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靜。
臥室橘黃的燈光照射下,一切都顯得曖昧。
蘇牧和徐半夏並排躺着。
兩個人的肩膀觸碰在一起,透過睡衣,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沉默無言。
蘇牧也不知道相擁而眠要做到什麼程度,但至少應該抱在一起?
他母胎單身,哪裡知道該怎麼抱着女生入睡。
不過就這麼耗着也不是辦法。
蘇牧作爲丈夫,肯定要承擔責任的。
他稍稍轉過頭,看向咫尺之間的徐半夏。
聽到身邊的動靜,徐半夏也轉頭看過來。
柔軟的牀上,兩人相對而視。
白天在美居商場的回憶涌上心頭。
“如果這時候下大雨就好了。”
蘇牧忽然開口。
“爲什麼?”
徐半夏詢問。
“這樣就可以掩蓋我的心跳聲了,現在撲通撲通,根本沒辦法平靜下來。”
蘇牧在被子裡的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有點緊張。”
徐半夏微微點頭。
“我想起了小時候,我外婆還在的時候,那時候的夏天沒有空調,熱得不行,她總會和我一起躺在涼蓆上,幫我扇扇子,直到我睡着。”
蘇牧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他孩提時代的暑假都是在外公外婆家度過的。
鐵道口掛着一面鏡子就開業的理髮店,迴盪在低矮房屋之間磨剪子鏹菜刀的吆喝聲,自行車叮噹作響的搖鈴,桑榆樹縫間篩下的陽光,這些共同構成了蘇牧兒時的記憶。
“真好。”
徐半夏雖然沒有蘇牧這樣的兒時記憶,卻也能從他的語調之中感受到那溫馨。
她稍稍側過身來,面對蘇牧。
覺察到這動靜,蘇牧也轉過身,兩人在牀上面對面,嶄新被褥那特有的香味縈繞在他們的目光之間。
蘇牧看到徐半夏淡粉的櫻脣請咬,他心跳漏了半拍,同時,在那悸動之間,蘇牧朝着徐半夏伸出左手。
那手朝上,接近徐半夏的臉。
少女明白了蘇牧要做什麼,她微微擡起頭,身體朝着蘇牧挪了挪。
手指穿過髮梢的觸感清晰無比,蘇牧又想起了在一樓的洗手間裡看到的那一根柔順的髮絲。
蘇牧另一隻手也沒有閒着,他在被子裡輕輕擡起,扶住了徐半夏的肩膀,將她往自己的懷中攬。
能夠感受到在觸碰的那一瞬間,少女的肩膀抖了抖。
但她沒有拒絕蘇牧。
那小巧的腦袋順勢靠在了蘇牧的左手上臂,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點點在消失。
蘇牧沒有用很強的力道,更像是在引導徐半夏的動作,他嗅到了一陣淡淡的髮香,那是比白天在美居商城的時候更加明顯的香味,令人感到安心。
徐半夏擡起了右手,放在胸前,作爲自己和蘇牧之間最後的屏障。
她已經徹底被蘇牧的雙臂籠罩。
原來男生的身體是這樣硬朗的。
徐半夏感覺蘇牧的手臂就像一塊鋼鐵,卻又蘊含着溫柔,蘇牧那位於徐半夏腦袋下面的手微微擡起,徹底將少女的腦袋擁入懷中。
另一隻手安分地放在徐半夏的小臂上,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
兩人的身體還有一些距離,使得這個動作略顯彆扭,特別是蘇牧,都快抽筋了。
徐半夏感受到蘇牧肌肉的緊繃,她練舞很久,自然知道蘇牧保持這個動作有點兒困難。
她想了想,腰部微微向前挪動,整個人靠近了蘇牧的懷裡。
臉與蘇牧的胸膛只有寸許,左手扶住了蘇牧的腰,自己的膝蓋碰到了蘇牧的大腿,徐半夏想再調整一下姿勢,腳卻又擦過了一個涼涼的東西。
蘇牧沒想到自己的腳會碰到徐半夏的腳,他只感覺一個軟軟的事物與自己的腳摩擦了些許,隨即飛也似的逃走了。
他低頭,想看看懷中徐半夏的表情。
“這樣可以嗎?”
蘇牧問道。
老實說,他正在思考那些正經的情侶到底是怎麼保持這種姿勢睡覺的,手難道不會因爲枕着對方的腦袋而血液阻塞嗎?
“嗯。”
徐半夏沒有擡頭,而是朝着蘇牧胸膛的更深處埋了進去,彷彿想要以此來遮掩自己的表情。
蘇牧只能看到那柔順微卷的頭髮之間小小的耳朵正泛着緋色。
他不禁心跳加速。
就算演技再好,表現得再淡然,但身體的反應還是不會騙人的。
徐半夏此時腦袋貼在蘇牧的胸口,她的耳朵能夠清晰地聽到蘇牧的心跳聲。
撲通——
撲通——
撲通——
和自己有些不同,強勁有力的奏鳴在徐半夏耳畔迴盪。
蘇牧只感覺懷中的少女就像一塊鬆軟的蛋糕,柔軟,微溫,彷彿只要自己稍微使勁就會被弄壞。
“那我關燈了。”
蘇牧問了一句,懷中的徐半夏腦袋微動,像是在點頭。
他的右手擡起,按掉了牀頭燈。
臥室陷入黑暗。
窗外的光散落進來,蘇牧低頭看向徐半夏。
他看到一雙眼睛正仰望自己,路燈的光在她眼中熠熠生輝,比星辰更加璀璨,櫻脣的弧度比銀河更加令人目眩。
某種預感涌上心頭,蘇牧忽然覺得,如果自己現在繼續往前,對方一定不會拒絕。
他的腦袋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稍稍靠近徐半夏的臉,但很快,蘇牧清醒過來。
蘇牧啊蘇牧,這一切不過只是綜藝節目的安排罷了,你們也不是真正的情侶,只是工作的夥伴罷了,要把持住啊。
想到這裡,蘇牧擡手,打開牀頭燈,畢竟只要拍攝到關燈,這一段鏡頭就結束了。
只要他再度打開燈,這魔法一般的時間就會結束,馬車變爲南瓜,侍從變回老鼠,就連水晶鞋都不會留下。
咔噠——
燈亮的那一刻,淡淡的惆悵流淌過蘇牧的心頭。
“結束了。”
同時對懷中的徐半夏說道。
“嗯。”
徐半夏點點頭,她眼神有些迷茫,剛纔,在兩人於黑暗的臥室裡對視的時候,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可當燈光亮起,一切倏爾遠逝,就像一場夢境,只在枕頭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再也無法找到。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蘇牧已經爬下了牀。
“今天辛苦了。”
蘇牧笑道,他的表情與剛纔截然不同,更加令徐半夏困惑,剛纔的發生的所有事情是真實的嗎,還是隻是須臾片刻的幻夢?
她坐起身,手還放在胸口。
那心跳的速率,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