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對激動重逢卻今生註定無緣的情侶,熙雲慢慢的從天牢退了出去,第一次來這裡,她和龐勳統冰釋前嫌,而這一次,她卻是百感交集。熙雲慢慢的轉過身去,將這一方天地留給了若嫣和葉藏影。
“若嫣,你來了。”葉藏影的眼裡有着激動的光芒,他伸出手去,幾乎是有些顫抖的握住了若嫣纖細的手掌,有些冰冷,有些顫抖,此刻卻是火熱而又充滿了渴望。葉藏影幾乎失神了,曾經相愛的一幕幕重現在眼前,他幾乎有些錯覺,彷彿一切的分離都不復存在,有着的,是此刻的甜美。
握着若嫣的手,就在這一剎那,葉藏影感覺到了天長地久。即使明知道這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明知道等清醒過來便會發現伊人早就不在自己的身邊,但是他卻依然還是忍不住想要沉迷到這場夢裡去。
至少,在夢裡,有着永恆,沒有離別和痛苦。
“若嫣……若嫣……真的是你……”語無倫次的呼喚着深愛的女子的名字,他的手那麼的顫抖,輕輕的舉起來,撫摸着若嫣的發、眉、眼、最後,落到她的肩上,感覺到溫熱的脈動,葉藏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把將若嫣擁進了懷裡。
“葉大哥,是我,真的是我,我來了。”若嫣沒有推開葉藏影,怎麼能推開呢?這個相見,不止是葉藏影,她同樣期待了好久好久,今生還能這樣的再見,於她來說,同樣是一個夢。
可是夢,終究要醒來,儘管她寧願沉醉在夢裡,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但是,好難,真的好難。但,即使只有這一刻,她依然想要去擁有,不想錯過。即使是從老天那裡偷來的一刻幸福,需要用所有的一切去換取,她也不會後悔。
他們緊緊的相擁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誰也不肯放開彼此。怕放了,就再也沒有機會。
但是,他們卻只能擁有此刻了。
最初那重逢的激動消失過後,若嫣和葉藏影漸漸的平靜了下來,但是他們的手依然還是緊緊的握着彼此的,即使到坐了下來,也沒有放開。
“若嫣,你不該來的,你……”輕聲喟嘆着,葉藏影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卻依然沒有放開若嫣的手。
若嫣只是微笑着,“我怎麼能不來呢?藏影,我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啊。我原以爲,這輩子我都沒有機會再見你一面了,還好,老天垂憐,我們在有生之年還能相見,真的……太好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有着激動,幾乎無法掩飾言語中的淚意。望着曾經傾心愛過,即使到了現在嫁於他人也不曾忘記過的男子,她有些情難自禁的看着他。曾經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已經變成了穩重可靠的男人了,那麼的穩重、而又滄桑。歲月不曾錯待他,到了今天,他依然英俊如昔,只是,他們都老了。
他的鬢邊有了白髮,眼角有了皺紋,雖然只是增加了他的沉穩,但是卻讓若嫣的心爲之痛楚。
葉藏影也在望着她,他怎能不懂?
這或許是他們彼此能夠在一起得罪後的日子,已經是上蒼特別的恩寵了。原以爲再也無法相見的,可是此刻,他們還是有機會見面了,在這樣的地方,用這樣的方式,而代價,或許是生命。
但是這都無所謂了,至少,在人生即將結束的時候,他們不至於錯過彼此。
若嫣瘦了,雖然依然如此美麗,但是卻纖瘦的讓人心疼。葉藏影深深的望着若嫣的眼睛,心疼、憐惜、還有懊悔。
如果當時,他選擇的是牽着她的手,遠走高飛,是不是如今這場悲劇就不會存在呢?都是他的錯,是他放不下心中的抱負,是他放開了她的手。
想到這裡,葉藏影更緊的握住了若嫣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到了現在,我還是要讓你爲我擔心。”葉藏影閉上了眼睛,開始落淚。
其實他也是會哭的,爲了她,爲了那分未盡的情緣。
若嫣依然笑得那麼柔和,她伸手輕輕的擦去了葉藏影眼角的淚水,柔柔的開口,動聽的聲音撫慰着他的痛苦,“葉大哥,不要說對不起,從愛上你開始,我從來就不曾後悔過,包括我們的選擇,離別,還有今天的重逢,在我心裡,這都是我這輩子最甜美的記憶。如果你說對不起,那我……”若嫣說着低下了頭,眼角閃動着晶瑩的淚滴,“那我,豈不是連回憶都不能擁有了?”
葉藏影沒有說話,他心痛的難以自持,望着若嫣柔弱卻又堅定的容顏,那熟悉的眼神,一如當年分開的時候的模樣,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沒有改變,而他呢,也是一樣。他嘆了口氣,伸手托起了若嫣的下巴,她柔柔的眼神對上了他堅定的眼神,四道目光交織在一起,彷彿有着聖潔的光華在閃耀。但是,這一次,誰都沒有哭。
葉藏影最終放開了握住若嫣的手,站了起來,而若嫣也沒有挽留,只是輕輕的放開了,柔和的看着葉藏影,始終一動不動,但是她的眼神卻越來越清亮、越來越神聖,最終變成不可侵犯的高貴。
葉藏影低頭朝着若嫣跪了下來,這一次,他的眼裡再沒有一絲的迷茫。
良久,若嫣終於打破了那份沉默,輕聲開口,“葉將軍,你……已經決定好了嗎?”若嫣的聲音有些不可覺察的顫抖。
葉藏影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點點頭。
若嫣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站了起來,轉過頭去,“是嗎?很好,本宮明白了,本宮替皇上、替菏澤的百姓謝謝將軍的成全。”她強忍着不肯回頭,卻忍不住眼角的淚意,只有不去面對他,她才能剋制自己不撲向他的懷抱,狠狠的哭泣。
葉藏影看着強自忍耐的若嫣,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剋制住自己,沒有將她擁進懷裡。他們的緣分已經盡了,在他的生命已經即將暗淡的時候,他更不該有所遲疑。
她是皇后,是菏澤高貴的一國之母,母儀天下、高貴不凡,但是他呢?不過是一個人人唾棄的男人罷了,有什麼理由去牽伴他的人生呢?
“謝皇后娘娘的恩典,這些是臣該做的。”葉藏影沉沉的開口,這一刻,他們的緣分終於劃上了一個句號。
若嫣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橫流,但她沒有停留,一步一步的離開了天牢。
而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還有熙雲慌張的驚呼,若嫣慌忙擦乾淚水,卻看見趙珂翩然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焦急的熙雲。
“臣妾參見皇上。”雖然不明所以,心中略有不安和懷疑,但是若嫣依然沉靜的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罪臣葉藏影,參見皇上。”葉藏影始終沒有起身,面對忽然前來的天子,望着那一臉平靜卻壓抑的神情,他的心雖然沉了沉,但是也沒有失了分寸。皇上這次來,是爲了若嫣嗎?是否,他能這麼想,皇上的心裡,是在乎若嫣的,那至少能夠代表皇上能夠給若嫣幸福呢?葉藏影的心思一時紛亂起來。
“起來吧。”趙珂的臉上有着莫名的詭異感,熙雲看準趙珂不敢說話,雖然他始終平靜,但是熙雲就是感覺到了濃濃的怒氣和不安。
趙珂,到底怎麼了?
爲什麼會突然前來?
那會兒,他不是去了慧明宮嗎?難道,嘉敏說了什麼?
熙雲的心一跳,可是看着眼前的氣氛,她卻什麼都不敢說,只希望趙珂能夠快快的離去。若嫣和葉大哥,應該有好好的談過了吧,她偷偷的擡眼看着若嫣,卻什麼都看不出來。若嫣的表情那麼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過。熙雲輕輕的嘆了口氣,算了,這些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當務之急,是弄明白趙珂爲何會來。
趙珂並沒有理會周圍三人紛亂的心思,他只是走上前去,輕輕的扶起了若嫣,佔有性的半摟住了若嫣的腰,若嫣有些不適的動了動,卻隨即對上了趙珂沉怒的眼睛,隨即一動不敢動。
趙珂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着柔順的若嫣,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打橫將她抱起,反身走出了天牢,熙雲心下大驚,不懂趙珂的用意,卻只能轉身望了葉藏影一眼,跟上了趙珂的腳步。
只是,趙珂卻突然停了下來,沉聲開口,“葉將軍,朕知道你委屈了,但是爲了菏澤,朕卻只能委屈你,至於你的家人,朕會好好的安排他們的,三日之後,朕當親自送葉將軍上路,在此之前,葉將軍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跟朕提。”說完,趙珂眯了眯眼睛,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子倏然僵直的身子,諱莫如深。
而葉藏影,卻只是跪着,淡淡的、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