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斜了她一眼,“你當真能做到?只又是哄我的。”她纔不信,如若像她說的那樣,她必是不如此輕易放手。
憐娘好氣又好笑,道,“你不是也說過,既然不能成雙,又何必糾結。你都明白的道理,我自也能想得明白。想明白只要去做就好。”
芳兒嘆口氣,“畢竟這是姑娘的事,我哪能管得了呢。”她說着將髒水端出去,一會還得伺侯姑娘沐浴。
憐娘也嘆道,“是啊,是自己的事呢,連帶着讓你跟我操心,還真是不懂事,這事兒吧,順其自然吧。”
憐娘到底是個有心性的人,她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自是朝着目標行進了。不然她在醉月樓裡的才藝,也不能拿個第一美人的名頭。
芳兒陪侍在憐娘身邊,本來她們擔心公孫遠會過她房裡來,或許上天聽到了她的心聲,並沒有將公孫遠送來,這也讓憐娘鬆了一口氣,自然是一夜平安了。
第二日,照理來說,憐娘這個當家主母,應該要去同公孫遠請安,然後一同用早膳的。纔剛剛行至長樂園院門口,朱總管老遠就甩了袖奔過來。
“少夫人,少爺吩咐過了,往後少夫人可以在長樂園用餐,不用去宣寧堂侍奉。”朱總管點頭哈腰道。
“哦?那你家少爺用過了?”憐娘微微有點詫異,這公孫遠這麼好說話?
“哦,少爺一大早,就同孫護衛出門了,聽少爺的意思是,應該要去幾天,所以免得讓少夫人空跑一趟,才吩咐了奴才過來提醒一聲。”朱總管低着頭,話裡滿是說着公孫遠的好。
憐娘也不介意,下人多半都是誇主子的,“那也成,少爺出府時可還有其他吩咐?”
朱總管偏頭想了片刻,才斟酌道,“旁的公子爺倒沒特別說,只一點,少夫人是來養身子的,有什麼吩咐只管跟奴才講,奴才一定爲您辦到,並且這別院三園兩堂四廳,都是少夫人可以隨意去的。”他不知道公子爺說的養身子是哪種養,可公子說出的話,盡是對少夫的關懷,明明這位少夫人身子好得很,哪裡是需要養身子的人?由此推斷,大半是公子爺想讓這位主子孕育小少爺吧。
憐娘聽朱總管好言好語地說了一大通,無非是他家公子對她多麼好,她也能猜到,這些下人們腦裡必定在猜測公孫遠的意思。
“他倒是仔細的人。”憐娘也溫聲回他話,頓了一頓,又道,“可有吩咐說可以出府?”來這南豐一趟,都窩在車裡,晚上一路行來,黑漆漆地,當真沒有認真瞧上一眼這南豐的景色。
朱總管有些爲難,公子爺倒是有吩咐,那就是唯這一項不準。可他不能這麼跟少夫人說啊,他輕笑道,“少夫人,少爺都只吩咐關心您的多。且公子爺出去辦事幾天的事,時侯一到,必定馬上回府,到時少夫人是看景緻也好,逛逛集市都是可以。如果少夫人實在在園子裡呆得煩悶了,大可以在別院裡走走,不是奴才自誇,這別院,雖比不得京都裡的,可在南豐,越過去的,不過一兩處。”他話
裡話外都是對別院的讚賞。
憐娘掃了他一眼,這麼好的人才,當初怎麼就給公孫家給埋沒了呢,不過看來,公孫府當家的還是有些眼光,如此能說會道的人,早晚都得當上主管。
“行了,一大早的,勞您辛苦,我知道了,你吩咐下面的人將飯菜端到長樂園來吧。”憐娘不再跟他扯皮,扶了芳兒就往回走。
朱總管這才擡頭看她的背影,卻在此時,憐娘緩緩轉身,他忙又彎下腰,作恭敬狀。
“在我的園子裡,朱總管大可以放開膽子的說話做事。不必拘泥於小節。哦,對了,瞧我說着就忘了告訴你,我院子裡的人,你回頭領了出,我這邊只要幾個粗使的丫頭婆子就好,犯不着勞神傷骨的找來一大推人。”憐娘眯眼看着升到頭高的太陽,還有些刺眼。
“這……”朱總管有點爲難,只聽說有往自己院裡拉人的,卻沒有聽說,還有往外推人的。
“怎麼?很爲難麼?”憐娘依然那個語調,輕輕柔柔,卻帶了兩絲冷氣兒。
“那倒不是,只是怕少夫人身邊短了人,怕伺侯不好,要是怠慢了少夫人,回頭少爺可是要揭了奴才的皮的!”朱總管臉色有點發白,只要一想到那個後果,他背後就浸出一層冷汗,旁的人不知道公孫遠的厲害,他從小可是在公孫府里長大,公子爺小的時候就已經能殺人於無形了,更別說現在了,所以,他都不管太往上爬,深怕惹了這位主子的眼,給他下個絆子,他一生就完了。
“你放心,我吩咐你做的,自是由我來承擔責任。”憐娘笑道,原來他是怕那個公孫遠啊。“況且我有芳兒在旁伺侯,已經足夠了,她一個人可是能頂三、伍個丫頭。要是你家公子問起來,你只管告訴他,說我不愛熱鬧,愛清靜,身邊伺侯地人,只要能用得開,就夠了。要是他還不答應的話,你只管讓他來找我。”越說,語氣還帶了幾分生硬,都有點命令似的了。
她不喜歡人多嘴雜,何況是高門大院的,哪個府裡沒得爭鬥,雖然她已經離了京都十萬八千里,可防患於未然,她還是能做到的。
再者,她早上一路走一路看,這園子裡安靜幽雅,果樹,蔬菜都有一方地,幼時,她也在農家生活過一段時間,如果現在能重新開始,親自動手栽種些花果,她覺得這纔是有意思的事。
朱總管不明白她的想法,可少夫人都似乎命令他這麼做了,他也只好點頭,反正園子裡一下子多了幾個主人,下人確實還不夠分派,這還解了他的一個燃眉之急呢。
“少夫人宅心人厚,奴才代他們謝過主子了。”朱總管一張巧嘴忘不了討好。
“成了,芳兒,你且隨朱總管去挑些手腳麻利些的,話少的人,過來,我就先回房了。”憐娘對他們二人道。
“奴才領命。”朱總管應。
“奴婢明白。”芳兒應是。
憐娘再不管他們二人,扭着小蠻腰,跨進圍廊,向正院前進。這南豐的太陽起得真早,這纔多大點功夫,
都快能將人曬出汗來。
“走吧,芳兒姑娘,隨我去瞧瞧,儘管挑,包管能挑上中意的。”朱總管先行前進,引芳兒往內府而去。
“總管可別嚇着芳兒,主子有什麼吩咐,我便怎麼做,還是總管對府里人多有了解,到時多幫襯纔是。”說着又遞上了一個小荷包。
朱總管這次倒是很爽利地拿了,然後眉開眼笑地對芳兒道,“姑娘哪裡話,瞧着姑娘就是聰明人,跟在少夫人身邊的,當然都是伶俐非常的,指點不敢當啊不敢當。”說着還摸了摸他那沒有鬍子的下巴。
芳兒心裡腹腓,不是我有多聰明伶俐,是銀子的份量重罷了,要是沒有銀子,包您不會這麼誇我。心下里明白,卻不表現在臉上,還一副嬌羞模樣道,“總管取笑了!”到底是青樓裡出來的姑娘,要是盡着心思表現嫵媚,那都是手到擒來的。
朱總管看得心頭一跳,忙按下激動。眼神不再看她,直引了她往前走。但多多少少話說行事間,都對她多有照顧了。
卻說憐娘這邊。她本想着回房裡,卻纔發現,回房裡做什麼?發呆麼?
沒旁的玩,這會子園子裡還清靜,她便找了一處不見陽光的陰涼之處歇下。
坐在樹騰下的竹椅裡,她微眯着雙眼,嗅着清晨裡大地的氣息,絲絲清涼入了心頭,又帶着遠處幾縷陽光,溫暖而不濃烈。
“好舒服啊!”全身心地放鬆下來,這種感受,她很喜歡。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小的時候,一家人坐在院裡的搖椅上,娘抱着她,一搖一晃地,因爲她老是不太安穩,總想着,攀到繩子上,而母親,自是不許她的,太皮的結果必然是娘將她一抱住,然後猛然哈哈她的癢穴。她只得在孃的懷裡咯咯笑啊,笑到肚子疼,實在忍不住地時候,才討饒。
每每,她總向着父親告狀,說母親怎麼不疼她,怎麼不愛她,老是欺負她。可父親,也故意跟着她一樣,生氣,說母親太不成樣子了,哪能連自己家的閨女都欺負呢,太不成體統了。
然後她便纏着父親,拉他到孃的面前來,要父親好好懲罰下母親,看她往後還敢不敢欺負她,她可是林家最寶貝的公主呢。可哪成想,明明先頭父親答應了要好好懲罰孃親的,可一看到娘坐在鞦韆上,忽上忽下的蕩着時,他就像中了雷打一樣,傻傻地,那時她就覺得好委屈,好委屈。
然後呢,她就可勁兒哭,哭得天昏地暗,讓那傻站地爹爹回過神來,摟着她,而孃親卻推開他,一把抱住自己,將自己哄開心,然後爹爹也在旁邊笑。
那是她們一家人,最最幸福的時候!
那時她就在想,往後,她也要像娘一樣幸福,那時的娘最美,最好看,她也要像娘一樣,笑得那麼好看,能讓人忘記了哭,忘記了笑,心裡眼裡只有她。
好比爹爹,看到娘那樣笑,連步子都邁不出一步。
“噗!太好玩了。”她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那傻傻的樣子好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