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心凝望着男人,莫名心尖微微一顫,暮靄沉沉,男人的目光緩緩布上一層迷濛,往前一步,高大欣長的身軀自然的替她遮風擋雨,沙啞出聲:“我送你回房。”
走到房門口,丫鬟識趣的上前接走男人手裡的紫竹油布雨傘,方芷心睨了男人一眼,清淡出聲:“三皇子請回吧!”
“你剛纔不是有話問本王嗎?”南宮龍硯突然話峰一轉,方芷心水眸劃過一抹異色,她剛纔問他是不是喜歡太子妃,可是男人並未回答,這會兒竟又主動提及此事,令人有些不解。
不待女人出聲,南宮龍硯已經邁開步伐,擅自進了女人的房間,方芷心怔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自然而然的走到沉香雕花圓木桌邊坐了下來,一個手勢指使丫鬟爲自己斟酌上茶水。
“你們都退下去吧。”南宮龍硯低沉的嗓音不疾不緩逸出,丫鬟們聞聲應是,身影快速的從房間裡消失。
方芷心凝着丫鬟一個個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依然僵滯在門外停頓了一會兒,才蓮步款款走了進來,落落大方的在男人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三皇子這是打算一邊飲茶,一邊聊起剛纔的話題麼?”方芷心的聲音輕輕柔柔,就像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水眸流轉間泛起陣陣漣漪。
南宮龍硯深邃幽暗的鷹眸只是從女人的俏顏一掃而過,很快便收回目光,落到手中的茶杯上,醇厚的嗓音低沉逸出:“皇甫羽晴乃當朝前大將軍皇甫儀之女,曾經在別人的她癡傻瘋癲,可是自從第一次見到她,本王就對她產生了好奇,只覺得她並非像外人相傳的那般不堪,而是位才華似錦,品貌端莊的好女子,如果不是因爲……父皇指婚強讓四弟娶了她,本王肯定還是不會放棄這段良緣,在我眼裡,實再也沒有哪個女人比晴兒更好了。”
雖然早能猜到幾分端倪,可在聽男人親口吐出這番外,瞭解皇甫羽晴在他心底無人能及的地位,方芷心不由心裡一沉,忍不住脫口而出:“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羽晴定然是對三皇子沒有感覺,否則以我對她的瞭解,如果她真心喜歡三皇子,就算是皇上指婚讓她嫁給四皇子,她也未必肯答應。所以……三皇子最好還是調節自己的情緒,儘早從這段感情裡走出來,否則到頭來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女人的聲音很輕,低沉穩重,就像是生意場上與人談判一般肅然,莫名,在說到這些話的時候,她的心竟透出絲絲痛意。
南宮龍硯深邃幽暗的眸光微微怔愣數秒,很快,嘴角牽動,似笑非笑:“這個道理不用你說本王自然也明白,只是……沒看出來你一個小丫頭,男女之間的感情倒是悟得出幾分道理。”
“這感情的事兒又不僅僅只是你們皇公貴族的專利,世間不論男女,誰沒有幾段值得回味的感情故事,你經歷過,我同樣也經歷過。”
方芷心幽幽出聲,她的話卻是讓男人深邃的眸光陡然暗下,手中緊握的茶杯砰的裂開了來,茶水濺落到男人手心桌上,他直接無視,只是直勾勾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從齒縫間迸出:“方芷心,你口口聲聲的說要回到原來的地方,想必只是因爲心裡惦念那個叫凱的男人吧?你和他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方芷心幾乎被男人嘴裡剛剛吐出的那個字嚇例,面色驟變,不能置信的搖搖頭:“你……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怎……怎麼可能?”
南宮龍硯脣角微揚,脣角似噙着笑,眸底卻一片涼冷,低沉的嗓音透出駭人的氣息:“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和本王在一起時念的就是他的名諱,看來……還真的讓本王猜對了。”
此刻,方芷心選擇了沉默,她沒有想到自己醉灑亂性之時,竟然還唸了那個*的名字,不過面對南宮龍硯的質問,她也沒有打算解釋,男人骨節分明的粗糲指腹突然探出,緩緩輕觸上女人的臉龐,深邃幽暗的鷹眸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女人的臉,溫潤如玉的聲音逸入耳底,莫名令人感受到一股徹骨寒意——
“那個男人究竟哪一點吸引了你,讓你相隔異世也要回到他的身邊?”男人手心殘留的茶水在她臉上留下了溫溫的熱意,可是他的眼神卻是無比冰冷。
剎那間,方芷心的耳朵裡彷彿只能夠聽見窗外雨滴打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平淡安靜,如水的眸光你靜靜的對視着男人的眼睛,什麼話也沒有說,默默地揣測着他爲何有如此反應。
窗外一陣涼風逸入,頓時也讓南宮龍硯整個人清醒了幾分,握在女人臉頰上的手指緩緩鬆開,看見她頰上印下的紅跡,眸底閃過一抹懊悔深色。
就在這個時候,方芷心突然笑了,櫻紅的脣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優雅淡然的淺笑:“如果三皇子一定要這麼說,我也不會否認,我絞盡腦汁,費盡心機想要回到那個地方,確實是爲了他。只是……與三皇子想像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則不是因爲愛,而是爲了恨!”
女人突如其來的這一番話,着實令南宮龍硯當場石化,鐫刻俊顏僵滯半響沒有反應,眸光錯綜複雜的變化,低沉反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已經不再愛他了?可是那天夜裡你口口聲聲唸叨的都是他的名諱……”
方芷心淡淡道:“念着他的名字,未必是因爲愛,也可以是因爲恨。愛之深,恨之切,這個道理三皇子難道不明白嗎?”
南宮龍硯愣了稍許,突然嘆了口氣,而後揚起嘴角:“或許本王的想法與你不同,既然不愛了,何不就此放手,由愛生恨,痛苦的人只有你自己。”
方芷心亦保持着微笑:“我和三皇子的出生不同,背景不同,我是商人,從來都不做虧本的買賣,更何況是讓人謀了財,害了命,這筆帳絕不能就此罷休。”
“你是爲了回去報仇?”南宮龍硯從女人的話中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眸底的誨暗深色是消褪了去,可是眉心卻又緊緊地蹙成了一團。
方芷心點點頭,沒有否認,面色平靜如水的道:“三皇子願意將自己過去的感情坦誠告之,我也願意將自己的過去毫無保留,將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你,同樣抱着坦誠相待的態度,只希望我們之間在未來的五個月裡,能夠和平共處,就像朋友一樣。”
“像朋友?”南宮龍硯鷹眸微怔,眸光錯綜複雜,不知爲何,他從來沒有將朋友這個詞冠在她的身上過,若是如此,那她在他的心裡,到底一直扮演着何種角色?
“朋友。”方芷心肯定的點點頭,清澈澄淨的水眸直勾勾的凝盯着男人的眼睛。
“爲什麼一定要離開?難道你就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孩子?”南宮龍硯差點兒說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最後關頭憋得臉頰通紅,才吐出了最後兩個字,心裡不由暗暗慶幸。
方芷心眼斂低垂,讓人看不見她眸底的神色,也猜不透此刻她的心裡在想什麼,沉默數秒後,女人緩緩擡頭,衝着男人莞爾一笑:“孩子我當然捨不得,若有朝一日我真能離開這裡,也拿不準那邊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孩子跟着我並不是上上選,讓他跟着你……我也能夠放心了,雖然你不是一個體貼的好*,可你應該會是一個好爹。”女人的話聽在耳底雲淡風輕,就像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如果你回不去呢?就算本王願意相信你說的那些話,可那些事情畢竟還是太離譜了,就算是絞盡腦汁,本王也想不出能有什麼法子?”南宮龍硯皺着眉頭,若有所思,這話像是對女人說的,更像是在告訴他自己。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和羽晴都能遭遇這般離奇的事情,既然能來到這裡,我堅信就一定有回去的法子,雖然現在還沒有辦法,但皇天不負有心人,只要我不放棄,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辦法。”方芷心看似輕鬆的莞爾一笑,神色卻不難讓人感受到她內心的複雜。
南宮龍硯不接她的話,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隻錦盒,遞到女人面前:“這是……是送給你的。”
方芷心微微一怔,完全從方纔的情緒裡走了出來,盯着面前的藍寶色緞面錦盒,一時之間還真的反應不過來,他怎麼會突然想着送她禮物?看起來像是事先就準備好的……
“爲什麼突然想着要送禮物給我?”方芷心沒有迴避,靜靜的凝盯着男人的眼睛,反問道。
“既然說好了要好好相處這五個月,本王當然得率先拿出誠意來。”南宮龍硯看似輕鬆自在的淡淡道,其實這份禮物他隨身帶着已經很久了,起因是父皇下旨命他娶惠鳳公主時,他心中總覺得有些愧對還懷着自己骨血的方芷心,莫名就準備了這份禮物,卻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就算是面對面,也沒能拿得手,直至從極寒之地救方芷心回來後,也沒有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