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她結婚了,丈夫是本院一個年輕醫生,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她給同學都了請柬,包括蘇宗民。蘇宗民跟同學湊了賀禮,還特地寫了信,以自己遠在工地、大壩施工進入關鍵時刻無法離開爲由,提前道歉,沒有到場。
再過半年,蘇宗民也結婚了,妻子就是林秋菊。他們的婚事辦得非常簡單,沒有請客,也沒給同學請柬。蘇宗民跟他岳父商量,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漢,目前是家庭主要經濟支柱,母親的藥費他負責,妹妹上大學他來供,他的工資收入基本都寄回家交母親安排,結婚之後,依然還得照料一家老小;岳父這一邊也一樣,都比較困難,所以結婚還是從簡,不要去跟別人比,讓自己負債揹包袱。蘇宗民岳父通達理,只要這門婚事能成,一切聽小女婿的。蘇宗民的婚事因此辦得悄無聲息。小兩口回市裡蘇宗民家住了幾天,然後返回山裡,給兩邊親友和工地同事了些貢糖,這就圓滿完成任務。
沈達不滿:“小偷辦事也比你們動靜大。”
袁佩琦掩面泣歸那一次,沈達聽說況後曾經話,要把蘇宗民按在地上痛打,打得他靈魂出竅。待到沈達真的再次光臨,已經時過境遷。
當時連山水電廠的土建工程已經基本完成,正在安裝機器,即將進入試運行,省局局長帶着幾員大將到廠視察,沈達是隨員之一。老同學再見之際,蘇宗民不再是工地上曬着太陽跑來跑去的非洲黑人,已經成了廠業務部門的主要技術骨幹。這個人數理基礎好,技術全面,動手能力和處理問題能力都強;特別是從土建開始就在工地一線,況非常熟悉。雖然年紀輕輕,水電廠技術事務,包括處理各種難題,他最能抓住要害。他的話最有分量。
沈達陪老局長到了工地,視察機房時與蘇宗民見了一面。當時局長在看設備,沈達跑前跑後安排各種事務。蘇宗民則跟着他們的領導陳頭,協助回答相關技術事項。大家都忙,顧不上別的,兩同學只是握握手,沒多說話,更不可能誰把誰按在地上開揍。局長一行當晚住在廠區新建的招待所裡。晚十點,廠長陳頭悄悄把沈達從房間拉到廠食堂的小包間裡,請他喝酒、吃夜宵。那時候沈達已經名聲在外,全省電力系統大人小孩,個個知道該小子是局長身邊一大紅人,在局長面前最說得上話,將來更不得了,因此陳頭有心巴結。
陳頭也讓蘇宗民出場陪老同學,蘇宗民以機房有事爲由推辭不去。沈達對廠長說:“別管他,這傢伙不吃請不請吃,我知道。”
他還講笑話,說蘇宗民欠他一頓揍,所以當然要躲。
第二天上午局長一行在廠裡現場開會,研究水電廠試運行相關事項,中午廠裡宴請,下午領導走人。沈達在宴會中途離席,做出門解手狀,跑得不知去向。
他去了蘇宗民的家,蘇宗民正等着他呢。原來這人號稱不吃請不請吃,也有例外。這例外只對沈達,老同學光臨,不能不稍盡地主之誼。其他時間碰不上,只能借中午逃宴相聚。蘇宗民在自己家裡,讓老婆炒菜,請老同學吃飯喝酒。那時蘇宗民的女兒已經出生,一家人住在廠裡分的舊庫房,條件很差,非常擁擠。沈達看了不滿,認爲陳頭欺負蘇宗民,怎麼能讓王牌工程師住得這麼差!蘇宗民說沒事,以後廠裡有房子,總得給他。沈達讓蘇宗民自己找點原因,說蘇宗民看起來有些脫離羣衆,至少脫離領導。蘇宗民與衆不同,不拉關係不合羣;七七八八的事,人家搞他不搞,人家來他不來,時不時引人猜忌,這對他很不利。
蘇宗民承認,況屬實。例如他一向不吃請,也不請吃。
“不是這個。你好像不太懂行?”
蘇宗民也承認,到工地以後,他從沒讓人“插”過,哪怕一兩百塊錢額外橫財,以所謂“加班費”名義。從領導到伙伕,大家都拿,他不要。
“你弄得有些過頭,太特別了。”沈達批評。
蘇宗民笑,罵了一句媽的,稱自己喜歡這樣。
“爲什麼?”沈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