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機會似乎來了。***
那天晚上,齊斌慰問沈達,除了批評追問,懷疑其小病大養外,什麼多餘的話都沒說,只待十來分鐘即起身走人。對沈達而,這十來分鐘已經完全足夠。
他在第二天給齊斌打了個電話,提出面見領導,彙報個人想法,請求安排時間。齊總很爽快:“來吧。”
“現在嗎?”
“難道還缺柺杖?”老總說,“去找支掃把。”
沈達叫了輛車,立刻前往公司。沒拄柺杖,當然也不好攜帶一支掃把拄着前去登門,如總經理所挖苦。
沈達找齊總彙報個人想法,開門見山,當面做深刻檢查。沈達在該領導面前,確實有很多東西需要深刻反省檢查。例如檢查自己心懷不滿、牢騷滿腹,或者檢查自己曾經是前任領導紅人,對新領導心懷牴觸、不服從不尊重。再誠懇一些,可以翻一翻加洋水電站老賬,承認有所失誤,懇請領導批評。但是沈達沒有提及這些,一講講到牛年馬月去了。
他告訴齊斌,自己當年在省城上大學時,年幼無知,自控能力很差,作風不檢點,犯了一個生活錯誤,涉及男女關係,至今想來臉紅。事生在學校外頭,一個小商品市場裡,他陪班裡一個女生去那裡挑東西,在一個小服裝店碰到一個售貨員,是個女孩。女生試衣服時,他跟售貨員說了幾句話,女孩即在票上寫了個電話號碼給了他。那以後兩人開始交往,關係時斷時續、時好時壞,彼此間屢起風波,持續十多年,一直鬧到前些時候。
“是不是抱個女孩鬧到公司來的那位?”領導問。
沈達承認,就是那個人。當年她在家裡的服裝店賣胸罩內衣,眼下以經營一家小店爲生。結了婚,有個家,卻不時找他糾纏。女的很潑,激動起來很瘋狂,但是骨子裡怕他,他在場的話不敢鬧,要鬧總是挑他不在的時候。這個女人到公司鬧過兩次,造成一定影響,大家都知道,連齊總都聽說了,他是臉面盡失,感到非常痛心。自己青年時代不檢點,所犯錯誤至今還影響公司形象,想來很慚愧。
齊斌問:“你說這個什麼意思啊?”
沈達稱沒什麼意思,公司正在做中層幹部交流輪崗,他擔心自己受這件事影響,所以要深刻檢討,讓領導知道他的態度。
齊斌當即駁斥:“這是假話。”
女老總果然眼睛雪亮,不明底細卻能辨真假。事實上沈達早已擺平了自己的那位舊人,採用的是比較超常的辦法:沈達的朋友多,有一位熟人當派出所長,賣胸罩的女子及其丈夫的戶口恰在該所轄區之內。沈達讓所長出面,把女子的丈夫請出來,找了家高檔酒店,一起喝了次酒。女子的丈夫早先是街頭混混,如今做小買賣,曾因詐騙被抓過。派出所所長請酒,還有沈達陪喝,他很自豪,表示從此一定管好自家老婆,不讓她惹是生非,免得給沈達添麻煩,也給自己丟臉。事就此了結。
沈達沒跟齊斌總經理說實話,齊斌也沒有一追到底,她不讓沈達進一步深刻檢討,直截了當,痛加批評。她說沈達的毛病很多,不在於年輕時候作風不檢點,或者現在還有一個賣服裝的女人糾纏不休,主要的不是那個,是他的個性、秉性。公司上下,都說沈達這種官家子弟是大爺;要她看,不止是大爺,還是大公子大少爺。這就是沈達的毛病,沈達所有毛病裡邊的毛病。
沈達連連點頭,說領導眼光真是敏銳,一針見血。
“別給我裝。”齊斌根本不買賬,“不由衷。”
沈達不禁笑:“領導水平這麼高,對話太困難,所以不能怪我不敢找。”
“你的膽子那麼小嗎?”
沈達承認,他這人膽大包天,沒什麼不敢的。他確實是大爺脾氣,還有大少爺的驕橫,簡直都是天生的,從遺傳裡來;領導把他看透了,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改也困難,真讓他改掉,那就變一個人了。但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深刻檢查。
齊斌也讓他說笑了。
這以後對話就容易多了。齊斌不待沈達打探,乾脆把話挑明。她說,考慮到沈達的實際況,雖然已經作過調整,她還打算再把他動一動,能夠用其所長,讓他能夠揮點作用,免得老是躲在家裡講怪話、牢騷,小病大養。沈達在調度中心主任任上出了點事,從那裡出來,再回去不好。她準備把沈達安排到基建處去當處長,那是個要緊崗位,她覺得沈達可以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