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謝主龍恩。”葉藏影最終只說了這麼四個字。
趙珂拂袖而去,牢門重重的關上,他擡起頭來,看着那個在天子的懷抱裡遠去的愛人,閉上了眼睛。
三天,還有三天啊……
葉藏影笑了起來,他握緊拳,緊緊的捂着自己的胸口,笑着,落淚。
若嫣,若嫣,我只能再想你三天了,三天之後,我們就要天人永隔了,如果人真的 能夠有下輩子,我絕對不會放開你得手,即使代價是自己的全部也無所謂。
葉藏影在心裡發誓,卻止不住源源不絕的淚水。
雖然明知道一旦回來面對着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但是當“死”這個字從皇帝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葉藏影還是可以感覺到刻骨的寒冷。是的,他是功臣,卻也非死不可,如果他不死,不足以平百官心頭之憤,不足以穩定軍心,更不能齊百姓之力,抗擊外敵。可是他,難道就不無辜麼?
葉藏影搖了搖頭,在一片淚光交織中,他頹然的閉上眼睛,一心等死。
至少,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見到了若嫣,這樣,足夠了,真的足夠了,不至於讓他一世後悔。
皇攆的氣氛很詭異,若嫣始終一言不發,而趙珂也始終沉默着,只是緊緊的將若嫣抱在懷裡,緊的幾乎讓若嫣透不過氣來,可是若嫣不敢動,她敏感的感覺到身邊的男子身上狂怒的氣息,可是卻無法得知爲什麼。
熙雲悄悄的看着若嫣和趙珂,躬身坐在一邊,卻更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她心中若有所覺,卻依然想不到趙珂在氣什麼,但是這麼多年的交情,她心裡也很明瞭,趙珂是在生氣。可是,爲什麼?
熙雲抿了抿脣,細細回想出宮開始的種種,及剛纔趙珂突如其來的出現,若嫣和葉大哥之間的舉止沒有一絲異常之處,皇上,不該是爲了他們之間有什麼而誤會,更不可能是懷疑若嫣什麼。
可是,趙珂的行爲確實詭異,爲什麼他明明在宮中已經應承了,而又忽然的出現呢?想起天牢中的那一刻,熙雲心中頓時捏了一把冷汗。若是當時趙珂看到了什麼,恐怕若嫣百口莫辯了,更何況,他們之間的那段過去,雖然清清白白,但是若經有心人士挑撥,卻也是石破天驚。而宣判朝臣的罪行和處決,那更不該當着女眷的面而來。趙珂雖然年輕,但是深諳爲君之道,不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如此草率的決定了葉藏影的性命。可是當是,趙珂說得那麼直接而又毫無轉圜。
熙雲悄悄的吁了口氣,心中疑惑重重卻根本不敢開口,她偷偷的擡頭,望了一眼低頭沉默若有所思的若嫣,還有一身狂暴之氣卻始終將若嫣緊緊摟抱着,甚至沒有在意到自己眼光的趙珂,心中略升起了一股不安。
難道,真的象她想的那樣,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他真的知道了什麼原本他不該知道的事情嗎?
“回稟皇上,到了。”不等熙雲繼續胡思亂想,他們已經回到了皇宮。
聽的御林軍的回報,趙珂一言不發的抱着若嫣站了起來,雖然神色依然嚴肅,但是動作卻輕柔無比,小心翼翼。望着過來服侍的宮人,他搖了搖頭示意衆人退開,然後抱着若嫣躍下馬車,直直的走入了聚秀宮。
熙雲看着趙珂的舉動,心中若有所悟,卻更加的憂心忡忡,她跟了上去,跟進了聚秀宮,可是卻沒有進內室,趙珂就回頭,看着她,語聲冰冷,“熙雲,你先出去,朕有話要跟皇后說。”熙雲頓了頓,卻無計可施,此時若嫣擡起頭來,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色,熙雲無奈,只得行禮退下,在宮門外等候。
皇上,他到底怎麼了?
熙雲蹙着眉頭,整顆心忐忑不安。
不久,趙珂走了出來,神色複雜的在熙雲的眼前站定,卻什麼都不說,熙雲被趙珂看的頭皮發麻,卻又不知道趙珂要說什麼,只得跪了下來,戰戰兢兢的行禮。這一次,熙雲第一次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有着君王的威嚴,不可挑戰。而他們之間,有過的那些曖昧的情愫,正在悄悄的變淡,而另一種情愫卻正在悄悄的變濃。
一日夫妻百日恩,便是這個道理吧。
“熙雲,跟朕來。”良久,趙珂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說完,他轉過身去走出了聚秀宮,沒有看一眼熙雲。
熙雲卻不敢怠慢,心下雖然大略猜到了什麼,卻只能搖了搖頭,輕嘆,跟了上去。
感情,真的是一種很複雜的東西呢。
她淡淡的笑着,跟上了趙珂的腳步。
“皇上到底有什麼話想要問熙雲呢?”直到御書房,到身邊除了彼此再沒有他人,熙雲才擡起頭,靜靜的毫無畏懼的看着趙珂,輕聲發問。
趙珂始終沒有發話,而她卻等不下去了,並非沉不住氣,而是此刻,她沒有籌碼,若嫣和葉藏影的性命都捏在趙珂的手裡,而她,此可是最後的機會了,熙雲知道。
有些事情正在朝着她們預料之外的方向發展,可是他們卻無能爲力,雖然現在已經晚了,但是她只能祈禱,一切還能回到原點。
趙珂沉沉的看着熙雲,目光如炬,沒有一絲的曖昧和私情,而是那麼嚴肅,嚴肅的彷彿熙雲不過是一個平常不過的女人,在他眼裡沒有一點點的不同,“熙雲,告訴朕,若嫣和葉將軍……”
“他們君臣有別,但是昔年卻也是知交。”熙雲的聲音波瀾不興,沉靜如水。
趙珂頷首,但是目光卻變得更冷了,他的聲音開始冷漠起來,“只是這樣而已嗎?”
“是,只是這樣而已。”熙雲答的肯定,沒有一絲猶豫。
“是嗎?”趙珂移開了目光,轉身望着窗外,忽然悠悠開口,“爲何朕知道的,卻與此不同呢?”他若有意似無意的開口。
熙雲聞言,低頭一陣嘆息,卻沒有開口。
趙珂良久等不到熙雲的迴應,猛然回頭,一聲怒喝,“趙熙雲,你好大的膽子,攛掇后妃私見朝臣,皇后和葉將軍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而你又在其中穿針引線做什麼?到現在你還不從實說來?”趙珂的眼睛瞪的銅鈴般大,怒瞪着熙雲,恨不能將熙雲拆了。
熙雲卻沒有一絲的害怕,她安安靜靜的望着趙珂的眼睛,眼神沒有一點逃避,她慢慢的跪了下來,慢慢的開口,“皇上,難道就願意相信他人的傳言,而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嗎?如果皇上真是這樣看待皇后看待熙雲,那熙雲只能說,皇后和熙雲識人不清。”
“大膽!”趙珂怒喝一聲,站了起來,大步走到熙雲身前,而熙雲始終無動於衷,一動不動。
“你……真的不解釋?”沉默良久,趙珂終於嘆了口氣,出聲問道。
熙雲抿了抿脣,笑得淡然,“皇上難道覺得,熙雲就和此事一定有關嗎?熙雲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地方,皇上是不信我,是不信皇后,還是不信葉將軍?”熙雲柔柔的開口,只是她的話語中,沒有半分妥協。
“朕沒有不信,朕只是要知道事實,若嫣和葉藏影,他們到底……”趙珂皺了皺眉,閉上眼睛,沉聲開口。
熙雲站了起來,朝着趙珂走過去,在他身後站定,輕柔的嘆了口氣,柔柔的開口,“皇上,熙雲不知道你到底聽了誰說了什麼,可是皇上,熙雲斗膽,可否讓熙雲問皇上幾個問題,請皇上爲熙雲解答呢?”熙雲道。
趙珂擡頭,最終點了點頭。
“敢問皇上,皇后入宮數年,可有做過任何讓皇上爲難的事?”
“沒有。”
“可有做過任何一件有損皇家顏面、有損婦德之事?”
“沒有?”
“可有謀過一件私利,可由假公濟私?”
“沒有……”
“如果皇上有爲難之事,皇后一向是如何應對的?”
“理性分析,爲朕分憂。”
“那葉將軍之事,算不算?”
“這……”趙珂到此,遲疑了起來,只是他的心卻也慢慢的清醒過來,不再如剛纔般極怒攻心。
熙雲笑了笑,心知趙珂已然被她打動,當下趁勝追擊,“皇后的品性德行,熙雲的行爲性格,皇上何不細細的想想,若是有所疑惑,熙雲相信皇后會坦誠相告,可是若爲了他人幾句挑撥離間之話而對皇后產生懷疑,皇上,人心,也是會受傷的。”她輕聲道。
趙珂聞言果然全身震了震,他搖了搖頭,轉過身來,再次看着熙雲的時候,已經眼神清澈見底,沒有半絲迷惑了,“朕知道了,熙雲,謝謝你。”他輕聲喟嘆道。
熙雲搖了搖頭,淺淺一笑,“能爲皇上分憂,是熙雲的福分。”她俯身作揖,然後退了一步,“若是皇上心中依然有不解之處,不如讓皇后親自解釋如何?熙雲這便告退了。”她什麼都沒有問,就這樣退出了御書房。
趙珂看着熙雲的背影,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柴嘉敏,她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