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萬安宮裡的氣氛平和的詭異,趙珂和熙雲坐在一起,靜靜的吃着午膳,熙雲安靜的彷彿什麼都沒有做過,而趙珂卻始終微笑着,彷彿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一個回首一個低眉中,兩人卻始終不停的刺探着,直到一頓飯吃完,兩人卻依然什麼都沒說。
用罷午膳,熙雲看着手中宮女剛剛端上來的茶水,低眉沉思起來,而這一幕全然落在了趙珂眼裡,他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茶站了起來,走到熙雲的身前,伸手將熙雲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來,隨即托起了熙雲的下巴,當趙珂堅定的眼神和熙雲逃避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趙珂終於開口,“雲兒,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問朕?”
熙雲的目光閃了閃,卻在趙珂的強硬下無處可逃,她抿了抿脣,艱澀的開口,“難道,不該是皇上先告訴我,對於若嫣姐,皇上到底想怎麼處置?”
趙珂挑了挑眉,忽然嘴角勾起了一個邪氣的笑容,“她犯下的罪行,朕縱然是賜她一死也不爲過,怎麼,雲兒想要爲皇后求情嗎?”說話間,他的手指在熙雲的下巴上輕輕的來回撫摸,動作曖昧的讓熙雲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皇上,雲兒不想爲誰求情,雲兒只想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在皇上心裡,是真相重要,還是表象重要,抑或,是眼前的權力最最重要……”熙雲定定的開口,在一番掙扎之後,她的心已經歸於平靜,再不復剛纔那般激動,她看着趙珂的眼睛,連他臉上一個席位的變化也不錯過,“不過雲兒相信皇上不是昏庸輕信之人,能夠明察秋毫,所以雲兒無話可說。”她說完,推開了趙珂的手,站了起來。
趙珂沒有說話,鷹一般深邃的眼神緊緊的鎖住了熙雲的一舉一動,可是熙雲的臉上始終一派平靜的表情,一動也不動。
好半天,趙珂終於哈哈大笑起來,他走過去,不容拒絕的一手扶住了熙雲的腰,一手擡起了她的下巴,低頭,額頭抵着熙雲的額頭,四隻眼睛不可避免的看在了一起。
“雲兒呀雲兒,你的確夠沉的住氣,也夠膽色,不愧是賢王的女兒,也不愧是朕喜歡的女人,你這一招不露聲色可真是狠,一個明察秋毫便讓朕不得不面對真相,還皇后一個清白。好,很好!”說罷,他始終微笑着,但是語氣卻越來越冷。
熙雲的心裡一陣打顫,眼前的趙珂是陌生的,那個聰明算計的天子,是她並不熟悉的男子,可是此刻她卻不能輸。她有一種感覺,如果此刻自己輸了,那麼毀掉的人不止是龐若嫣,還有她自己。
所以即使身子開始微微的顫抖,但是她的眼神卻依然保持着平靜。
“皇上,雲兒並沒有皇上想的那麼厲害,雲兒只是相信皇上,相信皇后,更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這麼多年的感情是無可取代的。所以雲兒賭,皇上不會草菅人命,更何況……”說着,熙雲的眼神有些恍惚起來,“若是皇上有了王子,皇上定然希望她能有一個高貴穩重、讓人景仰的孃親,而這個人,除了皇后娘娘,雲兒不作他人想。更何況,皇后娘娘對皇上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存在吧。”怎能不重要,她所代表的權力、所代表的兵權,那都是趙珂覬覦的,想要的,卻又不能貿然收回的。
所以,熙雲篤定。
趙珂不語,熙雲的話句句到了他心裡,他沒有辦法反駁,也不想反駁,面對熙雲,他總是不自覺的顯露自己的本性,而且毫無顧忌。
熙雲也沒有說話,她的心跳的厲害,有些害怕,有些不安,等着趙珂的宣判。
良久,趙珂終於嘆了口氣,說話了,“雲兒,你到的知道了多少?”
熙雲抿了抿脣,沉吟了一下道,“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想我可能都知道了。”說完,熙雲便跪了下來,“雲兒自知越權,請皇上降罪,但是並沒有任何人告訴雲兒什麼,一切都是雲兒猜到的,請皇上切莫降罪於他人。”跪在地上,熙雲沉沉的開口。
趙珂搖搖頭,將熙雲扶了起來,“朕如果要殺你,又何必要等到現在?朕如果要殺若嫣,又怎麼會如此擔心她的安慰,你真以爲朕派那些御醫宮女在冷宮守着她,只爲了保她的孩子麼?”趙珂嘆氣,“雲兒呀雲兒,你怎麼就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
熙雲聞言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她訝然的開口道,“難道皇上是爲了保護皇后娘娘嗎?”
趙珂點頭,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輕嘆,“若嫣伴我三年有餘,她的個性如何朕怎麼會不懂?她根本沒有爭鬥之心,卻是聰明得很,進退有度,什麼是該要的什麼是不該要的,她比這宮裡任何女人都看的明白。而朕也最喜歡她這點,不參政,卻能爲朕分憂,不是朕的愛人,卻是朕的知己。所以,朕怎麼可能相信那樣一出拙劣的戲碼?她怎麼可能去害德妃和孃親?她是朕的皇后,將來的太后,要什麼沒有,會等不及?真是太可笑了。所以朕自然不信,也不可能相信。”趙珂冷笑。
熙雲默然,卻不再有怨言。其實當時,趙珂的心裡,恐怕也不好受。
他對若嫣縱然不是愛情,卻也不至於無情,自己的女人,自己的知己,孩子的孃親受到冤屈,一手策劃的還是自己的母親,而他,卻還不得不將自己的女人送進冷宮去,那滋味,恐怕也是煎熬。
“只是當時,我卻只能將若嫣打入冷宮,雲兒,你知道嗎?當時若嫣看着我的眼神,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趙珂閉了閉眼,聲音有些沙啞,熙雲始終不曾開口,只是走過去,靠在趙珂的身後,摟住了他的腰。
趙珂的身子僵了僵,繼續說了下去,“可是我根本想不到這是太后一手策劃的,我一直以爲是嘉敏。可是當太后親口告訴我,是她做的的時候,我……”趙珂說不下去了。
熙雲將趙珂抱緊,搖了搖頭,“皇上,雲兒明白,雲兒心裡都明白。別再說下去了,皇上。”此時,在她的心裡,他不再是那個呼風喚雨的皇帝,而是那個讓她擔心不已的少年。
“能不說下去,可是卻不能不將這場戲演完啊。”趙珂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看着熙雲的眼睛道,“她是朕的孃親,是十月懷胎生了朕的孃親,朕能怎樣?你說,朕能怎樣?”握着熙雲的肩膀用力的晃動着,趙珂的眼眶有些發紅。
熙雲沒有開口,只是看着趙珂,良久才道,“雲兒斗膽問皇上一句,在皇上心裡,最重要的是什麼?是皇位是天下是孩子還是太后?”她輕聲道。
“自然是天下。”趙珂回答的毫不猶豫。
熙雲搖了搖頭,微閉上眼睛,“那麼,太后沒有錯,德妃沒有錯,皇后也沒有錯。”
“那麼,到底誰錯了?”
“沒有人錯。”熙雲輕聲道,“太后這麼做,只是想要皇后娘娘牢記,並非獨寵後宮,縱然她現在貴爲皇后懷有龍種,又有太師和龐將軍作爲後盾,也別想一手遮天,禍亂宮廷;將德妃拖下水,不過是爲了警告德妃,她有今日是因爲她,但是她能成就她,也能毀了她。至於德妃,不過是無可奈何,縱然她並無心爲害,但是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何況,她也無辜,不是嗎?至於皇后娘娘,皇上別忘了這麼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趙珂不語,看了熙雲一眼,沉吟起來,良久點了點頭道,“照你這麼一說,朕心裡倒是寬慰了許多,可是……可是這卻不是拖延問題的理由。縱然朕知道這其中的原委,可是……天下人並不知道……”
“這有何難?就看皇上怎麼決定了。若是皇上有心將這件事壓下,以和爲貴,我想無論是誰都會感激皇上聖明的。”熙雲跪了下來,輕聲道。
趙珂低頭,淡淡的開口,“依你之見,該如何?”
“雲兒覺得,皇上不想爲難太后,縱然太后行事極端,可也是爲皇上分憂;而德妃娘娘,對皇上癡情一片,更無甚過錯,這次又是無妄之災,不該罰,該賞;至於皇后麼,有此教訓,自然會更加穩妥處事,不會讓皇上爲難,只是皇后如今身子不同,如今受這不白之冤,自然更不能罰。而柴王和太師,則會感激皇上秉公處事,我想,如果皇上要是賞賜一個恩典,這天下自然更是向着皇上,皇上又何樂而不爲呢?”說着,熙雲看準趙珂,眼神平靜卻又充滿着智慧和誘惑力,趙珂一時,忍不住看着熙雲的眼,發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