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傾握緊拳頭,既然做了決定,就放手去做吧,他心裡這麼說,這樣對她來說纔是最好的。
憐娘回到醉月樓,少不得被一班姐妹追問一晚上發生的事。
她只耷拉着腦袋道,“哪有什麼事發生啊?就是我信錯了人,差點丟了小命,幸而遇到一位好心人,救了我唄。”
她心裡想的是他最後轉身的決絕,心就那樣揪着,就連好姐妹問她話,她都沒啥心思說。好想大叫幾聲啊,鬱悶得想抓牆。可是又解決不了心裡那份煩繞。
芳兒最近幾天見到她家姑娘都是呆呆的坐在窗前,時不時的抓過一兩朵窗外的杏花,一瓣一瓣的扯,嘴裡還在嘀咕着什麼,等她走近了,她又似驚嚇到了,一彈而起,也不怕傷着她的腿。
其實憐娘回來有三五日了,當日她回來時,月靈真真讓她家爆虐哥哥來診治了醉月。然後她回來後,爆虐哥哥也幫她看了傷口,再寫了幾張方子,就提着醫箱子出去了。
憐娘閒下來就喜歡琢磨這些姐妹的情事。
早些年,她沒事只愛看螞蟻爬樹,後來被師父說過幾次,她又轉移了目標,愛看花兒隨風搖擺,隨着時節長高。那時,她的舞藝並不好,師父見她愛看這些,就教導她從中學習何謂柔何謂剛,如何可以以柔克剛。其實她不太懂,只是學着草兒,花兒那樣隨風而舞,師父總說她模仿力極強,是個好苗子。
樓裡她們五個姐妹玩得最近,一則她們年紀相差不大,二則,她們是一同被挑出來擔當花魁的,那年,醉月樓被杜媽媽盤下來,四處找美人,且提出的條件也是極爲吸引人的。要不然,她們五姐妹也不會相聚醉月樓吧?有時憐娘在想,這醉月樓看着真不像妓院,樓裡很多姐妹都還是清倌呢。不過,師父說過,這世上的事有太多,想不清楚,那就不要去想,等哪天明白了,自然也就清楚了。
話說回來,憐娘從福靈山回來後,就突然對姐妹的情事感興趣起來,她在琢磨着,哪一會更幸福些。
醉依是杜媽媽最看重的姐姐,她嫵媚、溫情,是個男人怕都逃不開她的情網。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起,有位信君就成爲醉依姐姐的心頭好,獨獨接見這位貴客。那時,爲了這事,媽媽還跟醉依翻了臉子,只是醉依確實很魅力,即使她不賣身了,也一樣有這麼多公子哥兒看她跳舞唱曲兒,杜媽媽後來也似乎想通了,她只要有了銀子賺,就睜隻眼閉隻眼。呃,好像又想遠了,就說這位信哥哥,她們姐妹都是見過的,相貌那是沒得說,精緻得讓人嫉妒,只是嗓子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平常鮮少說話,但說話的聲音跟破銅似的,特別是笑的時候。但見着醉依姐姐每每看到信哥哥那模有郎足矣的模樣,想來她是極幸福的。可是自三月前信哥哥走後,一點消息沒傳來,醉依爲他都生病了。
月靈跟她同歲,具體月份上頭並沒有真的計較,因這
醉月樓就是取自醉依跟月靈的名字,所以有時她求月靈時,也多半會喊句月靈姐姐,而她心情很好時,也會喚聲把月靈妹妹來聽聽。月靈是個性子高傲的,聽人說,她從小被哥哥,對,你沒想錯,就是那個爆虐哥哥,親自送到青樓的。到底有哪樣深的仇怨,她從來沒聽月靈講過,只是有一次,月半中秋,她早起,睡不好,熱起的,穿過簾子,隱隱看見月靈對着天空抹淚,第二日,月靈的眼眶都有些深,就算拿了粉擦,也還是蓋不住。但最最奇怪的是,每當月靈生病時,爆虐哥哥總是第一時間趕到,他的醫術是頂尖的,卻每次月靈生病,她躺在牀上的時間最久,我們私下裡總說,肯定是爆虐哥哥下的手,如果不讓他給月靈診治,下次月靈生病時肯定會被折騰得很慘。憐娘想,其實月靈還是比她幸福的,至少她還有個哥哥,她可是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憐娘吸吸鼻子,嘟着嘴,她心裡清楚的事情多,但有時她都不習慣說出口了。即使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五姐妹中,除了垂青跟她外,都是有情緣的人,她想,不知道,莫傾是不是自己的情緣呢?
當然這些只是她腦子裡胡思亂想的,外面來了人,憐娘馬上坐正身子,規矩的如同大家小姐。
芳兒一瞄眼就知道她家主子纔回的神。看那飄忽的眼神,都不像是老實在看詞的樣子。
但那又如何,她只是丫頭,總不帶挑主子的毛病。
“姑娘,你醒醒神,將這碗藥喝了下去。”芳兒端過一碗黑呼呼的藥遞給憐娘。
“真要命,叫他爆虐哥哥都是好聽的……這藥好苦……芳兒,我能不能不喝?”憐娘微眯着眼看着芳兒,她平生最怕兩種東西,這藥就是其一,另一就是蛇。
芳兒假笑的呵呵道,“不行!月智先生說了,這藥必須喝上三天,方纔結痂,你才這兩天多,不喝怎麼成?難道你想一輩子腿上都留那麼大的疤?”
憐娘也知道是逃不掉的,她也只能心裡碎碎念。“可恨!”說完猛地一閉眼,如上火場一樣端起碗往嘴裡灌。一口氣喝完才找了個蜜棧來漱口。“真苦!”完了,還嘆口氣。
日子就這麼地過,憐娘還愛對窗子發呆,想想那個有時笑得很好看,有時又決情離開的身影,同時在芳兒監督下,憐孃的腿總算好了起來。
憐娘有時對着窗外說,“你說,他會不會想我呢?應該是不想的吧,這都十來天了,也沒見他傳個書什麼的。可是派個小斯過來看看也好啊,當真不把人家放在心裡了。”她越想越發的鬱悶。
有時她又想,“他應該是有什麼事吧,之前說過要上門重謝的,趕明兒個腳好了,是要親自去的,沒的說我沒信用,也沒個禮數。可是這跟他不看我是沒有關係的對吧?有沒有呢?好吧,沒有,應該是的。”
她心裡一面想着他,也總想着他能想一回她,
來見見她,一面又想着,興許是他拉不開面子,她應該主動上門謝過之後才行,這是爲他開脫。
儘管她想得再多,莫傾真真沒有來見過她的。至於想沒想,嘿嘿,遲風知道。
遲風從傾夏院過時,見他家大哥對着一方帕子發呆,待他走進了,他大哥回神了,偏巧東西被他大哥收起來,縱使這樣,哪又能瞞得過他的火眼?
雖然看不清那帕子是何種模樣,想來應該是女人的,而他大哥接觸的女人,除了那個醉月樓的憐娘,不作第二人想,哈哈,叫他發現了這個秘密,以後可以拿來笑話了。
莫傾見他三弟過來,回過神,輕撫嘴咳了聲,方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交待你。”
遲風咧嘴笑,他大哥的隨身侍從都被留在了驛館內,但也不至於說找不到侍從幫他的,可見這件事只得他們三兄弟知道。“啥事,大哥,你放心,老三我,一定爲你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莫傾臉皮抽了抽,這小子真混,“不用那麼麻煩,我這裡有封信,你幫我交給醉月樓的憐姑娘。”邊說邊從袖子裡抽出封信來。
遲風這會笑得更離譜了,他就知道他大哥思春了嘛!“好嘞,您放心等着美姑娘來吧!”
莫傾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想擡手抽他,遲風見勢早閃遠了,“嘿嘿!大哥,你這不厚道啊,小弟幫你送信,你就這麼報答我的?”
雖然這麼說,去勢卻不減,他當然知道,再留下來,少不了被他大哥削一頓,他兩位哥哥削人的手段不一,卻同樣讓人難受,他還是早走爲妙。
醉月樓•惜春苑
芳兒拿着帖子遞給憐娘,“姑娘,杜媽媽讓交給你的,說是公孫府上表少爺遞上來的帖子。”
憐娘也略一疑惑,莫非是他?“拿來我看看!”說着還急切的想從芳兒手上搶。
芳兒微微一笑,“姑娘這樣子可像着等姑爺的信呢!”
憐娘拿過帖子,白她一眼,再微微一笑,那形態多妖繞,“芳兒年歲也大了,最近都會看主子的笑話了,看姑娘哪天高興,也幫你指個?”
芳兒見憐娘有些燥了,也笑着道,“姑娘不知道,我賣給你時就說了,要侍候姑娘一輩子的?”
憐娘也不急着看了,才道,“不是這個麼理,我即拿了你的契子,自是有權爲你做主的,且向來,我待你如親姐妹,爲你指個親,倒不是難事,只是,如今在樓裡,怕是找不到好的,他日,定爲你做主。”憐娘是心裡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芳兒這邊聽了好一陣感動,眼睛微紅,輕道,“好姑娘,你且看信吧,外頭還有事,我先忙去。”心下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往後待憐娘更是好上加好。
憐娘見芳兒轉身出去,這才拆了帖子看,上面只書,“後日,月湖約見,盼復。傾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