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白少禮的時候,熙雲的心裡有些寬慰,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少年了,雖然心性依舊單純,但是原本纖長的身量變得更爲挺拔,胸膛也變得更加沉穩,他的臉上脫去了青澀的稚氣,多了一份成熟的氣息。
再見,恍如隔世,明明沒有多長的時間,可是熙雲卻覺得好像有一個世紀般的漫長,長的可以讓一個少年成長爲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而她呢?熙雲忍不住低頭苦笑,她大概老了吧。雖然還是如花般的容顏,可是女人的容顏,能夠抵的住歲月的無情嗎?所以她老了,蒼老了一顆心。
而若惜卻整個人煥發出了一種奕奕的神采,那是屬於戀愛中的女子特有的美麗和味道,看着他們牽手而來,熙雲的心裡真的有些感慨。
昔日那兩個爲情所困的男女哦,如今已經成爲讓人羨慕的情侶了,命運有的時候其實也是很動人的,至少讓人看到了真情的存在。
“若惜,少禮。”她微笑着,重新拾起美麗的心情,朝着他們奔去,抱住了若惜,看着白少禮,燦爛的笑。
“熙雲,你瘦了。”若惜緊緊的抱住熙雲,卻忍不住一陣鼻酸。
“至少我還活着,我很健康,可是……”熙雲慢慢的開口,卻也忍不住淚如雨下,他們都想到了若嫣和葉藏影,那對苦命的鴛鴦,忍不住潸然淚下。
“姐姐走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在她身邊,我真是……”若惜紅了眼眶,她和若嫣一向姐妹情深,可是這次爲了自己她竟然沒有回京去看姐姐最後一眼,爲此她的心中也始終是沉沉的痛楚着。
“傻瓜,若嫣姐不會怪你的,她知道你是有苦衷的。若惜,你不要擔心,若嫣姐她走的時候很安詳,葉大哥也是,他們活着不能在一起,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阻礙他們在一起了,或許我們該爲他們感到高興,因爲他們終於解脫了。”熙雲悠悠的開口。
是啊,有時候死亡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不用去面對那些讓人痛苦的事情。
“也許是這樣沒錯。”若惜拭去了自己的淚水,嘆息一聲,靠進了白少禮的懷裡,他的懷抱很寬厚,也很溫暖,可以讓她在天地之間找到屬於她的地方,“熙雲,那段時間謝謝你了,姐姐她有你陪伴,一定覺得很安慰。”
“傻若惜,我們是姐妹,你不用跟我客氣什麼,要說起來,我還應該對你說聲對不起,不過現在看到你這麼幸福的樣子,我也就放心了。”熙雲看着白少禮和若惜情深繾卷的模樣,真誠的開口道。
聞言,白少禮微微笑了,眼神中有着釋然和幸福,而若惜的眼裡同樣蘊涵着幸福的光芒,還有一些瞭然的睿智,“是啊,我們很幸福,熙雲,真的謝謝你,如果當時沒有你,我們可能就此錯過了。”若惜微微一哂。
熙雲搖了搖頭,拉起了若惜的手,笑了起來,“不會的,屬於你的永遠都會是你的,相信我。”她始終這麼堅信着,也祈禱着若惜和少禮能夠幸福,在恍然間,她有種感覺,或許這兩個人是他們之中唯一能夠得到幸福的人了。
“熙雲,你在想什麼?”本來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一開口卻發現熙雲在發呆,若惜不由得停了下來,擔心的看着熙雲。
但是熙雲卻真的恍神了,若惜連連叫了三次才清醒過來,“啊,對不起,我剛纔有些走神了。”她不好意思的看着若惜道,“你說什麼?”
“沒事啦,你一定是累壞了,在京城這些日子發生了這麼多事,你也一定沒有好好休息吧。”若惜嘆了口氣拉住了熙雲的手,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和瘦了一大圈的身子搖了搖頭,“走,我先帶你去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我們一會兒再說,你會這個時候來這裡,絕對不會什麼事情都沒有把。”若惜瞭然的開口。
“我……”被若惜說穿真相,熙雲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頭。
“我什麼我呀,走,先去休息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在這裡,我們都會保護你。”若惜豪爽的一笑,拉着熙雲就朝着將軍府走去。
那裡,曾經是葉藏影的府邸,現在卻是龐勳統暫時的棲身之地。
“這裡……”走到門口,熙雲停了下來,她擡頭望着硃紅大字的牌匾,忽然心痛起來。
若惜沒有說話,她知道熙雲在想什麼,而此刻與其安慰熙雲什麼,不如讓她自己去想通,去面對。
葉藏影已經死了,龐若嫣也已經死了,他們之間曾經的那段蕩氣迴腸的愛情除了他們這幾個知情人之外,早就沒有任何人知道,早就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死亡真的很可怕啊,它會消弭你存在過的所有痕跡,讓你彷彿就像不存在的一般消失離去,而只有忘不了過去的人,卻爲此深深的傷心,情難自抑。
“熙雲,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別想太多了。”白少禮一直都站在兩人的身後,默默的看着熙雲的背影,雖然曾經那份狂熱的感情已經隨着時間和若惜的愛慢慢的消失了,但是他卻不可能忘記眼前的女孩是他曾經無怨無悔的愛過的。
所以,無法不去在乎和關心,他始終都在偷偷的注意着她,看着她的神情,看着她的憔悴,看着她的心痛和淚水,卻是無言以對。只是,這裡是邊關,是隨時都會有人死去的地方,如果她承受不住,那就不該來,特別是當敵人還是耶律煦陽的時候。
所以,他不得不開口,殘忍的提醒她,逝者已矣。
熙雲渾身一震,良久,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低下頭,跟着若惜走了進去,走進庭院的時候她忽然站住了腳步,“若惜,龐將軍……龐大哥他……”
“他現在不在這裡。”若惜道,有些疑惑的看着熙雲,“怎麼了?”難道她和大哥之間的心結還沒有解開嗎?可是大哥不是明明有告訴過她,他會娶熙雲作妻子的呀。
熙雲聞言心中略略安了下來,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有些累了。”她沒有說真話,面對着若惜,她還是有些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因爲她知道其實若惜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夠成爲她的嫂子,成爲她的家人,她說不出口拒絕的話。
“那我命人幫你準備熱水沐浴,若惜,你帶熙雲先回房間去吧。”白少禮聞言說道,說完便匆匆離開了,而若惜則拉着熙雲走回了房中。
龐勳統不在,熙雲的心裡多少自在了一點,而當熱水漫過身子,整個人浸在熱水中的時候,熙雲才發現自己已經多麼疲憊。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離開了京城這些日子,並沒有追兵也沒有聖旨,爹孃也依然平安,這就夠了。
沐浴完畢,熙雲將自個兒重重的拋在了牀上,不關心中多麼的煩惱,還是先睡覺再說吧。畢竟,有了體力才能打算別的事情,想到這裡,她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只是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依然還是蹙在了一起,讓人心疼。
看着熙雲睡着了,若惜嘆了口氣幫她拽好了被子,走出了臥房,門外,白少禮正站在那裡不知道想些什麼,表情有些愣怔。
“少禮,你在這裡做什麼呢?”若惜走了過去看着白少禮道。
“啊,沒什麼,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白少禮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彷彿心事被人戳破了一般,有些羞澀。
若惜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着白少禮,忽然嘆了口氣,她伸手握住了白少禮的手,輕聲道,“其實,你不用瞞我的,我知道,你心裡雖然有我,但是依然還是放不下她,我不是孩子了,這些我看的明白,我也不會怪你,你若是擔心她,就去看看她吧,不要這麼強自忍着。”若惜柔柔的道,語氣平靜。
“若惜,我……”若惜這麼一說,白少禮反而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整個人愣在那裡,五味陳雜。
“別說了,少禮,我都懂的。”若惜微微一笑,抱住了少禮,“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不用擔心。”
“我只是怕你誤會,若惜。”白少禮輕聲道。
“誤會什麼?”
“我曾經愛過熙雲,愛的很深,甚至傷了你,可是我現在已經明白你纔是我的幸福,只是我……”
“只是,熙雲畢竟是你愛過的女孩子,你沒法不去關心她是不是?傻瓜,我都懂的,況且,你都已經對我坦白了,我相信你現在愛的是我,這就夠了。”若惜輕聲道。
“若惜,謝謝你。”白少禮擁緊了懷中的女子,感激的說。
“謝我什麼?我們之間還用的上一個謝字嗎?”若惜笑了笑,推開了白少禮,忽然正色起來,“少禮,你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絕對不會成爲你的絆腳石,你擔心熙雲,我也一樣,她也是我的好姐妹,況且這次,我心裡也着實擔心她,熙雲的模樣看起來那麼憔悴,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若惜皺了皺眉道。
“可是,會是什麼呢?”白少禮低聲一嘆,擡頭望着遠處的天空,天有些暗了,火紅的夕陽正在舞動,彷彿在預兆着什麼,天空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