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豐元突然自嘲地一笑,道:“若是少了這些,怎麼能稱爲知己?只怕本王一生,也遇不到這麼一個人啊。”
司城豐元這話倒也不是惺惺作態,他是真的有感而發。
宋秋寧不論才情相貌家世素養,都是上上之選,這是大家閨秀千篇一律般的模子,換現代來說,是骨子裡的淑女風範,貴族氣質。
司城豐元能娶到這麼一個老婆,他心裡是很滿足。但是,當這份虛榮心滿足之後,他卻仍是不想放棄藍宵露,因爲他覺得,只有藍宵露才會真正懂他,纔是有相同的見識氣度,相同的經歷,相同的體悟,畢竟,兩個人來自同一個世界。
宋秋寧好,沒有錯,她是最標準的老婆,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領出去有面子,放家裡有底氣。但是,這種放心,這種虛榮,和對藍宵露的那種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
司城玄曦對於這番話深以爲然,而且心中有一絲欣然,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找到這樣一個女人,情投意合,彼此鍾情,強勢之時,她是自己的夥伴和臂助,溫柔之時,她是自己的撫慰與慰藉。更重要的是,她有不輸於自己的見識與氣度,這樣的女子,可能會讓很多男人自卑,但是司城玄曦不會,他只會把這一份可能到來的壓力變換成動力,讓自己更強大。
在她強勢時,他願意爲她的後盾,讓她馳騁讓她自主自由;當她危難時,沒有關係,有我,有我在。我是你的靠山,我會擋在你前面,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司城玄曦心中,沒有任何一刻有這一刻清晰,也沒有任何刻有這一刻柔軟,更沒有任何一刻有這一刻希望早點見到雲霄。
現在,雲霄就在這個湖心的小亭上,但是這時候的司城玄曦,心中卻無比的冷靜,也無比的警惕。
如果司城豐元要動手,是在這一刻,還是在他上了島之後要離開的那一刻?
若說司城豐元不會有任何動作,他是不信的。畢竟,自己來到了齊王府裡,便只是立威,司城豐元也要做做姿態。如果他覺得有做掉自己的底氣,或者想到了可以消除做掉自己後的影響,他一定會動作,這點勿庸置疑。
但是,他臉上卻分毫未露,只是淡然笑着,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緣法,二皇兄在這裡概嘆紅顏知己難尋,也許有人更是在慨嘆自己連老婆也娶不着呢!”
司城豐元哈哈一笑,道:“爲兄這番話,能讓五皇弟這樣認真的人開個玩笑,倒也不枉了。五皇弟說的是,再怎麼榮華富貴,再怎麼天下無雙,也得有命來享。咱們兄弟都是福緣深厚之人,斷不會像四皇弟那樣少年夭折,讓人嘆惋。”
司城玄曦眉心一跳,卻是淡笑:“不錯,四皇兄所謀太大,不切實際,大逆不道,落到那樣下場,也是咎由自取。還好咱們兄弟都是聰明人,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這下輪到司城豐元眉心一跳了,兩人談笑風聲之間,卻已經交鋒無數次,司城豐元在用死去的司城文康敲打司城玄曦不要不自量力,而司城玄曦正是用司城文康來敲打司城豐元不要做不切實際的幻想,到時候沒有好下場。
但是,兩個人心中都是冷笑不止。
司城豐元想,四皇弟蠢笨如豬,只憑給別人當槍使,我豈能如他一樣?
司城玄曦想,不要以爲你做的天衣無縫,若是你要大逆不道,我也不介意讓你像四皇兄那樣。
這時,小船靠岸,司城豐元淡然一笑,風度翩翩,負手站在船頭,看着司城玄曦的眼神無比親切:“五皇弟,請!”
司城玄曦氣度峭拔,笑容冷冽,上了岸。
兄弟兩人都是長身玉立,面如冠玉,風度卓然,但眼底深處,卻是各自冷靜淡漠,心中更是轉着千百個念頭。
就在這時,樓梯處,雲霄下來了。
司城豐元離去時怒氣衝衝,只是吩咐不讓人放她離島,卻並沒有禁錮她,她在這個湖心小島,還是絕對自由的。
她知道司城豐元氣得不輕,以爲自己不免要在這裡住幾天了,但是沒想到沒過多久,就看見那邊小船再次出現,船上玄色衣袍,長身玉立,氣度凜然的,不是司城玄曦還有誰?
雲霄心中涌上一股複雜的情緒。
在內心裡,她是高興的,也是驕傲的。司城豐元的手段已經不是當初顧飛的那些小兒科的手段了,經過幾年蛻變,他是真正的皇家子弟,這皇家子弟不是指出身,而是指心機。
所以他既然出手,一定無跡可尋。司城玄曦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想到齊王府,找對方向,這是他的機敏;而他能這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出現在齊王府,這卻是他的無畏。他爲了自己,明知兇險,仍不畏生死。
她如何能不高興?
可是,在高興之餘,她卻又擔心,司城豐元是謀定而動,而司城玄曦卻是匆匆應對,若是他落入司城豐元的圈套,這可真是自己害了她了。
她不禁在心中生出一種無奈的感覺,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燕王府裡會出現一個這樣的內奸,若非這個內奸,她原本是很安全很從容,可以以不爲人知的身份多辦成好些事的。現在,一切都到明面上來了。
看到司城玄曦快要到湖心島來,雲霄立刻下了二樓。湖心島從上島那兒到亭子周圍的地界,完全處於一片平坦真空地帶,沒有防護,也沒有可以遮擋的東西,這一段路,最是兇險。她不信司城豐元在這個時候讓司城玄曦到這裡來沒有存下別的心思。
所以,她不能讓司城玄曦走上這一片,哪怕是虛驚呢?再說,自己早點下樓來,就可以早點離開齊王府,這個齊王府,早一分離開,也少一分危險。她不怕危險,但她怕自己把司城玄曦拖進難以逃脫的危險之中。
司城豐元好整以暇地一指下樓的雲霄,笑道:“天下英雄大概都是惺惺相惜,聞聲而動的,你看,這正是我要爲你們引見的路公子,路兄弟。他在樓上看見,竟然已經迫不及待地下樓來了,哈哈!”
“霄兒?”司城玄曦沒有聽他說什麼,這時候,他想到的和雲霄想的一樣,這一片,是真空地帶,如果司城豐元要對付他們,一定是在這裡,雲霄沒有修爲,武功太低弱,他必須馬上去把她接過來。他猜到司城豐元還不知道雲霄的真正身份,所以叫的是霄兒,而不是雲霄。
“玄曦!”司城玄曦速度很快,雲霄在看見司城玄曦動了的時候,也加快速度跑了過來。
距離並不遠,只有幾十米,對於司城玄曦來說,原本只是幾個呼吸的事,但是,司城玄曦這裡才一起步,那邊滕衝猛地一揮手,就聽見嗖嗖嗖聲音不絕,在司城玄曦和雲霄之間的空地上,插着一簇箭支。
司城玄曦急衝的身形生生地頓住,如果他停得慢一點,下一支箭會在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候讓他避無可避。雲霄也是一怔,她擔心的還是發生了,不過她的功夫不高,跑得也慢,並沒有司城玄曦這種幾乎迎着箭撞上的危機。
司城玄曦猛地回頭逼視着司城豐元,壓抑着怒火,壓抑着沖天的殺氣,一字一頓地道:“二皇兄?你什麼意思?”
司城豐元冷漠一笑,道:“五皇弟,爲兄倒要問你是什麼意思!”
司城玄曦一指雲霄,沉聲道:“二皇兄,這位路三,正是我心上之人,你之前矢口否認我的王妃在你的府上,現在,你有什麼說法?”
司城豐元淡淡地道:“五皇弟,這正是我想問你的。這位路三公子,是我邀請來府中作客的,在我的眼中,她就是一個男子。我又不能透視,怎麼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你說你的王妃愛女扮男裝,我總不能看見一個年輕男子,就懷疑他是你的王妃吧?你既然說她是你的王妃,那麼我倒想請問,你的王妃女扮男裝,應邀到我府中作客,卻不表明身份,是何用意?難不成我齊王府裡有你們夫妻感興趣的東西?”
典型的倒打一耙的手段。
司城玄曦怒道:“強詞奪理!”這時,那些箭支只要兩人一動,便射來一批,數量竟然還挺多,司城玄曦原本怕這些,但是他卻怕那些人傷害雲霄,只好不動。
雲霄知道自己擋不住這些箭,也停下了腳步,不過,她臉上並沒有什麼慌張的神色,只是淡笑道:“司城豐元,不管我是何身份,都感謝你的盛情款待,那麼現在,我可以走了麼?”
司城豐元笑道:“路三公子果然膽色非凡,面對箭雨,面不改色。倒是叫我很是佩服!”
雲霄道:“過獎過獎,倒是齊王爺的留客之道讓人歎爲觀止。這四面箭雨的大手筆,我是要自愧不如的。”
司城玄曦眯起眼睛,眼裡精光暴射,殺機已起,聲音更是冷冽:“二皇兄,還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