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荷長嘆一口氣:“這不是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事情。家我們是不搬的,東西也請拿回去吧。我的兩個孩子有骨氣,我這個作孃的,當然也不能讓人笑話了去。”
“娘。”江凌一聽這話,跑過去抱住李青荷的胳膊,笑道:“娘,您說的真好。”
“這孩子。”李青荷笑了起來,伸出手疼愛地摸了摸江凌的頭髮。看到這孩子對她露出很久不見的親暱,她的心裡暖洋洋地全是疼愛。只要孩子開心,窮點又有什麼關係呢?錦衣玉食哪有心情舒暢重要?
“嫂嫂,這、這……”看到李青荷也斷然拒絕,張流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訕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拿回去怪麻煩的,就算嫂嫂幫幫我,把東西留下吧?”說完又給江文緒遞眼色。她知道自己說話沒什麼份量,但江文緒說話,李青荷娘仨還是會給些面子的。想到這裡她不禁暗自慶幸,幸虧她們夫妻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還有個挽回的餘地。
“嫂嫂,東西你們就留下吧。”江文緒這話倒是說得真心實意。看着哥哥家的寡嫂和孩子受苦,他的心裡也不好受。
李青荷看了看江凌,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好吧,那就多謝了。”
張流芳大喜。雖然沒能讓李青荷她們搬到江府住,但能收下東西,這就意味着李青荷原諒他們了,至少還能認這門親,這就好、這就好!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搬東西。”她回過頭去,對着正發愣的家丁和丫環叫道。
江凌在心裡暗歎了一口氣,沒有作聲。張流芳的東西她可以不要,但江文緒的面子卻不能不給。這個叔叔雖然她看不上,太過懦弱,但畢竟他心是好的,也算是偷偷幫過她們。她江凌恩怨分明,江文緒的這點好,也夠得上給他些面子了。再說,不管怎麼樣,這裡是注重家族血脈的古代,江濤以後要想有所發展,是不能在人品上留下被人詬病的地方的。六親不認、不尊長輩,在以孝治天下的統治者來看,是不可原諒的。
指揮家丁把東西搬完,張流芳見李青荷娘仨仍站在院子裡,一絲招呼他們進屋坐坐的意思都沒有,便有些沒趣,也知道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今天來這一趟的效果,也算是令她滿意了。她笑着又說了兩句客氣話,這才帶着一衆人乘車離開了。
看着滿屋子的東西,江凌搖搖頭,再看看天色還早,趕緊招呼江濤動手收拾起來。把雞鴨關到院子的一個地方,再把米麪油鹽歸置到廚房裡去,布料等物放到李青荷房裡,看看時辰差不多了,趕緊換了男裝去上工。
走到酒樓門口,卻發現大門上鐵將軍把門。江凌皺了皺眉,站在門口等着劉掌櫃來。昨晚阿福看樣子比較慘,其實真沒傷着筋骨,回來上點藥,休息個一兩天,也就沒事了。不過呢,做賊心虛,他該不會拉上老張,兩人連夜逃跑了吧?或者乾脆把酒樓打劫一空再跑?
想到這裡,江凌又搖了搖頭。不會,絕對不會。搶錢的事當時江凌沒把阿福抓到衙門去,就不會再去告他了,他沒必要犯着把酒樓打劫的大罪逃跑。他鄉下家裡還有老母幼子呢。再說,劉掌櫃這店裡,不過是些破桌爛椅,值不了幾個錢,否則不會只讓老張和阿福住在這裡了。
再說,還有老張呢。老張這個雖然有些護短,但看樣子還是一個是非分明的人,應該不會由着阿福胡來。
想不通的事,江凌也懶得去費腦子。站在門口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劉掌櫃終於來了,手裡還提着一個竹籃——自從生意不好之後,採購的原料不多,劉掌櫃就自己提着籃子去買菜了。劉掌櫃遠遠地看到江凌站在門口,愣了一愣,高聲問道:“怎麼站在這裡?阿福還沒開門?你拍拍門看看。”
江凌聳聳肩,待劉掌櫃走到近前,道:“門鎖着的。”
“啊?”劉掌櫃吃了一驚,快步走過來,看了看門上的鎖,皺眉道:“奇怪,難道發生了什麼事?”話沒說完,他就放下籃子,掏出懷裡的鑰匙,飛快地把門打開。
進了酒樓,看着一切如常的桌椅,又進廚房打了一轉,見沒少什麼東西,劉掌櫃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可能有什麼事,他們出去了。”說完放下籃子,走到前廳裡。
“掌櫃的,是這樣……”江凌跟了出來,見劉掌櫃坐下,便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我昨晚把他打了一通,只是想給他個教訓。雖然有些疼,但人是不會有什麼事的。不過現在老張他們不在,應該跟昨晚的事有關係。”
有了前兩日的事,劉掌櫃也知道一些阿福的爲人,倒沒有懷疑江凌的話,點點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老張跟了我七、八年了,前年說他老哥哥去世,侄子沒了管束,就成日在家裡賭錢,連家人都養不活,不過對他這個叔叔還算孝敬,所以想帶在身邊管束一下,讓他到我這酒樓來做廚工。我想想,請誰不是請?也就同意了,不成想,阿福這兩年在我這裡還是沒消停,敲詐這些小二,現在還發展到搶錢了。他現在就是回來,我也不能要他了。就只是老張……唉。他不但手藝好,昨天還學會了兩三個新菜。不過也幸虧啊,如果這事發生得再晚些,等老張把咱們的新菜式全學會,那就真糟了。”
說到這裡,劉掌櫃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來回走了幾轉,道:“不行,越想越不行。我不能讓這些廚子把我重金買來的新菜式都學會,到時說不幹了,跑到別的酒樓去,那我這兩貫錢不是白花了嗎?”說完轉過頭來,問江凌,“小江你腦子靈活,你幫我想想有什麼好法子。”
江凌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這個只能籤合約。學會這些菜,至少得在你這裡幹五年或十年,一旦提前走,或是向別的廚師、酒樓泄露這些菜的作法,就得賠出罰金。有了這個約束,你才能把這些新菜式和廚師留在你的酒樓裡。”
劉掌櫃點點頭,拍拍腦袋道:“我昨天太興奮了,也糊塗了。因老張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就忘了把合約簽了。唉!”說完望了望門外,“他不會真走了吧?”
江凌正要安慰他幾句,卻看見一輛馬車在酒樓門口停了下來,然後從車上下來四個人,一個老婦、一對夫婦跟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看樣子是一家人。他們擡頭望了望酒樓的招牌,確認這是一家酒樓,便往門口走來。
“各位客官,裡面請。”江凌想起自己的職責,趕緊起身上前招呼。
“來五碗肉粥。”這家的男主人——一個三十來歲、穿着寶藍色長袍的男子開口道。
江凌看了看跟着進來的車伕,應道:“好嘞,各位裡面坐。一會兒就好。”說完轉身就往廚房跑。
“小江。”劉掌櫃追進了後院,拉住江凌道,“那個,老張不在。我……我可不會廚活。”
“沒事,不就是煮粥麼?”江凌倒是不慌不忙,“咱們開酒樓的不能把客人往外趕不是?劉掌櫃,一會兒我泡壺茶,你拿出去,然後招呼好他們就行了。”
劉掌櫃一聽,頓時喜笑顏開:“好好好,你忙你的。茶我來泡就好。”他這做掌櫃的,哪有有生意不做的理?江凌會煮粥就好。就是做得不好也沒關係,看這家人應該是過路的,也不用考慮他們會不會成爲回頭客的事。
江凌對廚房也算熟悉了。架鍋放水,用火摺子把一把稻草點燃,塞進竈裡,再加幾根乾柴。不一會兒的功夫,火就燃了起來。
見劉掌櫃備了茶在一旁等水開,江凌在米缸裡舀了米出來,淘淨放了水,見水開了便端下來,換煮粥的鍋。劉掌櫃見江凌手腳麻利、胸有成竹,高興地衝了茶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江凌從劉掌櫃提來的籃子裡找出肉來,割了一小塊,洗淨剁碎,再切了些姜蔥。想了想,她又進到空間裡,拔了一棵白菜出來,洗淨將菜切細,看粥煮好,便把肉、菜、姜蔥依次放進粥裡,再加了油鹽,不一會兒,一股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誘人垂涎。
幸虧江凌早上吃了鮮美的魚,對這味道還算有免疫力。她飛速地把粥舀進碗裡,放在托盤裡端了出去。
“啊,好香。”那五、六歲的小孩原還乖乖地坐在那裡,可江凌一走進廳裡,他就坐不住了,站起來伸長脖子向江凌手裡的托盤看來。
“咦,這是什麼味?”那老婦人也擡起頭向江凌看來。
“瘦肉粥,老夫人您請。”江凌把最先的一碗放到她面前,再將其餘的一一放到另幾人面前。
“瘦肉粥?”寶藍衫男子看了看碗裡的粥,聞着這香味便也顧不得燙嘴,用調羹舀了一勺粥進嘴,咀嚼了幾下便停住了,驚喜地叫道:“天哪,真好吃。娘,您嚐嚐;娘子、寶兒,你們也吃。”
其他幾人不用他招呼,早已用嘴吹着吃了起來。那小孩見大家都吃上了,就他一個看着熱騰騰的粥下不了嘴,急得哭了起來:“我要喝粥,我要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