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幽森的目光,緩緩朝綰翎看了過去,心裡拿定主意就伸出了手!
“啊,朱小姐,你這是幹什麼?”綰翎突然面露驚惶,身子一歪就朝臺階下摔了下去,眼中帶着不可思議的神情看向朱瑾。
而再看朱瑾,只見她的手正對着綰翎的方向,直直地伸着。在外人看來,再加上綰翎的那一句喊聲,周圍的人們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大家小姐竟當街傷人?!
可是如果細看就會發現,朱瑾臉上的表情並非是惡事得逞的得意,反而是一臉驚愕,不知所措。
“小姐!”木蘭也大聲喊了起來,但卻只是伸出手,作勢要去拉綰翎,並沒有拉住。
就在衆人都以爲,綰翎肯定要摔倒在地出醜的時候,卻見剛剛救了男童的顏離,眨眼間就飛過來把她接住了。
其實這些事情全部都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當人們回過神來的時候,綰翎已經穩穩地站在了一邊,而顏離正雙眼微微眯着,看着朱瑾!
“我,我沒有推她!”朱瑾面色紫脹,訥訥地解釋,“是她自己倒下去的!”她沒有說謊,的確是綰翎自己摔下去的。
她原本想伸出手去拉住綰翎,假借推搡的時候,自己摔下臺階,做出是被綰翎推下去的假象。這樣,既能引起睿王的注意,說不定還能來個英雄救美,還能敗壞了綰翎在睿王心裡的形象。
可是,現在的情形爲什麼完全顛倒過來!爲什麼摔下去的是葉綰翎?!朱瑾出離憤怒,尤其是剛纔睿王攬着綰翎的腰,救她起來的時候,本來被睿王抱住的人應該是她!
“朱小姐,就算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也不該出手傷人才是,如今竟還倒打一耙。”綰翎面色帶着委屈,也不看她,只是身子有些彎着,一隻手輕輕按着左腿,看起來是扭到了。
現在是在大街上,剛纔又因驚馬的事吸引了很多人,現在她們二人的衝突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衆人對着朱瑾指指點點,面露不滿,又因其一向都是“惡名在外”,就更加認定是她推人摔倒的事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朱瑾在喜歡的人面前出醜,脾氣一下子就爆發了,想要伸手去打綰翎,高高擡起的手卻被人給抓住了。
顏離淡淡地瞟着她,眼底的冷漠和戾氣就如冰火兩重天似的,讓人見之生畏,就好像一旦被吸進去就會被毀滅殆盡。
朱瑾只覺得手腕上有火辣辣的疼痛傳來,骨頭像要斷了一樣,再一看顏離的眼神,縱是她一向大膽,也禁不住害怕起來。
“朱小姐,請自重。”顏離薄脣微張,有冷厲的氣息張揚開來。短短六個字,卻沉重冰冷得讓人忍不住想要發抖。
特別是朱瑾,她明白這句話真正的含義,她自覺爲了追求思慕之人勇氣可嘉,但沒想到在對方眼裡,卻是覺得她不自重,就像其他人罵她的那樣,不知廉恥!
“木蘭,堂姐,我們走,下次再來看吧。”綰翎撐着木蘭的手,緩緩向人羣外走去。
衆人見此,也都漸漸散了,而朱瑾還是愣愣地站在那裡,好似大受打擊。而顏離也很快放開她不見了,寒蕭在馴服驚馬之後,就回到了原先那間茶樓上。“沒想到一向以冷酷無情著稱的睿王,竟然也會多管閒事。”在一片茶香氤氳中,岑賀章端着個白瓷茶杯靠在欄杆上,眼中有着驚訝和調侃。
因顏離常年在邊疆,或是各地遊走,所以岑賀章作爲寧國公之子,原先竟也並不認識他。那次在詩賽上有緣見面,卻並不知道睿王的身份,還是這次陪同三皇子來錦州才真正相識。
“不過是順手罷了。”顏離抿了口茶,目光從樓下漸漸走遠的女子背影上掠過。
殺人不眨眼的睿王何時會做這種順手的事了?岑賀章暗自腹誹,當然,他也只是在心裡疑惑了一句,並沒有說出來。雖然他並不像其他人那樣懼怕顏離,通過近幾次的接觸,兩人關係也還好,否則今日也不會巧遇後在此一同飲茶,但到底還沒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這白雲鄉果真泛着一股子悠然仙鄉的出塵飄渺之感。”他自然地把目光從樓下收回來,聞了聞茶香,笑着讚賞道。
被岑賀章這麼一問,顏離自己都一陣疑惑,是啊,他什麼時候這麼會多管閒事了?剛纔看到路上有男童發生危險的時候,其實他還沒有看到綰翎在,但就在猶豫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已經先於思維飛了下去。
他想,如果是那個女人在,一定會希望他出手的吧。於是,來不及思考,就已經做出了決定。沒想到,他把那孩子抱起來後,剛剛落地還沒站穩,就見那小女人正在一家店門口站着。
那隻小狐狸,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他。顏離一眼就看出了綰翎的小伎倆,不過他很樂意配合,只是,他幫忙教訓了朱瑾,她卻連一句多的話都沒有,就直接走了!
“阿嚏!”綰翎打了個噴嚏,攏了攏衣襟,她當然不知道,有人正在背後腹誹她。
“妹妹,你的腿沒事吧。”葉綰莀很關心地問道。
綰翎淡淡道:“沒事。”
朱瑾對她不懷好意,她一早就注意着了,哪裡是那麼容易中計的,不過即便是將計就計,她也不會隨便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她雖然不會武功,但也跟木蘭學了不少強身健體的方法,從臺階上摔一下還傷不到她。
更何況,半路還殺出個程咬金。綰翎想起剛纔的情景,沒想到顏離會突然飛過來把她接住,倒是還惹得朱瑾又吃飛醋。不過教訓她一下也好,這個大小姐,太囂張了。
“小姐,一會兒回府後,奴婢給你煮點薑湯喝。”木蘭不動聲色地往把葉綰莀往邊上擠了擠,扶着綰翎道。經過剛纔的事,她對這位堂小姐是半點好感都沒有了。
剛纔綰翎倒下去的時候,木蘭想拉住她,可是得到了她的眼神示意,知道她是另有打算。可是葉綰莀不知道啊,她就站在綰翎身邊,她看到綰翎摔倒,按理說是完全可以阻止的。可是木蘭看的清楚,那時候,葉綰莀連手指頭都沒動一動,臉上甚至還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
“剛纔那朱小姐可真是夠毒辣的,不過她也算是自討苦吃了……”葉綰莀也有點心虛,本想解釋一下,但是不等她說完,繆雪就插嘴了。
“咦,二小姐,這裡是百草堂,您要買什麼藥材嗎?”繆雪毫不客氣地打斷葉綰莀的話,卻沒有一人指責她失禮。
綰翎看着她和氣回道:“嗯,雪姑娘需不需要什麼,儘可以挑些,到時我告訴母親,走公中的帳就可以了。”
“謝二小姐,那奴婢一會兒可要好好看看。”繆雪也不客氣,笑着跟綰翎進了百草堂。
幾個人在大堂裡看了看,剛和藥堂裡的坐館大夫聊了幾句,正好少東家林與之來了。
“葉姑娘,許久不見,不知這次是否又有什麼珍稀藥材要找,看看我百草堂的貨到底齊不齊全。”林與之似乎是剛出了遠門回來,有些風塵之感,說話倒還是那般灑脫大方。
“還真被林公子說中了。”綰翎看了一眼邊上正挑選藥材的那幾人,笑了笑,輕聲道,“不知公子可聽說過一種叫做血杜鵑的植物。”
林與之似有幾分自豪,道:“自然,但凡是學醫學藥之人,知道總還是知道的,不過親眼見過的就不多了。但我百草堂,恰恰是有的,如果姑娘需要……”
“我知道貴藥堂有,我葉府可不止來光顧過一次了。”綰翎有些似笑非笑道,也不解釋,接着又道,“不過我需要的不是曬乾的藥材,而是新鮮的血杜鵑花,林公子你可有?”
“這個……”林與之面露難色,又有些疑惑道,“血杜鵑極爲少見,一般藥房也都是進乾貨,不知姑娘要找新鮮花枝作甚?”
綰翎撥了撥面前櫃檯上的羅漢果,笑道:“林公子這個就不要多問了,您若是有並且肯相讓的話,只管說出條件來,若是沒有,那便罷了。”
這番話說得很直,可林與之自己性子耿直,綰翎如此倒反而對了他的胃口,就也直爽道:“好,既然葉姑娘這麼說,我也不瞞你。我此次去西域,正好帶回來一株血杜鵑幼苗,但是因錦州氣候不宜,它似乎快不行了,今兒我就送與你,但長不長得成,就要看姑娘你的了。”
綰翎一喜,謝道:“多謝公子相助,下次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妹妹,這些血燕看着很好,不如我們給祖母買些回去。”這時葉綰莀走了過來,殷勤問道。其實當林與之剛出現的時候,她就想過來了,若不是礙着木蘭在身邊盯着她。
可這麼一位俊俏的年輕公子卻只跟綰翎說話,這讓葉綰莀心裡癢得很。雖然之前在錦衣閣外面,那位黑衣公子更是貌若天人,可看起來實在太冷厲了,她都不敢直視,而現在這位公子,風度翩翩,看着又很富貴,她就有些動心起來。趁着木蘭不注意,幾步就走了過來。
綰翎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結束了剛纔的話題,回頭道:“既然堂姐覺着好,那便買一些好了,剛纔少東家也才說到,這回進的燕窩質量格外的好。”
原來這是百草堂的少東家,那可真是既有財,又有才啊,要是能跟了他,就不用在葉府委曲求全了。葉綰莀眼眸低垂,一副嬌羞樣,暗中有喜氣涌起。
“姑娘要的東西,我這就遣人回去取,還勞煩姑娘等一會兒。”林與之卻是看都沒看葉綰莀一眼,對着綰翎說完,轉身就走。
葉綰莀眼珠子一轉,突然一聲嬌呼,面露痛苦,彎下身雙手捂住小腹,呻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