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冷宮,若惜並沒有離去。她已經不再哭泣,但是卻不等於接受。明白了所有,但是心也變得寒冷起來。
“熙雲,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慢慢的走在宮中寬敞的走廊上,若惜輕聲問道。
熙雲嘆了口氣,搖搖頭,有種覺悟,今天若惜如果得不到答案,是絕對不會死心離開的。
所以,她拉着若惜的手朝着御花園走去,這裡雖然沒有人,但是並不安排,此刻的御花園倒是不會有人,找個說話的地方也容易。當下熙雲不再猶豫,拉着若惜一路小跑,直到找到一個四下無人、隨時可以看到有沒有人靠近的湖心亭,才停了下來。
“若惜,我並不知道。如果不是若嫣的態度,我根本猜不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之前,我和你一樣,一直以爲這是嘉敏的手段罷了。但是,如今想來,的確不是嘉敏做的,她沒有那麼笨,這種看似事實俱在但真相一下子便可水落石出的方式,她不會做的。”熙雲搖搖頭輕聲道,“只是,太后會這麼做,在意料之外,卻也是在意料之中。”熙雲道。
若惜抿了抿嘴看了熙雲一眼,依然有着疑惑,“熙雲,雖然你說得有道理,以嘉敏的心思,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可是,我依然懷疑,嘉敏對皇上的情你我都知道,她的性子多麼偏執你也明白,若說此事和嘉敏無關,我絕對不信,更何況,熙雲,你還記得麼,開始姐姐說過,龐家對不起嘉敏,之前她明明……”
“若惜,若嫣她什麼都沒說,她提到嘉敏,是爲了讓我們不要隨意猜想。就算這件事情和嘉敏有關,我們也恐怕沒有辦法去求證了,最重要的是若嫣能夠平安無事,若惜,你別忘了,此刻最重要的是讓若嫣平安離開那座冷宮,還有,龐將軍,還在天牢中呆着。”垂下眸子,熙雲道,提醒着若惜。
若惜不再說話,只是深深的看着熙雲,“熙雲,到現在,你還之肯叫他龐將軍麼?”一句話,不言而喻,將熙雲原本就支離破碎的心,戳的粉碎。
熙雲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張大眼睛看着若惜一臉什麼都知道的表情,最終受不了的轉過了頭去,“若惜,對我而言,他只是你和若嫣姐的兄長,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關係。”她狠下心來說着,這句話不知道是用來說給若惜聽還是用來說給自己聽。
若惜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麼,轉移了話題,“熙雲,不說大哥了,這件事,你真的認爲,是太后做的嗎?姐姐她到底哪裡惹了太后?雖然我知道立姐姐爲後逆了太后的意思,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對姐姐吧,好歹姐姐現在……”
“若惜,你不懂,我只能說若嫣是得福於這個孩子,可也是得禍於這個孩子。”熙雲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不再糾結,她本是豁達的女子,只因曾經愛的太深,所以纔會如此介意,可如今她早看開,只是依然不能擺脫心裡的苦澀罷了。
“怎麼說?”若惜擡頭。
“若惜,你也並不是那麼無知的女子,爲什麼,難道你猜不到嗎?”聞言,熙雲苦笑,“我離京是爲了什麼,我爹爹辭官是爲了什麼,如今若嫣姐遭得這些罪便是爲了什麼。”熙雲低低得道。
若惜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着一臉無奈的熙雲,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她並不笨,只是單純,從不曾想這個世界竟然會有這樣一面,而如今,自身的遭遇加上熙雲的提點,她心裡頓時通透起來。
“原來是這樣,太后心裡始終猜忌我爹爹和大哥,所以姐姐纔會有了今天這場禍端……”若惜若有所思的道,隨即看了熙雲一眼,“而賢王辭去官職,便是不希望你有一天象姐姐那般,是吧。”
熙雲點點頭,嘆氣,“的確,我和大哥會離開京城,除了不想重複若嫣姐的命運之外,也是不想給爹爹添麻煩,我們留在京裡,只是皇家心頭大患罷了。而爹爹辭去官職,便是想一了百了,離開這是非地,沒了權勢,沒了地位,我們便不過是普通人,縱然貴爲王爺,也不過是毫無實權的掛名王爺而已。這便是爲何太后肯放過我的原因,但是我真的能否逃過這一劫,還很石楠說。”熙雲苦笑着道,“可是若嫣姐不同,如今太師依然大權在握,更不用提龐將軍手握衆兵,是我菏澤難得的將帥之才,如今天下雖然暫時安定,但是北方有赫連國虎視眈眈,西方有西涼國狼子野心,皇上縱然忌諱將軍的兵權,但是卻不得不用。如此一來,若嫣姐留在宮裡成爲人質,那便是唯一的辦法。”
“說來說去,姐姐不過是個犧牲品而已。”若惜搖頭嘆氣,“可惜了她和葉大哥那麼多年的感情,我原本以爲他們會很幸福的。”
“我也曾這麼認爲,若惜,你還記得嗎?當時我們還曾多麼開心的期待他們的婚禮?”熙雲忍不住回憶起來,那段時間,天真單純、美菱的讓人流連忘返,卻始終一去不回。
若惜點點頭,有些感慨起來,“怎麼可能忘記?可是一瞬間,姐姐卻入了宮,如今居然還當了皇后,還有了孩子,時間過得好快啊。”
“是啊,不知不覺,我們都長大了。”熙雲看着若惜道,“若惜,你也別多想了,若嫣姐不會有事的,若真有事也不會等到今天。太后這麼做,不過是爲了警告若嫣姐,縱然是身爲皇后,懷了皇子,地位超然,但是她要讓她萬劫不復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太后沒有下劇毒,便可見端倪。畢竟,若嫣姐有了身孕太后心裡不舒服可也高興,這畢竟是皇家第一個孩子,她哪能真的那麼狠毒?況且,如今對若嫣姐下了殺手,她就不怕一旦戰事起來,菏澤沒有一個領兵作戰的人才嗎?所以,什麼都不想了,今天知道的這一切就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忘掉吧。”
可是,若惜只是搖了搖頭,“我忘不掉,熙雲,你說的沒錯,我該長大了,這次,我終於明白姐姐到底壓抑着怎樣的痛苦,我也終於明白,爲何爹爹說,只要我喜歡便絕不會阻止我,原來爹爹心裡什麼都明白。只是可憐姐姐,這麼多年,還要那麼多年,在這可怕的地方活下去,我真的好擔心姐姐。”若惜說着,再次紅了眼眶。
真相在一夕之間明瞭,而她卻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
那個總是很慈祥的女人,高高在上、溫婉持重的太后,竟然會爲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理由而對自己下毒,甚至不惜將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嘉敏也推向這深淵,更讓姐姐蒙受這樣的不白之冤。而這一切,爲的竟然只是警告姐姐安於本分,別以爲當了皇后懷了孩子有了龐家的勢力便可以呼風喚雨。
明明,她的姐姐,根本沒有那樣的野心;明明,當時要姐姐入宮的,也是她們。可是如今,一切錯了的,卻好像是姐姐似的。
而姐姐呢?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些?
若惜不想去懂,心裡酸的發痛。
熙雲嘆了口氣,將若惜攬進了自己的懷裡,兩個同樣無辜的女孩就這樣抱在一起,想用這點溫暖去抵制心裡的寒冷。
“若惜,什麼都不想了,事已至此,我們胡思亂想也沒有用。太后的目的既然是這樣,那麼若嫣姐只要如了她的意,她自然沒有道理致若嫣姐死地,畢竟若嫣姐對她還有利用價值。若惜,回去後提醒太師,切記謹言慎行,萬事都要低調,至於龐將軍,我想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等宮裡這些事兒解決了,龐將軍也便能出來了。”熙雲說着,安慰着若惜。
若惜不語,只是輕輕的點頭。
時間漸漸過去,慢慢的,竟然已經到了正午,熙雲嘆了口氣,將若惜扶起來,正視着若惜的眼睛,“若惜,回去吧。我也該回宮了,你放心,縱然此刻不能輕舉妄動,可是我會想辦法問清楚皇上到底做何打算。”
若惜聞言點了點頭,抹了抹眼淚便轉身離去,只是走了幾步她忽然回過頭來,看着熙雲道,“熙雲,聽我的話,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千萬不要留在這宮裡。”說罷,她便走了。
熙雲呆呆的看着若惜的背影,良久才一聲苦笑起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留下。她的心,在那遙遠的地方,遺落在那個不同凡響的男子身上。
可是如今,望着急急尋了過來的宮女太監,她卻只能嘆息。
命運,由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