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雲醒過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她張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窗前的燭火微微一動,熟悉的容顏笑了笑走了過來,“熙雲,你醒了?”是若惜,這些日子在外面,她的身上多了一份沉穩,少了當初在京城的那種張揚。
“若惜,是你呀,我睡了多久。”從牀上坐了起來,熙雲的精神依然是鬆懈的,離開京城的這一路她始終神經緊繃着,也只有在面對着好友的時候才能安下心來。
“睡了大半夜了,我正擔心你是不是會餓了,醒了剛好,我讓廚房做了些清淡的粥,喝一點吧,你瘦了好多,都有點憔悴了。”若惜輕聲道,隨即將廚房剛送過來的稀粥端了過來,還有幾樣熙雲素日裡喜歡吃的開胃小菜。
望着眼前熟悉的菜色,熙雲不由的微微笑了起來,她也不客氣的接過了若惜手中的碗,趕了幾天的路,她也真的是又累又餓,而且這些都是她喜歡的東西,當下便慢慢的吃了起來,毫不扭捏。
而若惜看着熙雲默默進食的模樣,忽然鼻子一酸,悲從衷來。
熙雲沒有看若惜,依然不緊不慢的吃着東西,直到喝完稀飯她才放下碗筷,揮揮手讓一邊的丫鬟將飯菜撤了下去,這纔好笑的看着若惜道,“若惜,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哭起來了?”她說着靠近若惜,將她抱進了懷裡。
若惜反手緊緊的抱住了熙雲,依然沒有控制住的淚流滿面,“熙雲,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可是看到你,我就想到姐姐,想到我自己,我真的好難過。”她哽咽的開口道,“我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所能擁有的幸福又能夠維持到哪一天,我覺得自己就像在作賊一樣,從你那裡搶走了少禮,又從老天那裡偷來了幸福……我……”她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
熙雲忍不住微微一嘆,拍着若惜的肩膀沒有說話,而是任由她哭個夠,向來若惜的淚水已經隱忍了很久了,與其此刻多說什麼,不如讓她痛痛快快的哭上一次,將所有的痛苦和不安統統哭出來,這樣或許會更好。
良久,等懷中的若惜不再顫抖,熙雲才慢慢的開口道,“若惜,你錯了,少禮不是你從我身邊搶走的,而是我之前一直霸佔了屬於你的幸福,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你纔是他的幸福,所以你們在一起天經地義,沒有什麼搶不搶的。除非你覺得少禮不愛你,或者你不愛少禮,否則啊,不要說這種讓自己心疼也讓少禮難過的話,知道嗎?還有,你的幸福本來就是屬於你的,這是你該得的,而不是偷的搶的,明白嗎?”熙雲認真的說。
若惜點了點頭,“我明白,我心裡都清楚,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和姐姐,想到我現在的身份,我就……”
“別想太多了,既然都走了,又何必去想這麼多呢?婚期還有一段日子,而且你還有時間可以好好考慮,雖然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好考慮的,你該珍惜自己的幸福纔對。”熙雲嘆了口氣道。
“可是,我始終是菏澤的子民,爲我的國家,我有責任。”若惜垂下了眼簾,“我沒有辦法看着這一切卻什麼都不作。”這樣的話她真的會發瘋的。
“可是有責任的不止是你一個人,你也有權利得到幸福的,否則對你和少禮太不公平了。”熙雲抿了抿脣,輕輕的說,“若嫣姐和葉大哥之間的悲劇,你還要再來一次嗎?”提到若嫣,她的心又忍不住狠狠的揪痛起來。
若惜也忍不住沉默了,良久她纔開口道,“告訴我,葉大哥回京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和我大哥,是不是你還沒有原諒大哥?這次你離開京城又是爲了什麼?告訴我,熙雲。”終於忍不住的,若惜開口問道。
熙雲沒有回答,她看着若惜堅定的眼睛悠悠的嘆氣,沉默了許久才說的出話來,“葉大哥回京之後,他們……”慢慢的將這段時間京中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若惜,包括葉藏影和若嫣的私會,趙珂的怒氣,無憂的出生,她和龐勳統的和解,龐勳統的提親,還有柳娩眉對她的威脅。
“事情便是這樣,我不想下半輩子的人生就這樣被人控制在手裡當作棋子一般的操縱,所以我走了。”最後,熙雲輕輕的說。
聽完熙雲的敘述,若惜沉默了,忽如其來的衝擊有點讓她暈眩,短短几天時間,她真的沒有想到會發生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原來當她不在的時候,若嫣和熙雲承受了這麼多這麼多的痛苦。
“算了,若嫣姐和葉大哥走了也好,說不定現在他們就可以在另外的一個世界在一起了,再也不用擔心被人分開,倒是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呢。”若惜悠悠的說,無神的眼睛望着窗前的燭火,眼神空明而又恍惚。
熙雲點了點頭,無言以對。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也只有沉默。
忽然,若惜回過頭來看着熙雲道,“既然你不想入宮也不想嫁給大哥,那麼你爲什麼來這裡?”她有些疑惑。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熙雲愣了愣,隨即苦笑起來,“若惜,我愛過他,你知道的。”她悠悠的開口。
“所以呢?”
“所以,我想親口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現在他向皇上請求將我指婚給他,是出於真心呢還是出於假意,還是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實現對嘉敏的承諾而已。若惜,我知道我很傻,可是我真的無法介懷,我想聽他親口告訴我答案。”熙雲苦笑道,當然,除此之外不能告訴若惜的,是因爲她剋制不住心裡的思念,來到這裡,至少離耶律煦陽更近一點,或許,還能夠多見他一次。
明知道是他一手造成了兩國的敵對,他們之間已經是敵人,可是她依然無法騙自己說,她可以忘記他。
愛他啊,那早就已經深入了骨髓,深的讓她無法自制了。
那就繼續沉淪吧,反正都已經在地獄裡了,還會害怕下到地獄的更下一層嗎?
若惜並不知道熙雲在想什麼,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她歉然的看了熙雲一眼,輕輕的說,“曾經我希望你可以做我得嫂子,可是現在,熙雲,你別擔心,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因爲我現在比任何人都清楚,愛情是需要自由的。”她握住了熙雲的手,認真的說。
熙雲的鼻子一酸,點點頭強忍着淚,靠近了若惜的懷裡,“謝謝你,若惜。”曾經,她也是真心的想要嫁入龐家,成爲那個男人的妻子,可是如今,她的心已經徹底被另外一個男人佔滿了,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
若惜抱着熙雲,悠悠的嘆息,世事從來不曾隨人所願,而如今他們依然只有無奈,一陣冷風吹來,燭火滅了,熙雲和若惜沐浴在黑暗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累了,該睡了,且容他們在美夢中逃避吧,等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再去面對殘酷的現實,或許會更好。
而聽到屋內再無動靜,守在門外的韓靖才終於安下心來,深深的看了一眼安靜的房間,轉身離去,當他回到房中時,悄悄的放飛了一隻信鴿,朝着北方飛去。
這一次,他下定了決心,忠於自己的心意。或許這對別人來說這是背叛,可是對他來說,這不過是他自己的選擇。
不爲了前程不爲了野心,只爲了有能力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權力,在有些時候是如此的誘人,讓人如此的想要去擁有,他張大了眼睛望着夜空,喃喃的道,“晨禹,或許你纔是對的,當初我就不該迷茫,不過沒關係,現在省悟也還不遲,我會竭盡所能幫你實現你的目的,也是爲了我自己。”力量,他想要力量。
而當日出東方的時候,帶着一身疲憊的龐勳統終於做好了最後的部署,而此時,始終沉默的守候在一旁的白少禮才告知他,熙雲來了。
他愣在那裡,瞬間有些不知道要怎麼反應,良久他才醒悟過來,飛快的衝出了營帳,飛身上馬朝將軍府跑去。
白少禮跟出大帳,看着飛馳而去的駿馬,淡淡的搖頭,看來龐勳統也是不自知的情動啊。不過沒關係了,熙雲已經不是他愛的女人,只是一個無法忘懷的朋友、知己。他微微一笑,看着燦爛的天空,暗自爲這個曾經愛過的女人祈禱幸福。
只是這有可能嗎?白少禮回頭望着西涼國大軍的營帳,那裡掛着屬於穆王耶律煦陽的軍旗。
終於,他們還是壁壘分明的走到了這一步,熙雲來到這裡可曾想過她將面對的是什麼人什麼情況麼?
白少禮蹙起了眉頭,微微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