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交手,我便暗道不妙。堇年這傢伙的武功招數雖然還說不上無懈可擊,但是,他速度實在太快了!反應之迅捷,攻勢之凌厲,爲我平生所僅見。
而且,他的行動也頗有出人意料之處。他不重防守,而是以攻爲守,你想鑽他空子給他來一記猛擊,他卻不顧受傷給你來個更猛的。然後你害怕了,便會撤退,而他也不會受傷。
整個人透出一股不管不顧的執拗和傲世一切的殺氣。
後來我不止一次回想起我們之間的這次交手,免不了感慨。堇年一旦出手,就是一把出鞘的寶劍,鋒芒銳利,可摧萬物,然而,剛至極便免不了易折的宿命。
幾個回合下來,我便已經有些勉強。手心都冒出了汗,鼻尖上也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反觀他,面上的表情雲淡風輕一如平常,手中劍舞得依舊灑脫凌厲不見一絲疏漏。
又站了幾個回合,沒有出現意外,我終是敗了。
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我心情頓時鬱悶起來。
一想到我的飯碗就這麼被個半路殺出來的傢伙給搶了,我在凡間的生活如今還沒有着落,我的心情更是差到極點。
惡狠狠地對着他的背影看啊看,恨不得把他盯出個窟窿來。
他猛地一回頭,我來不及做出反應,表情還停留在臉上,被他生生看了去。
慘了,慘了!
我痛苦地想,被這個腹黑的傢伙逮個正着,還不知他要怎麼整我呢!
只見堇年先是優雅地微笑了下,然後很關切地對我說:“蘇兄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不知是有什麼煩心事?”
你說我在煩惱什麼!
反正已經被發現了,我也不用再顧忌了,毫不客氣地給他個白眼,我兩手一攤,道:“你看我飯碗沒了,要再找份差事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欠你的早飯錢是沒得還了!”
“區區一頓早飯,何足掛齒!堇年哪裡像是那麼小氣的人嘛!”他笑得一臉欠扁。
他又接着說:“我知道蘇兄是在爲生計發愁,好歹是我搶了你的飯碗,不如你先在我家住些日子吧!這皇家護衛是正三品的官員,田宅僕役俸銀俸料不會少的,多養幾個人絕對沒問題。”
哼,還算有點良心。
我剛準備答應,轉念一想,不對!我的任務是什麼?勾搭堇年啊!我難道就這麼送上門去?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可是決定好了能拖就拖的,我怎麼可以自己主動送上門去?
於是我吧啦吧啦說了一通,中心意思就是:我不能住你家。
堇年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他親熱地拉住了我的衣袖,嘴裡說道:“蘇兄你也太客氣了!人常說出門在外都得有幾個朋友,蘇兄你獨自一人在京城闖蕩委實不易,這京城的柴米油鹽都比別處貴了許多。如今我堇年就是你的朋友,你住我家,又有什麼問題呢?”
問題嚴重着呢!不過,我不能說。
堇年又道:“蘇兄又不是大姑娘,難不成還有什麼忌諱?莫非……”
說到這裡,他猛然靠近我,嘴巴貼近我的耳朵,一字一頓道:“莫非蘇兄有龍陽之好?”
我當然沒有!我怎麼可能會有?!
對上他滿含詭異笑容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氣,咬牙說道:“那就麻煩堇年兄了。”
算你狠!
堇年倒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好像這會兒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有哪裡不對。
我跟着堇年一路東跑西跑,入名冊,領腰牌,外加跟一堆不知道什麼來頭的官員攀談拉關係。那迷人的微笑,端莊的儀態,恰到好處的奉承,直讓人覺得他是個官場老手。
唉,要是我,肯定是入了名冊拿了腰牌直接就奔回客棧睡覺了。我似乎不大適合混官場啊!
我們轉了一圈,終於走出皇宮勢力範圍,堇年拉着我去客棧付了銀子退了房,又把我帶回了他家。他做這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是自然而然。
到了堇年家門口,他家那唯一一個侍女出來迎接。在看的我到時候,那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眼裡滿是驚奇。
堇年跟她解釋了一番,我便跟着他們進屋了。
上次金星帶我來到這兒,我只看到院落的外面,今天進了裡面,果然跟外面一樣清雅別緻。若是來了個酸酸的文人,他必然要對此大加讚賞一番。可惜,本仙君一向喜歡熱鬧富麗的景緻,這般優雅韻味,我不善欣賞。
沒一會兒便開始張羅晚飯,是我驚奇的是,晚飯竟然是堇年在做,那個侍女只是在一邊幫忙。
雖然我對堇年這傢伙沒多少好感,可是,吃着人家的飯菜,我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手藝不錯。
過了一會兒,堇年又招呼那個侍女幫我洗澡。原來那個侍女名字叫小蓮,說實話,她是我來到凡間後所看到的第一個真真正正的美女。不過,她好像也不是凡人。
不得不說,堇年這人待客真是相當熱情,就快趕上客棧裡的服務了。
晚上,我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的牀上,兩眼望着天花板,心裡想着,雖然跟預想的有差距,不過也算是安定下來了。至少在目前,再不用爲銀子發愁了。
突然,一張有着山羊鬍子的老臉緩緩浮現在眼前,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還真是陰魂不散吶!
太白笑得一副爲老不尊的樣子:“蘇衡仙君啊,你還真有兩下子,這麼快就跟人家同住一個屋檐下了。蘇衡君若斷起袖來,想必魅力也大得很啊!”
我扭頭轉身,不想理他。
太白繼續說道:“蘇衡啊,我把你在凡間的情況報告給玉帝聽了,他誇你幹得好。你看,你可要謝我替你在玉帝跟前美言。”
什麼?我哀傷地想,這下我的臉往哪擱啊!
欲哭無淚……
太白突然一拍腦袋:“哦,對了,我這次來是要向你報告一個重要消息的。你知道嗎?紫薇帝君去凡間了。”
這是個重要的信息!我立馬翻過身來,面朝着太白。
太白接着說:“他肯定會趁機來找堇年。他在凡間也不能用法術,跟你一樣。到時候就看你的了,你可要好好表現!”
話說完了他還拍拍我的肩,一副委我以重任的表情。
唉,這個任務未免卑鄙了些。
眼看着太白又要消失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趕忙喊住了他。
“那個……觀塵鏡!”
這玩意兒可再也不能在太白手裡了,要不然我以後在玉帝他們面前還不知要怎麼丟人……
太白很疑惑:“你要觀塵鏡幹嘛?”
我一臉誠懇:“當然是爲了掌握紫薇的動向啊!雖然我們兩個都不能用法術,但是我的能力還是趕不上他,有了觀塵鏡,我可以稍稍放心點嘛。萬一他要對我不利,至少可以未雨綢繆啊!”
見太白一臉深思的樣子,我趕緊繼續勸說:“你也知道玉帝這次是下狠心要給紫薇一個教訓了,我現在這情況,赤手空拳的,又不能使用法術,也就跟個凡人差不多,到底要怎樣才能把事辦好呢?多一件法寶就多一分把握。”
我喘口氣,接道:“況且我看你拿那鏡子也沒多大用處,好像也就偶然拿着觀察觀察凡間,少了它也沒什麼。”
看到太白似乎快要同意卻仍然猶豫不決的樣子,我適時地發揮自己特長,一通馬屁疾風驟雨般拍上。果然,太白高興了,露出燦爛的笑容,答應了我的要求。
拿到觀塵鏡,我長出一口氣。然後隨手將它丟到一邊。
切,我還巴不得紫薇快點來呢!
當時我是沒想到,只是因爲不想讓仙友看到我在凡間的情況,才硬把那鏡子要了來。後來,才偶然發現這面鏡子有多麼大的好處,幾乎一切發生在凡間的事都能搞清楚它的前因後果,只要注入足夠多的仙力。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第二天早上,我悠悠醒轉。蹭在軟軟的被窩裡,忍不住還想再賴一會兒。可是,小蓮已經來敲門了:“蘇公子醒了嗎?我送洗漱的用具來了。”
想着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賴牀似乎不大好意思,我只好慢騰騰地爬起來,懶洋洋地洗漱完畢。
我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裡散步,只見堇年已經來了。着一襲紫衣,外罩深紫紗衣,黑色柔順的髮絲和着紫紗在清晨的涼風中飄動,竟有幾分出塵的氣質。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緩緩回頭,臉上笑意優雅:“早啊,蘇兄!”
我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早!”
在看到我的臉時,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不過我是不會在意這種小細節的。
他突然看向身後,說道:“蘇兄,你看這桃花開得真好啊!所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古人以‘灼灼’二字狀桃花之鮮,當真巧奪天工。除了桃花,真想不出還有什麼花更適合‘灼灼’二字。”
我眼睛直盯着那一樹又一樹燦爛明媚的桃花,它們確實十分美麗。
堇年的話我也沒仔細聽,聽他說桃花好我便應道:“是啊,是啊!這桃花開得這麼好,等到了夏天,結的桃子也一定又多又甜。不論是直接吃還是做成什麼點心吃,想必都十分美味。”
話講完了,氣氛突然有點不對。我轉過臉去看堇年,他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對上我詢問的目光,他溫和地說:“是啊,這桃花真好。不管是觀賞,還是等它結果以後吃桃子。”
我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卻看到小蓮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在了院子裡。而且,她此時正很不厚道地看着我笑。
見我看到了她,她也不在意,還笑嘻嘻地說:“蘇公子對吃食很有研究啊!看着這些桃花,都想到吃的了。”
我忙岔開話題:“你來這幹什麼?”
“哦,早飯好了,兩位請回屋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