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侍女加保姆。丙嬀無比懷念旦姜曾經還在的日子,起碼那會自己不是食物鏈最底端那個。
五蘊咔嚓咔嚓地啃西瓜,黑籽沾在嘴邊,犀利地盯着儺顓。
儺顓攤手道:“真讓人尷尬……我承認……問題是他們的冶煉和鍛造技術,我不敢保證能否滿足你的需求。”
滄巽:“我要的是他們的設備,至於怎麼焊上去我自己弄。”
儺顓:“滄巽,我很願意無條件滿足你的任何要求,但那是盾之心骨,不是什麼黃金翡翠鑽石,說鑲就鑲,萬一出了問題……”
滄巽涼涼道:“擔心什麼,弄壞了我賠你一個,反正不會耽誤你的鴻圖偉業。”
儺顓做了個苦笑的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