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惜……”若惜始終的沉默讓熙雲覺得不安, 她從來沒有見過若惜這麼安靜的樣子,不由得叫了她的名字,想要打破靈堂中難以言語的沉默氣氛。
她知道若惜在傷心, 她同樣的痛苦難當, 同樣的後悔不已, 恨不得死去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而不是白少禮。如果可以, 她絕對不會再做一次那樣的傻事,不會陷少禮於這樣的邊界,不會讓若惜難過。
“熙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不要自責好嗎?熙雲, 少禮他不會怪你, 我更不會。”若惜的聲音悠悠的傳來, 輕的彷彿是黑夜中的魂靈。
熙雲的心不安而又痛苦,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可是我卻無法原諒我自己,若惜,如果不是我,少禮他……”
“不,其實我早就想到過, 如果少禮走了, 我該怎麼辦。”若惜的聲音卻出奇的冷靜, 她依然跪在白少禮的身邊, 靜靜的看着他的容顏, 一動不動,安靜的彷彿一個幽靈一般, “當時我曾想過死,也曾想過我會瘋掉,可是後來才發現,原來我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若惜嘆息着說。
“對不起……對不起,若惜,我……”熙雲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聽着若惜的話,她的心裡反而更加的痛苦。
“熙雲,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對我說對不起,真的。”若惜終於回過頭來,“如果當時在那裡的人是別人,少禮也會這麼做的,救人是本能,是少禮心甘情願的,如果你說對不起,反而是浪費了他的心意,明白嗎,熙雲?正因爲他救了你,如果你覺得歉意,覺得難過,才更要活下去,因爲現在的你,要承擔着少禮的那份幸福和希望,一起生存,明白嗎?”若惜走到熙雲的身邊,輕柔的開口。
熙雲無言以對,她抱住了若惜狠狠的哭泣了起來,拼命的點頭。
而若惜回抱着熙雲,也開始抽泣。
天空開始下雨,遇水下到了她們的心裡。
良久,若惜放開了熙雲,走到白少禮的身邊,不捨的手指滑過了白少禮的臉頰,輕聲道,“我們把他火化了安葬把。”
白少禮出身少林寺,若惜知道,他適合從火中離開。
熙雲默默得點頭,看着若惜執起火把點燃了白色的靈堂,他們慢慢的退開,任由火苗將白少禮的一切吞噬乾淨。
大火捲走了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卻不能讓深愛着他的人稍許的忘記。
若惜的眼睛始終空落落的,沒有一點的焦距。熙雲知道,白少禮的死,帶走了她的心。
可是她無從安慰,只能跟着若惜,看着她將少禮的骨灰掩埋,看着她在長夜中孤寂的垂淚,看着她生不如死的痛苦,直到她擡頭對她說,讓她安靜一會兒。
熙雲只能默默的離開,縱然這裡是兵荒馬亂,縱然是萬分不安,她也只能默默的退開,她知道若惜需要一點平靜的空間去思考,去思念,而她在這裡只會打擾她。
所以她悄悄的離開了,叮囑龐勳統派來的將士暗中保護着若惜,隨後便離開了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若惜說的對,她不能自責,也不能抱歉,因爲她還活着,她的生命是少禮用生命換來的,擔負着兩個人的幸福和希望,所以她必須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她做不到,尤其是當她想到耶律煦陽當時的動作和表情,她更加的做不到。
痛苦,真的好痛苦。
爲什麼少禮要死,爲什麼偏偏會是他?
“熙雲……”而偏偏在此時,她看見了他,那張熟悉的卻又那麼陌生的臉龐,那張帶着深深的憂鬱和痛苦的容顏,正是耶律煦陽。
他也感到痛苦嗎?他也感到錯愕嗎?
熙雲無言以對的看着他,只覺得他的眼睛深的讓她看不透了。
忽然間,心中有些什麼東西碎了,熙雲忽然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漫長的讓她看不到盡頭。
這是什麼距離?是生死之間的長度啊……
熙雲“啊”了一聲,瞬間慘白了一張臉。
原來如此,原來,少禮用生命,在她和龐勳統之間,劃上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恍然大悟的熙雲臉色頓時慘白起來,她靜靜的看着耶律煦陽,始終不曾靠近。雖然,她是那麼的想要靠近他,被他擁抱,可是她依然還是選擇了退開。
“熙雲?”耶律煦陽有些疑惑,他靠近一步想要擁住熙雲瘦弱的身子,可是,熙雲卻退開了一步,拒絕。
他終於發現熙雲的不對勁,於是停住了腳步,輕輕的開口,“爲什麼?”他的聲音有些傷感,而熙雲的心卻是絕望。
“少禮死了。”她低聲說道,不敢再看龐勳統,她害怕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那會讓她覺得那是少禮的血,雖然,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恨我?”耶律煦陽怔怔開口道,“熙雲,這對我不公平,我……”他想說什麼,可是卻發現自己無從開口。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無意的,你只是做你該做的事情,你是穆王,是西涼國的王爺,是戰將,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本來就是你的人生、你的事業、你必須要做的事,可是,少禮死了,我無法忘記他在我懷裡停止呼吸的模樣,耶律大哥,我們錯了,真的錯了。我們不該相遇,也不該相愛,因爲我們的身上都有各自必須要揹負的責任,無法逃避推脫。所以,你沒錯,我也沒有錯,但是我們在一起,卻是錯了……”熙雲悠悠的說,她覺得這些話是在凌遲自己的心,讓她整個人變得絕望起來。可是她沒有辦法,她沒有辦法做到在白少禮死於耶律煦陽之手之後,還能和他相愛在一起。
這太難,根本不可能做到,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
耶律煦陽的眼裡有着心痛和無奈,他知道熙雲說的沒有錯,一點都沒有錯。他是西涼國的王爺,而她卻是菏澤國的郡主,敵對不是他們要選擇的,是他們根本無從選擇。野心是男人天生存在的東西,而建功立業是男兒的志願,可是這場戰火燃起,卻將他們捲入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境地。
愛不能恨不能,兩難。
耶律煦陽無言以對,熙雲無話可說,縱然同樣心被折磨着,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愛情在漸漸的被毀滅。
戰火吞噬的不止是生命,還有感情。
“熙雲,我不會放棄的。”耶律煦陽轉身而去的時候,留下的那句誓言卻變得蒼白無力。而熙雲的心,同樣的千瘡百孔。
她一步步的離開,行屍走肉般的回到營地,機械的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去遺忘,不讓自己被悲傷佔滿,可是,惡夢連連,清晨,她在一片迷濛中醒來,卻發現若惜一晚上都沒有回來,頭痛欲烈的熙雲卻徹底被驚醒過來,她穿上衣服衝出營地,可是哪裡都找不到若惜。
墓地、營地、將軍府……每個地方都找遍了,卻找不到那抹熟悉的人影……
若惜,她在哪裡?
熙雲的淚水在眼裡打轉,她幾乎忍不住就要失聲大哭,就在她支持不住的時候,整個人被擁進一個寬廣的懷抱,“熙雲,不要着急,龐將軍剛纔派人傳來話說,找到若惜了。”是韓靖,這個時候,也只有韓靖依然還是溫和的平靜的。
熙雲胡亂的點了點頭擦乾了淚水,跟着韓靖回到將軍府,看到龐勳統,她立刻着急的衝上去,握着他的衣襟追問,“龐大哥,若惜呢?”
“若惜,她……”看着熙雲焦急不安的眼神,一天之間憔悴了很多很多的容顏,龐勳統有些心疼,可是提到若惜,他卻說不出話來。
“龐大哥,你說話呀,若惜呢?韓大哥說你找到她了,不是嗎?”熙雲焦急起來,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身子都有些顫抖起來,眼圈再次紅了。
“熙雲,你別急,我帶你去見她,只是……”龐勳統一看熙雲的模樣立刻着急了,“只是你答應我,看到任何情況,你都要冷靜。”他的聲音一樣的微顫,彷彿在忍耐着什麼似的,只是焦急的熙雲卻沒有聽出來,而韓靖則皺起了眉頭。
若惜,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