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孃親,你們知道麼?雨兒很想你們!”憐娘輕輕呢喃。
人有的時候很是奇怪,如果開開心心地生活時,或許對生養自己的父母不那麼關注,可真要受了委屈,一定最先想起的是愛自己的父母家人,給你溫暖的人。
可是……可是她……已經沒有爹孃呢,憐娘縮了縮肩膀,剛纔還很歡樂的人,頓時成了奄茄子,無精打彩地。
她四下裡望了望,周圍全是小花叢,只這顆大樹底下有個竹椅,而這邊離主院子遠,她來了這麼久,好像也沒有看見有人經過,她眯眼一笑,脫了繡花鞋,然後將整個人縮進竹椅裡。
曲起腳,雙手交叉抱着自己,感覺這樣就給自己最大的安慰一樣。閉上眼,將頭靠在膝蓋上,輕輕晃動着身體,嘴裡還在嘀咕着,“雨兒乖,雨兒最幸福。”
她就這麼晃着晃着,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一陣竹笛聲,輕輕嫋嫋地傳進她耳朵裡,似睡似醒之間,她彷彿看到一個人迷茫地路,在三岔路口,徘徊不定,每條路都能選,每條路都能走,但是,選了一條路,就得放棄另外一條,他心心念唸的那條路,偏偏又是最最狹窄的,他極想走,又極不願意走到對面去,似乎很害怕對面的人或事。她就是篤定,這種感覺很微妙,她彷彿走進了那個吹笛子人的心中。
她好想走過去告訴他,人生活一輩子,當然要暢意而爲,男子漢大丈夫當然得痛快淋漓,可她的腳似生根了一樣,邁不出,她的喉嚨像被人捏住了一樣,發不了聲。她只好就在那裡站着,遠遠地看着他,儘管她看不清他的身影,她就是想陪着他。
她就在這半夢半醒之間聽完了那首曲子,而她也彷彿明白了吹笛人的心思,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那條最狹窄最難走的路,那樣,他纔不會愧疚一輩了。她微微一笑,晃晃然中,她醒了過來。
憐娘拍拍自己頭,自語道,“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還如此神奇,當真古怪!”
福靈山頂
“施主,你這樣施法讓人入夢,就不怕被主人噬了魂?”和尚淡定地笑問他對面的青袍人。
“大師,不過是入個夢而已,我的道行莫非大師還在質疑?”青袍人無所謂地回。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老納自是相信施主的大道。”和尚淡笑。
“可惜,他們緣分尚淺,我都無法讓他們一蹴而就,只得看他們的造化了。大師,先頭我算出,那孩子往後還有一劫,過得了,纔算是修得正果,你看能否過得去?”青袍男子輕嘆,而後問那無心肺地笑面和尚。
“佛家信奉一個慧根、緣法,既然他們有緣,那自是有機會的。”和尚邊數佛珠邊唸叨。
“算了,早知道問你也是不會說的。要不是我已經抽手進他們的姻緣當中,不然哪輪到問你!”青袍男子輕哼道。
“哈哈!阿彌陀佛!”老和尚大樂,笑道,“你都是半仙的人了,何必那樣執着,一個情字,讓你千年來還放不下麼?”
青袍男子掃了眼和尚,才道,“若是能放下,百年前,我就不會插手這塵世的龍脈走向了。如今只要那三對成了,她必是會歸來的。”
老和尚睿智地眼神
掃過他,見他眼中閃過那抹悲痛的掙扎,搖搖頭,心道,情字害人,當真六根清淨方得大道啊。見規勸他不得,他也不再多費口舌,“放心,到最緊要關頭,老納自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青袍男子這才笑開懷,“還是大師夠義氣,有酒麼?拿酒來!”
草屋外自有童子應聲,不多時,便拿了兩壇酒上來。
青袍男子取過後,就嘴而飲,“痛快!大師可要來一杯?”
老和尚瞄了眼石桌面,搖搖頭,也端起餘下的一罈酒,“杯都沒有!”
青袍男子再度“哈哈”大笑起來,“千里行法,果真傷人。大師,我得去閉閉關了。”
或許今日事已經辦成,他也可以放心去閉關了,入生人夢,是有傷道行的,他還要等她歸來,修爲定是不能落下。
老和尚點點頭,“去吧。”
福靈山頂的事情憐娘自是不清楚,她也不知道她曾經被人施過法,才做了那個奇怪的夢。
憐娘摸摸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涼,便起身將繡鞋穿上,穿好鞋後,她已經站起來了,卻感覺一股麻意從小腿漫延至全身。
“糟糕!”她微嘆,肯定是先頭坐得太久,又沒有挪動身子骨,纔會起身後混身酥麻難耐。
莫傾吃早餐後便坐在自己院落裡想事情,想起昨天跟公孫遠商談時的情形。
“大哥!”公孫遠見憐娘隨朱總管走後纔開口道。
“哦?現在想起大哥來了?怎麼大哥說話,你這當弟弟的可以不聽?”莫傾很不是滋味,當着他的面,好叫憐兒下不來臺,那可是他吩咐過要特殊照顧的人,他倒好,總是讓她難堪,幾時當他的話放入心底了?
“呃……”公孫遠被噎了一回,才嘻笑道,“大哥你這奴才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當她是你的小姐麼?”他心裡暗自反省,當真被那軟弱公主氣到了,纔會失態,將火發在不相干人的身上,要是完全不相干倒還好,偏偏是他大哥心尖上頭的人。
“她不同於別人!”莫傾冷聲道,他不喜歡二弟這副看輕她的樣子,二弟這個樣子,就像非常不珍惜她,他心裡微微發酸,還有絲絲不滿。
“好好好!我吩咐下面的人,對她是有求必應,成吧?”公孫遠討饒,今天是他做的不好,他也不用跟大哥計較這些小事。
“她現在是你……你的夫人,你自己處理!”莫傾閉上眼,緩聲道。
公孫遠腹腓,要是我對她不好,冷落她,你必會生氣吧?可要是我對她好了,那時,你可是會吐血的。誰讓大哥一副怨夫臉擺在他面前,他不想看到都不成。
“好勒,這可是大哥的吩咐,小弟照辦就是!”公孫遠樂道。
莫傾矛盾得很,他希望憐孃的生活得到最好的照拂,偏偏,他又很不想看到二弟與她親密無間,那讓他覺得是種煎熬。
“說吧,你留下我有什麼事?”莫傾扒扒頭,他看着公孫遠的笑臉就煩躁,這麼一張女氣略帶妖豔的臉,笑起來,連他這個大男人的眼都能晃花了,何況是那些愛美的女人?
公孫遠畢竟跟莫傾相處個四五年,一眼就瞧出莫傾的不安,忙收了
笑臉,“京都的醉月樓,一夜之間,樓毀人亡!”
莫怪他成年後都要冷着張臉了,一笑起來,妖豔動人,比女人還要美豔三分。
“什麼?”莫傾差點將手邊的茶打翻,這消息太振憾人心了。
“我也是剛纔南豐時才聽說的,消息並不太準確,所以,才特地在門口等你們到來,怕有些人亂說話,將消息傳了出去。”公孫遠冷聲道。
“確實,這才查出醉月樓的後臺,這麼快就散了,內裡肯定有鬼。”莫傾分析道。
“當然有鬼,只是不知道此次醉月樓遭到火災是何人所爲,與東唐的太子有沒有關係。”公孫遠端起茶,眼睛盯着茶杯裡的茶葉道。
“不管跟哪一方有關,我們必定要查出個所以然來。”莫傾接口。
“這不用你說,我也會去辦,今天就是來跟你說這個事的。東唐畢竟不是北蠻,你身邊的常六已經安排給憐娘當了暗衛,那你的身邊人,怕已經不多,那個老皇帝雖然陰險了些,手段還是有的,你且在府裡安心住着,我去探查比你要方便的多。”公孫遠邊拔弄着杯蓋,邊對莫傾道。
“這……”莫傾很不情願,他不想像個呆子一樣等消息。
“其實,我也是爲了憐姑娘着想,這府里人多嘴雜,雖然我已經吩咐下面去了,可難保,沒有個別人,要是傳到憐姑娘耳朵裡,我怕她會想不開。”公孫遠不等莫傾說完,就打斷他道。
莫傾這才點點頭,“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只是來告知我一聲的吧?”莫傾才明白,這公孫遠怕是早算計好了他。
“也不完全是,是看到你們一起過來時,才決定的,要是有你陪在她的身邊,我想,那些話必是傳不到她那的。”
“行,就這麼說了,不過你回京都可要多注意此安全,那老皇帝可不是省油的燈!”莫傾關心道,自己家兄弟,實力他放心,可他敢怕老皇帝給他放暗箭!
“放心吧,你只要照顧好你的小姐,往後,要是出了什麼差池,可不關我的事了!”公孫遠很明顯地想將憐娘送到他手上。
開玩笑,那個軟弱的公主一個人,他就照顧不過來,他也沒精力去照顧大哥的女人。誰的女人誰搞定。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莫傾這纔想起二弟臨了走時一副放輕鬆的表情,看來,他早就做好將憐娘塞給他的打算了,這臭小子。
所以呢,莫傾是知道公孫遠爲了什麼事情離開南豐,心裡想着憐孃的事,要怎麼處理她的事呢?他又不是木頭人,他知道憐娘對他來說是個特別的存在,可他怕,憐娘要是跟着他,會受冰寒之苦,還會受到北蠻小郡主的欺壓,他怎麼能讓她過那樣的日子?唉,真是爲難。
手邊正好摸着玉笛,便隨口吹奏起來,沒想着,他好像入了迷,迷茫中他彷彿見到了她,就站在路的那頭,悲傷而孤單地背對着他哭泣,他想過去安慰她,卻發現迷霧茫茫,行一步路都難。可看見她哭,他心裡抽疼地厲害,顧不得其他,只想抱着她安慰她。
莫傾突然醒來時,發現憐娘就在隔院的樹下,他正想轉身從院門裡繞過去,等他再轉過院門來,她已經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