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薇居別苑
翠薇居別苑雖然在稱謂上只是一座院落,其實它就是一座毅力在正陽殿以南的豪華宮殿,只不過這是用於接待貴賓的,所以稱謂上不用宮殿。
砂畫被藍炫簇擁着,不情不願的踏入翠薇居,一走到裡面,站在大殿中央的乖巧小人兒頓時吸引住她的瞳孔,小女孩烏黑的長髮如墨般披在腦後,頭上梳了一個漂亮的雲髻,還插了幾朵名貴的珠花,一身淺藍色錦繡宮裝,眉心還有一點小紅痣,水汪汪的眼睛怔怔的盯着進來的客人,吹彈可破的肌膚簡直就是她孃的遺傳。
楚若兒一看到楚夏,立即不緊不慢傻傻的走過去,安靜的伏在他腿邊,輕聲喚道,“父皇,見到小蛋了嗎?”
楚夏輕輕抱起她,把她放到大殿左邊的椅子上坐下,點了點她可愛的鼻尖,溫柔的說道,“他們馬上來了,你馬上就可以看見小蛋了,而且,我剛纔結識了個新朋友,替你引薦引薦好不好?”
語氣句句充滿寵溺,一派其樂融融的父女相。
楚若兒稚氣的擡起頭,聰明的朝砂畫望去,一股熟悉感朝她襲來,她一看到砂畫,眼睛便移不開了,更像個傻姑娘了。
砂畫也是,慢慢走向她,輕輕蹲下身,朗聲說道,“大帝,小公主好可愛,真是令人愛不釋手。”
“是啊,你抱抱吧。”楚夏說完,把楚若兒拉起身,輕輕朝她點了下頭,楚若兒立即像受過訓練似的朝砂畫撲過去,緊緊抱着她的腿,乖巧的盯着門口一動不動。
砂畫尷尬的笑了笑,輕輕抱起楚若兒,“小公主叫什麼呢!長得這麼可愛。”
楚若兒看了眼楚夏,楚夏朝她比了箇中指豎着的手勢,楚若兒立即“吧唧”親了砂畫一口,然後快速縮回頭,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不去看她。
砂畫被她這麼一親,心裡當然開心了,她苦苦思念這麼久的孩子,此刻就在她懷裡,還乖巧的親她,她開心死了,若兒啊若兒,你真知道孃的想法,懂孃的心意。砂畫頓了頓,隨即恢復不鹹不淡的樣子,千萬不能表現出太開心的樣子,否則楚夏更懷疑得厲害。
楚若兒趁砂畫不注意,再次看了看不遠處椅子上的楚夏,楚夏這次對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兩隻手動了動,又快速恢復原狀。
楚若兒見狀,隨即感應到父皇的號召,快速擡起頭,伸出白嫩的雙手朝砂畫胸口抓去。
“啊,你幹什麼?”砂畫立即揪住楚若兒的手,快速把她放下,退到邊上。
楚若兒乖巧的看了她一眼,小臉上露出個甜甜的微笑,然後笨手笨腳的跑向楚夏,俯手在他耳邊說道,“父皇,她的妹妹(MI?MI)是軟的,像嬤嬤做的饅頭。”
楚夏聽了,忍住笑意,故意重重冷哼一聲,把楚若兒抱在身邊坐下,呆會兒南風瑾和楚小蛋來了,更有她好受的。
遠處的砂畫氣憤的看着兩父女,楚若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調皮了,一定是楚夏指使的,看着兩父女交頭接耳的幸福樣,砂畫就憤怒吃醋,她的女兒,憑什麼對楚夏這麼親。
砂畫冷着張臉,恨恨的看着楚夏,突然,大殿門口衝進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皇子,他長得十分漂亮,兩片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眼睛充滿靈氣,頭上戴了頂小皇帽,邁着小短腿直朝砂畫跑來。
那不是小蛋嗎?砂畫看了看他身後的男人,不禁急忙低下頭,想起與他在軍營的一夜三次,她就害羞,可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小男孩攸地衝到她面前,大聲叫道,“爹爹,爹爹。”
砂畫急忙扯了扯衣裳,不讓小蛋抓她,小蛋啊,你能不能乖一點,知道母后爲難,還要這樣做,一定是楚夏和南風瑾聯合的,他們肯定早就有預謀的商量好這一齣戲,剛纔她還看到楚夏親自派人去叫南風瑾,說不定那個時候他就把一切告訴南風瑾了。
銀髮男子風姿卓絕,一臉俊顏如刀削斧刻,纖長而濃密的睫毛如水潤般貼在深邃的眼睛上,性感好看的薄脣有些豔紅,他一身華麗紫袍,滿頭銀髮隨便用一根緞帶繫着,一進來注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他跟楚夏一樣俊美漂亮,卻比楚夏多了分剛毅凌厲,身上處處寫滿了“我很危險”的字眼,冷酷狂傲的走向砂畫,桀驁不馴,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如果說楚夏是那株靜靜飄着清香白色的梔子花,那南風瑾就是開在梔子花對面的仙人掌,渾身帶刺,堅韌果敢。
“爹爹,爹爹。”小蛋又開始喊了起來,一邊喊,一邊在砂畫腿上亂摸。
這時,楚夏朝楚若兒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快速溜下座位,蹣跚着朝楚小蛋走去,“哥哥,哥哥。”
“若兒,妹妹。”楚小蛋一看到若兒,立即興奮得兩眼放光,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嘩啦,小臉通紅,把在場的人都感動得眼眶溼潤,特別是砂畫,她緊緊抿着雙脣,正想跑過去一把抱起她們。
過了好久,兩人彷彿哭夠了,才隨便在小臉上抹了抹眼淚,發現衆人正發呆的盯着她倆,楚小蛋比較機靈,楚若兒比較木訥,他牽起她的手,走向楚夏,“父皇,小蛋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楚夏一個大男子漢,想流淚也只能流進心裡,他感動的抱起楚小蛋,在他白嫩的小臉上印了一吻,“父皇也想你,怎麼樣?大冰塊有沒有欺負你。”
“有,他天天欺負我,你看我的屁屁,上面全是他的掌印。”楚小蛋一邊說,一邊怒視着南風瑾。
楚夏一聽這話,再也淡定不住,心裡騰地升起來股怒火,他冷冷站起身,把小蛋和若兒護在身邊,朝南風瑾吼道,“南風瑾,你不是答應過沁兒要好好對小蛋嗎?你竟然欺負小蛋,朕要把他帶回東陵,不讓他去北冥了。”
南風瑾懶得理他們,徑直走到砂畫身邊,一臉怒氣的盯着砂畫,“這位就是羅剎真主,夏紅衣嗎?”
“正是,你就是北冥邪皇?”砂畫故作鎮定,冷聲回答他。
“夏紅衣,好名字。”你騙得了天下人,騙得了我和楚夏嗎?騙得了你的心嗎?原來他一直想探個究竟的羅剎真主竟然就是他苦苦尋找的砂畫,很好,她竟然隱藏身份,女扮男裝,不僅當了皇帝,還娶了妻子,根本就是在耍他,不把他放在眼裡。
這個女人,是吃了豹子膽了。
兩月前他沒得見到夏紅衣,也沒問爲什麼砂畫會在羅剎,只是靜靜的把她接走,沒想到他沒查探的結果就是,夏紅衣就是沁砂畫,他被矇在鼓裡幾個月。
“你信不信朕揮師踏平你這小羅剎?”南風瑾冷哼一聲,一下子拉住砂畫的手,像檢查貨物般打量着她,又擡頭望向她的胸,一把把她拉向大殿右側的座位。
砂畫趕緊掙脫他,大聲喝道,“邪皇,請你尊重點,這裡是羅剎,你想踏平,看看你能不能出了這裡再說,你才帶多少兵來?我雲城又有多少守衛,真是大言不慚。”
左邊的楚夏看到南風瑾一人霸佔着砂畫,氣憤的抱起兩個孩子,也朝右邊走去,他大刺刺的坐在砂畫右邊,南風瑾則在砂畫左邊,兩個小鬼頭則又向砂畫黏去。
幾人怪異的舉動讓另一邊的羽煙她們不解,羽煙輕輕起身,走到對面,和善的看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和顏悅色的說道,“兩位皇上的公主和太子長得很好看,長大了,想必也像你們一樣漂亮出色。”
“咳咳。”砂畫輕咳一聲,朝羽煙招手,“煙兒,來坐朕身邊。”
羽煙疑惑了下,看着幾個皇帝就這樣緊緊接在一起,有些雲裡霧裡的走了過去,她一過去,就一把被砂畫拉住,扯到她身旁坐下。
砂畫看了眼有些不悅的南風瑾,這下南風瑾和她中間隔了個人,不能挨着她了。
怎麼這兩個平時叱吒風雲、冷漠淡然、不愛說話的男人一遇到兩個孩子,馬上就變成小孩子了,砂畫緊緊盯着正在她腳邊傻呆着的楚小蛋和楚若兒。
而另一邊的藍炫,早就快笑噴了,他輕輕拍了拍掌,幾排宮女端着上等侍餚走了進來,擺在兩邊長長的表銅桌上,美酒佳餚,應有盡有,藍炫起身,端起一杯酒,朝大家說道,“既然現在三國首腦匯聚一堂,那咱們就乾一杯,以示慶祝。”
首腦?砂畫不明白何爲首腦,應該是首領、大王這類的吧。她端起酒杯,朝大家敬了敬,一飲而盡。
藍炫再次拍了拍手,這時,一羣衣着暴露的舞姬扭着柔軟的腰枝走了進來,禮樂奏響,舞姬們開始在池中翩翩起舞。
舞姬們清一色身着蝴蝶花樣的淺色宮裝,梳着同一種髮式,個個身段姣好,美麗大氣。砂畫隨便掃了掃,竟然發現這些舞姬好熟悉,這些不是她放在西宮沒管的那羣美人嗎?
“爹爹,抱抱。”正思忖之際,楚小蛋張着無辜的大眼睛,可憐的望着砂畫,砂畫一時母性大發,一把抱起他,好舒服,終於得抱小蛋了。
楚若兒慢慢朝南風瑾走去,用小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小聲叫道,“父皇,抱抱。”
南風瑾驚訝的看着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女孩,她竟然叫他父皇,他大手一揮,輕巧的就把若兒抱在膝蓋上,溫和的問道,“若兒怎麼叫我父皇?誰教你的?”
若兒把嘴湊向南風瑾耳側,小聲說道,“東陵父皇教我的。”
南風瑾不經意的看了楚夏一眼,發現他正別有深意的看着自己,他立即端起酒杯,朝楚夏敬道,“朕還以爲你會給若兒說朕壞話,讓她討厭朕呢!沒想到你還沒壞到那種地步,大帝,朕敬你。”
楚夏輕輕拾起酒杯,淡然應道,“喝。”
喝了幾杯之後,大殿中央有舞姬開始跳舞,有的開始彈琴,一派繁華景象。
這時,南風瑾放下若兒,接過宮女倒的酒,走向砂畫,“朕敬你一杯,羅剎……小真主。”
砂畫擡也沒擡,把酒杯在南風瑾面前隨便晃了晃,仰頭一口喝下。
突然,她感覺衣襟上被打溼了,擡頭一看,南風瑾的大手也伸了過來,故意替她擦拭衣裳,“抱歉啊小真主,朕一時大意,打灑了酒,來朕幫你擦乾淨。”說完,徑直朝砂畫胸部擦去。
砂畫騰地一下站起來,發現他的大掌在她胸前掃來掃去之後,厲聲吼道,“登徒子,閃開。”說完,一把推開南風瑾。
楚夏也凌厲的站起身,憤怒的望向南風瑾,“邪皇,你這也太不小心了吧?”
南風瑾尷尬的笑了笑,走回自己的座位,開始繼續抱着若兒喝酒,其實他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剛纔觸碰到那小真主的胸部,那股柔感,他就斷定,這真真切切的是砂畫。
砂畫看到南風瑾已經收斂坐回去,繼續壓抑着自己的不滿坐到羽煙邊上,這兩個男人,分明是在想辦法試探她,想拆穿她的身份,還各種戲碼輪翻上演,真不知道以後還會有什麼歪點子。
這時,對面衣着有些暴露的瑩貴妃再也不滿三個大美男都圍着羽煙,她慢慢起身,邁着小碎步走到楚夏面前,故意彎下身子,露出衣襟裡深深的溝,嬌媚的說道,“瑩兒敬大帝一杯。”
楚夏看了眼邊上的砂畫,本來他是最討厭女人主動接近自己的,不過現當下,他想看看砂畫會不會吃醋,便擡起酒杯,朝瑩貴妃頷首,“你是?”
“小女子是真主親自封的貴妃,名瑩兒,大帝叫我瑩兒就是了。”瑩貴妃說完,一屁股捱到楚夏身邊坐下,身子時不時往他身上靠。
坐在南風瑾懷裡的楚若兒此刻有些替她擔心,因爲她父皇最討厭女人這樣,像這種女人,在東陵皇宮的下場,只有一個字,死。
楚夏有些不悅的推開瑩貴妃的手,再看了看身邊的砂畫,發現她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安靜的喝着酒,他頓時有些氣惱,冷冷的聲音從嘴裡吐出來,“瑩貴妃是嗎?你最好別攀着朕,坐好。”
尹瑩兒被他這麼一吼,倒也真的乖乖坐直身,不再亂摸,她知道,這東陵大帝可不是好惹的,他可不像真主那樣好對付。
“你們真主怎麼會點你做貴妃?”氣質也差太多了吧,他真懷疑沁兒的眼光。
尹瑩兒立即高興得意的回答道,“因爲我聰明,真主問了所有人一個問題,如果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有了自己還要納妾,該怎麼辦。其他妹妹都回答一樣的答案,當時我無意中瞥了真主一眼,發現他眼角的厭惡之情,立即知道她們的答案不對,我就鼓起勇氣,反着大家的答案回答,沒想到真主真的讚許小女子,封我做貴妃了。”
“那你可真聰明。”楚夏冷哼一聲,這女人表面耍些小聰明,實際上比誰都笨,不懂得察言觀色。
“當然嘍,我回答的是:一個人只有一顆心,怎可多愛人?夫君的心只有那麼一點,你去剜一點我去剜一點,那他就沒有心了,你會愛一個沒有心、不懂感情的男人嗎?其實說是這麼說,我們做女人的,哪個能阻止自己的丈夫納妾?即使位高權重,位及皇后,也避免不了這種事。”尹瑩兒說完,輕嘆了口氣,難過的吸了吸鼻子。
一旁的羽煙聽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頓酒宴在衆人各懷鬼胎的情況下結束,砂畫早就被灌得醉醺醺的,不過那是她假裝的表面現象,自從女扮男裝之後,她從來沒喝醉酒過,哪怕有什麼慶祝宴會,她對酒都是淺嘗輒止,剛纔南風瑾和楚夏一直灌她,想把她灌醉,她就順着他們的路子來,故意喝兩口就醉了,然後不等他倆同意,拉起羽煙朝清陽殿跑去。
烏龍的一個上午終於過去,砂畫回到清陽殿,趕緊換了套衣裳,這套衣裳呈深黑色,上面繡了幾株牡丹,看起詭異而神秘,更襯得她像一個男人了。
楚夏和南風瑾,爲了揭穿她的身份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她一回宮,他倆就又派人來請她,一會邀她去共泡溫泉,一會邀她去吟詩作畫,她纔沒那份閒功夫等着他們整自己,一一回絕了之後,清陽殿卻來了位不速之客。
砂畫冷眼看了看來人,不悅之感油然而生。
來人一身戎裝打扮,眉目英挺,長相一般,臉上時常透出一股計算的神色,他就是當年派人在忘情森林追殺她和南風瑾的柳靖,烈如嬋的御前帶刀侍衛,他來,一定沒什麼好事情。
柳靖朝砂畫拱手行禮,冷聲說道,“真主,我家主人請你去浮雅別苑,共敘要事。”
砂畫慵懶的擡起頭,從紅木紫金凳上起身,冷聲說道,“帶路。”該來的,還是要來。
踏過層層白雪,北風冷冷呼嘯在砂畫臉上,檐角上的冰棱結成長條長條的形狀,鬆翠蒼白堅韌的毅力在白雪鎧鎧的雪地裡,隨着凜冽的西北風,搖晃着身子,發出尖厲刺耳的呼嘯。
幸好她的靴子鋪的棉布夠厚,不然這雙腳一定得被凍壞,羅剎的冬天,比西塘冷,卻比北冥暖和,北冥位於整個大陸的最北方,纔是四大國中最冷的。
記得在她五歲的時候,一到冬天,屋子外面到處掛滿了長長的冰棱,孃親和她身子本就單薄,所有衣裳又少得可憐,而且幾乎全是單薄的破衣,她們只好兩兩相依,撿來院子裡破敗的乾柴,在屋子裡生一堆篝火,聽着噼裡啪啦燃燒的火褶子聲,再在火中架起一個小鍋,往裡面添些水,放幾片生薑,等水燒開,她則和孃親一人用一個破了半邊的碗,滿足的喝着那燙乎乎的姜開水。
開始經常都是孃親把燙乎乎的姜開水吹涼,再端給她喝,不過自從孃親的病情加重,她不能做這些的時候,一切艱難的事務,都只有靠她了,幸好她夠堅強,總是把那雙腫得發紫、長滿凍瘡的小手藏在身後,不讓孃親看見,再跑到其他院子裡給孃親找吃的。
就這樣,母女倆心連心,兩兩相依,堅強的渡過每一個冬天。她們超強的毅志力讓府裡其他下人紛紛難以置信,因爲沒人能相信兩個捱餓挨凍的人能渡過明夏寒冷的冬天,而她們,竟然做到了。
遇到天大的事,都打不垮她,更何況現在是個烈如嬋,曾經她被烈如嬋逼着訓練內功,跳舞彈琴,織錦作詩,畫畫殺人時,她都沒有被打垮,反而越挫越勇,如今再遇烈如嬋,她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態面對他。
烈如嬋磨滅她十三年心智,都沒有把她的心變壞變冷,她卻在遇到楚夏和南風瑾,差點徹底放棄人純真的善良,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爲七王爺夏殘魂殺了那麼多人,執行那麼多任務,當時的她是那麼的麻木不仁,就像一個沒有心的空殼一樣。
雖然那些人全是貪官,貪贓枉法,夏殘魂打着爲民除害的旗幟,不是一樣的把人家財物據爲已有嗎?直到執行過兩次任務,看到夏殘魂對金錢的貪婪之後,她才明白,原來他纔是最貪之人。
烈如嬋雖然救她的目的是利用她,可是他給了她優厚的生活,給了她新生,不然的話,她早在那一次刺殺中,被皇后派的人殺死,她對烈如嬋,既有感激,又有恨。
她恨他把她當棋子,恨他如此殘暴的殺害烈如影乃至更多西塘皇子,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殘害忠良,培養十二宮女殺手,以除去他的對手。
他有一顆吞併天下的野心,所以楚夏和南風瑾,甚至自己,最終都會是他的獵物和對頭,如果真的那樣,即使是與他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宮砂,走快點吧,別讓大王等久了。”正思忖之際,柳靖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砂畫愣了愣,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憑烈如嬋的聰明狡猾,一定會調查清楚敵人的底細,她應該早就被他查透了吧。
砂畫跟在柳靖身後,輕聲問道,“當年忘情森林裡的那些黑衣殺手,是你派的嗎?殺東陵六公主楚凌霜,也是你做的吧?以栽贓南滄如醉,好讓南滄和東陵結仇,南滄和東陵一旦結不成盟,將會對你們造不成威脅,是嗎?”
柳靖回過頭,邪魅的一笑,冷聲說道,“你真聰明,不過哪及大王,大王一到羅剎,就先查了你的底細,看了你的畫像,你和他共同生活十三年,即使化成灰,他都認得,別說他,就連我,都深深記得你的樣子,因爲你……實在是太美了。”
砂畫冷哼一聲,“那當年你在東陵,怎麼沒認出我?還多虧他,給我植了那麼大塊醜陋的疤痕,同時也給我帶來了天下人的謾罵和指點,我還真得感謝他。”
“大王當時忙於處理西塘內亂,沒心思管你,再加上他巴不得你能靠近楚夏,反正他的目標是天下統一,一人獨大,先滅東陵和先滅明夏都一樣,本來當時你做了東陵王后之後,大王要派我來找你,叫你乘機殺了楚夏,重新接手殺手一職,不過大王恰好被烈如影派來的殺手攻擊,傷了雙腿,又昏迷不醒,後來在御醫的努力診治下,治了大半年,他的腿纔好,不過,還是要坐輪椅,因爲他腿側的筋骨,早就被烈如影派來的殺手敲碎。所以,你運氣好,逃過一劫,直到這次他來羅剎,看了你的畫像之後,才又想起你。”柳靖說完,沉了沉眸,樣子有些心酸,也有些痛苦。
砂畫冷笑,怪不得這些年她日子過得這麼舒坦,原來是烈如嬋自顧不暇,忘了自己,害人終害已,“烈如影沒死?”砂畫驚奇的喊了起來,當年她執行的第一樁任務就是殺他,當看着他被雪宿們推下漪蘿江時,她當時十分內疚,如果他沒有死,那她的心願也了了一樁,終日不會再受他困擾。
柳靖點了點頭,“他福大命大,沒有死。後來一直藏匿於西塘,培養自己的殺手,爲自己報仇,所以大王才受傷的,不過現在,我們一直沒找到他。大王之所以忘了你,依在下之見,只是假象,他只不過想說服自己,放過你一命罷了。”
砂畫冷哼一聲,“他會放過我?他巴不得殺了我。”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那是你的事。當年你們十三個殺手,他最在意的就是你,雖然他表面從來沒表現出來,不過我身爲他的貼身護衛,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他從來沒後悔救你,好像……很後悔利用你吧。不過他思想有些極端,他越是在意的女人,越不會對她好,越會傷害她,所以,我希望你能多理解理解他,畢竟他現在已經……瘸了。”柳靖說完,徑直朝前面走去。
砂畫在心底冷笑,烈如嬋現在控制不了她,所以利用攻心戰術了嗎?故意裝可憐,給自己犯下的錯找藉口和理由,爲的就是讓她原諒他,然後再次利用她嗎?
如果這種話告訴當年的沁砂畫,也許她會感動,然後爲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會去殺楚夏或南風瑾,可是現在的她,纔沒這麼蠢,怎麼會殺自己親生孩子的爹。
他的身體殘了,可是心沒殘,就憑這幾年他在西塘做的事,還有對西塘關外那些遊牧小民族、小部落做的壞事,她就知道,他的心,還是沒變,永遠是那麼的冷血狠毒。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像他這麼冷血狠毒的人,怎麼可能輕易變好?
砂畫跟着柳靖走進浮雅別苑,細細打量着這裡的一切,她雖然在這皇宮裡住了很久,卻很少四處亂竄,對這些別苑行館都很生疏。
浮雅別苑前面種滿了高大的竹子,竹子上面全是厚厚的積雪,一片壓着一片,全部慵懶的半躺在空中,無精打采的垂着頭,綠色的竹葉全部被白雪覆蓋,狂風一吹,竹林裡沙沙作響,大片大片的積雪融化落下,重重的落在地上。
一進大殿,砂畫頓時嗅到股死亡的味道,果然,一團小小的紅影以極快的速度朝她飛來,砂畫定晴一看,竟然是一隻鸚鵡,她利落閃身飛過,那隻鸚鵡卻像通人性似的緊追不放,狠狠伸出長嘴,朝她眼睛啄來。
砂畫快速低身,又往半空騰昇而去,她沒帶劍,只有用拳頭和它互博,可是她拳頭一伸出去,鸚鵡就快速閃開,凌厲的爪子閃到她身後,準備在她肩頭狠狠一琢,不過砂畫反應很快,打了這麼久的架,她的應變能力早已出神入化。
攸地,她瞥見大殿中央立得有兩個人影,不過這當下,她沒有時間去看他們,砂畫快速旋轉,飛身,反擊,可是那鸚鵡卻越戰越勇,害得砂畫次次出空拳,皆打不到它半要毫毛。
驀地,她瞥見大殿中間的柱子上掛得有以裝飾爲主的寶劍,她足尖點地,雙腿凌厲騰空,飛身上柱一下子取下寶劍,“咣哐”一聲,一道凌厲的寒光從她手中發出,她蹭的一聲扔下劍鞘,揚起銀光閃閃的寶劍,徑直朝鸚鵡砍去。
而大殿中央一坐一站的兩人像看好戲似的盯着她,砂畫震怒,好久沒練過身手,她的技藝卻絲毫未減,只是那鸚鵡過於怪異,竟然會啄人眼珠。
突然,鸚鵡開始朝她吐細細密密的毒針,砂畫凌厲的閃過,再用寶劍在身前阻擋,這到底是什麼鸚鵡?竟這般厲害,如果用它殺人的話,比一個武功高手還強。
砂畫注意到,這隻鸚鵡每朝她攻擊五次,都會回到某個點休息一會,然後再繼續朝她攻擊,太好了。
她在心裡默數,一、二、三、四,五還沒數出來,那把寒光寶劍“唰”的一聲朝鸚鵡之前盤旋的點劈去,只見電光火石間,一把凌厲的飛刀擊中她的寶劍,兩劍相碰,發出茲茲的火光聲,劍鋒與飛刀同時發熱,砂畫快速收回劍,那把飛刀“咣噹”一聲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這時,那隻原本凌厲的鸚鵡卻不再攻擊她,快速飛到一名眉心有輪火紅彎月的女子肩上,女子輕輕撫摸着它,恨恨的望着砂畫。
“不錯。”啪啪幾聲掌聲響起,砂畫定晴一看,那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正是烈如嬋。烈如嬋通體一身邪惡的黑色錦衣,與砂畫的黑色龍袍很相襯。
男子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俊眉深目,妖媚的臉上透出與生俱來的邪媚氣質,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彰顯了他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就那樣陰鷙的坐在輪椅上,嘴角隨意揚起,臉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似悲非悲,似喜非喜,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但是,人人都能猜出,他是個危險的男人,千萬別輕易接近,接近了,就是死路一條。
女子一頭雜亂的捲髮,卻顯得妖豔嬌媚,這頭髮應該是天生的,她輕輕推着烈如嬋,慢慢朝砂畫走來,一步步,皆是那麼沉重,充滿殺機。
“這麼多年沒見,你的本事變厲害了,竟然能在火鳳的嗜血鸚鵡下存活,而且差點傷了它,你讓寡人很佩服,嗜血鸚鵡是火鳳一手調教訓練出來的,能啄人,會發暗器,幾乎可以和一個上乘的殺手媲美,它勝在能靈活的閃動。今天,你竟然打破了嗜血鸚鵡爪下無活者的記錄,果真厲害。”烈如嬋的聲音陰鷙、冷血,他聲音渾厚低沉,讓人聽起不寒而慄,而他那雙陰鷙的眼睛,更是足以嚇破尋常人的膽。
砂畫冷哼一聲,“看來,你剛纔想置我於死地,如果我沒本事破了這記錄,想必此刻已經是隻鳥的嘴下亡魂了吧?”
“哈哈。”女子嬌笑一聲,冷聲說道,“不錯,我的鸚鵡喜歡喝人血,吃人肉,如果你死在它嘴下,自然會屍骨無存。”
“火鳳,住口。”烈如嬋輕吼一聲,陰鷙的眼光望向火鳳,滿眼是警告的意味。
火鳳有些不滿的看了烈如嬋一眼,隨即不滿的低下頭。
烈如嬋輕輕釦動輪椅左扶手的機關,他身下的輪椅緩緩朝上拉長一截,他轉頭對火鳳說道,“火鳳,你先退下。”
“可是,主人……”火鳳指了指烈如嬋的腿,欲言又止,擡頭瞥見烈如嬋陰冷沒有表情的臉,她只得小聲應了一聲,憤憤不平的退了下去。
“她是怕我傷着你吧?真可笑,你烈如嬋周圍哪裡不是保護你的殺手,十二宮也在吧,看來,火鳳對你的不僅是主僕之情,還有另外更深層的情意。”砂畫冷冷望向烈如嬋,堅定的迎上他陰鷙的眸子。
男人慵懶的仰頭輕笑,隨即瀟灑的拔了拔肩邊的墨發,如邪鷹般銳利的雙眼直鎖砂畫,沉聲說道,“就讓寡人稱呼你爲夏紅衣如何?寡人覺得夏紅衣這個別具個性的名字,很符合現在的你,當年的小砂畫,早已不復存在,在寡人心中,她早就死了,而站在寡人面前的男人,卻是我最新的夥伴。”
砂畫冷冷望向他,不打算理會他。這時,烈如嬋轉動輪椅,慢慢朝她走來,邪笑道,“不理我?莫非……剛纔你吃醋了?”
“不是。”砂畫冷聲回答他,她纔不可能吃他的醋。
烈如嬋緊緊挨着她,揚起頭輕輕聞着砂畫身上別有的清香,很是享受的樣子,他微微閉上眼睛,邪魅的嘴角總是若有若無的淺笑,可是那種笑,卻讓人害怕,讓人不寒而慄。
他伸手牽起砂畫的手,砂畫正想掙脫,卻發現他的力道很大,砂畫這纔想起,她體內的內力就是烈如嬋派武林高手輸給她的,而烈如嬋自己,肯定內力更盛她十倍,因爲他皇宮裡養着爲他辦事的武林人士多不勝數。
“你想怎麼樣?你放開我。”砂畫憤怒的吼道。
烈如嬋低下頭,輕輕在她白嫩的手背上印上一吻,隨即淺笑道,“你知道嗎?你還是那麼吸引人,你身上很香,可惜當年,我沒有把你的處子之身奪去,因爲我的婦人之仁,白白讓南風瑾揀了機會,早知道你婚前會失貞,還不如我替你。雖然你看我現在是個廢人,不能像你們一樣騰空飛躍,也不能行動自如。但是隻要我雙手抓住的東西,他就跑不掉。”
“你……無恥。”砂畫輕哼一聲,用另一隻手抹了抹被烈如嬋親過的手。
“你竟然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砂畫冷哼一聲,“恐怕是你要遭天打雷劈吧?不錯,你是救了我,我很感激你,可是你救我的目的是什麼?你現在找我來的目的又是什麼?你說了我再考慮是不是應該感激你,回報你。”
烈如嬋仍是死死捏住砂畫白嫩的手,砂畫也懶得掙,知道他內力深厚。
“很聰明,不愧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女人。放心,我不會揭穿你的真實身份,也不會告訴南風瑾當年你接近他的目的,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仍會是當年那個善良的小砂畫,而不是那個處心積慮想要害他的女人,我時常在想,如果讓他知道你當年嫁給他和親是爲了殺他,他的反應會是怎樣?原諒你?離開你?還是憎恨你?現在南風瑾和楚夏身邊侍衛都不多,是殺他們的最好機會,如果等他們回到北冥和東陵,到時候想靠近他們都很難,別說殺他們了。如果你現在配合我殺掉南風瑾和楚夏,那麼我將不會再爲難你,還把半壁江山分一半給你,如何?”烈如嬋用錦帕擦了擦砂畫的手,冷冷說完這一切。
砂畫揚起頭,冷聲說道,“要我幫你殺他們,不可能,當年爲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或者我會答應,可是現在的我,不是當年的我,我是夏紅衣,我不會幫你的。”
“六年前不是西塘動亂,我天天要懲治暴民的話,早就親自去東陵除掉他們了,還須你動手?就是現在,我都有辦法除掉他們,只不過要費一番功夫而已。你是他們的心頭肉,他們對你毫無防備,由你去殺他們再好不過。你別不識擡舉,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我想,我耍點小計謀,你羅剎就會發生大動亂。還有,你不是有一對可愛的龍鳳胎?有機會,我真想和那兩個小鬼玩玩,南風瑾能天天跟着他們?”烈如嬋邪魅威脅的望向砂畫。
真狠,竟然利用孩子來威脅她,砂畫咬緊牙關,眼神凌厲的閃過烈如嬋臉上,咬牙切齒的掄起拳頭,“如果你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我一定死都要宰了你,還要滅掉整個西塘,我看你拿什麼來和他們爭!”
烈如嬋擡頭,攸地一聲放開她,扣動輪椅的機關,迅速閃離砂畫三丈之外,朗聲說道,“你變了,我早知你不會答應,因爲你心裡根本沒有我,只有他們。你不知道?看着你有了別人的孩子,我也會心痛的嗎?我不會放過他們任何人,我一定能稱霸天下,得到你。”說完,他無力的垂下眼眸,冷酷的眸子有些不經意的柔軟,推着輪椅徑直朝內殿走去。
砂畫冷眼看了烈如嬋背影一眼,轉身淡然走向殿外,她現在迫切的想見到楚小蛋和楚若兒,烈如嬋應該沒那麼壞吧,再怎麼他們也只是小孩子,他應該不會害她們的。
想着想着,她全身發抖,冬雪陣陣,路上的積雪越積越厚,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狂風呼嘯刮過,遠處宮殿白茫茫的一片,毅力高聳在帝都中間。
不知不覺中,她竟然走到紅薔別苑,這裡她也從來沒來過,不過她知道這裡是南風瑾住的,別苑外面全是層層密密的守衛,她踏着金履靴,腰間束了條白金玉帶,一身黑袍嬌豔神秘,把她整個人襯得很冷漠。
在守衛點頭行禮的注視下,她示意他們別講話,輕聲走進大殿,她就看到楚小蛋和楚若兒竟兩人在殿中央玩耍,身邊的宮女齊齊朝她行禮,還時不時的偷瞄她,這種情景她見得多了,哪怕是吃飯、喝酒、睡覺,那些宮女都喜歡一直盯着也不放,好像永遠也看不飽似的。
宮女正想大聲通報,砂畫輕輕示意她噤聲,她輕聲問道,“邪皇怎麼不在殿裡?”
“真主需要我去通報邪皇嗎?他正和南滄公主在內殿彈琴作畫。”宮女輕輕拂身,嬌笑着問她。
砂畫搖了搖頭,“不用了。”彈琴作畫,真有雅興。
砂畫見南風瑾他們都不在,立即快速的跑到大殿中央,悄悄朝楚小蛋喊道,“小蛋,小蛋,若兒,快過來。”
楚小蛋牽起楚若兒的手,兩人邁着小短腿齊齊朝她跑去,兩人乖巧的大聲叫了起來,“爹爹,你怎麼來了。”
“噓!小聲點。”砂畫朝她倆使了個眼神,兩人立即乖巧的站在她面前,不再亂叫。
“誰教你們的?見到我竟然叫爹。”砂畫微笑着問道。
楚小蛋想了想,撓了撓頭上的金黃帽子,悄悄的說道,“大冰塊教我喊的,他說當年有人指使我叫他爹爹,那個人肯定是你,其實他不知道,是我自己想的了,再說我又不認識你,怎麼可能是你呢!雖然你和我們母后長得有點像,可是你是男人,她是女人。”
楚若兒也點了點頭,“真主,你長得真的很像我母后,也跟她一樣漂亮,可惜你不是她。”說完,她難過的癟了癟嘴,眼裡泛着晶瑩的淚珠,緊緊牽着砂畫的手。
砂畫突然把楚若兒的手執起,摸向自己的胸,“若兒,我的妹妹(俗稱MI?MI,當年砂畫餵養她倆時的稱呼)是不是很熟悉,都是軟軟的?我就是你們母后,親生母親。”
沒想到兩人聽了她的話沒有絲毫驚喜之情,仍是傻愣愣的望着她,“不是,你是男人,我們母后是女人,女人怎麼可能變成男人。”
咦,這該怎麼辦呢!砂畫急了,南風瑾就快出來了吧,她一定要在他出來之前告訴兩個孩子,她一把拉住兩個小鬼,輕聲說道,“小蛋,四歲那年,你是不是硬要跟我比武,然後一不小心栽倒在湖裡了,當時你還小,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一栽一栽的,當時嚇得母后半死,母后就快速的跳下湖把你救了上來。後來你父皇來了,不僅沒有訓斥你,還立即叫御醫來救你,當時可驚動了整個東陵皇宮呢!”
她說完,又轉身望向一臉驚訝略帶懷疑的若兒,“若兒,其實母后是不得已,才女扮男裝的,就是,母后本來是女人,因爲不方便,所以換上了男裝,你們纔會認爲我是男人。若兒你記得嗎?你每年過生日母后都會送你一朵漂亮的珠花,你看你頭上這些五顏六色的珠花,全是母后親後製作鑲嵌的,當時你還陪着我製作,母后一不小心手指頭就被刺了個洞,流了好多好多血,當時還嚇哭你了。而且大殿裡只有你和我,沒有其他人知道。”
砂畫一口氣說完,兩個孩子似懂非懂的倚在她腿邊,楚小蛋似乎明白的點了點頭,像大人般沉聲說道,“原來你真是我們的母后?”
“嗯嗯,我也懂了,母后,我們好想你。”楚若兒說完,一口親在砂畫臉上。
砂畫看了看遠處的宮女,立即壓低聲音,“記住,你們千萬要爲母后保密,不能泄露母后的秘密,否則,母后會有殺身之禍,羅剎也會完蛋,還有天下很多美人會自殺,知道嗎?”
兩個小鬼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楚若兒朗聲說道,“母后,如果父皇叫我試探你,揭穿你,我一定不幫他,我表面上幫他,其實我在幫你。”
“嗯嗯,我也是。”楚小蛋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砂畫一下子朝倆孩子一人賞了一口,幸福的抱着他們,“我就知道你們最乖最聽話聰明瞭,你們就是不能幫着父皇來耍我,知道嗎?”
“嗯嗯,我們會的,在我們心裡,母后永遠排第一。”楚小蛋朝砂畫豎起大拇指。
砂畫癟了癟嘴,雙手撐起小臉,樣子十分可愛,“那你們願意跟母后留在羅剎不?母后好想你們,捨不得離開你們,我每晚做夢都會夢見你們,夢見你們正朝我揮手,朝我微笑,可是每當我醒來,才發現,那只是個夢,你們並不在我身邊。”
“我願意。”楚小蛋高興得揮着小手,一把抱住砂畫。
“我……我也願意。”楚若兒有些結巴,“可是……我離開了父皇,他怎麼辦?”
是啊,他們離開了楚夏和南風瑾,視他們如生命的兩個大男人一定會心碎死,可是她也想他們,也不想離開他們。
這時,殿外出現了一陣打鬥聲,砂畫放下孩子,快速走出去,發現一白一紅兩陣身影正在風中打鬥交織,男人眉清目秀,招招忍讓;女子卻是凌厲狠毒,招招致命。
“住手。”砂畫大吼一聲,兩人頓時把視線集中向她,隨意看了她一眼,又開始繼續打鬥。
“楚夏,當年你誣衊我殺楚凌霜,把我關在那骯髒恐怖的大牢數天,今日我武學已經提升,一定要和你一較高下,好泄我當年被你誣衊的憤。”南滄如醉揚起手中長鞭,唰唰又是幾聲朝楚夏劈去。
奇怪,宮女不是說南滄如醉和南風瑾在內殿吟詩彈琴作畫嗎?她竟然能跑到前殿來和楚夏打架?該死的宮女,一定欺騙她了。
正思忖,身後一陣溫潤的聲音響起,“夏紅衣,剛纔抱着小蛋和若兒哭得稀里嘩啦的,你還不承認你是沁砂畫嗎?”
砂畫立即轉身,狠狠剜了南風瑾一眼,“原來是你設的計,故意叫宮女告訴我你在和南滄如醉彈琴,沒想到你躲在暗處看我的笑話,可惡。”
南風瑾擺了擺手,“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此事你知我知,小蛋知,若兒知,最多再多個楚夏知,不過我們不會告訴你的羽煙王后,這點你放心。”
“朕看你是弄錯了吧?我只不過是喜歡那兩個孩子,才抱了他們一下,你哪隻耳朵聽到我承認了?”砂畫冷冷的拂了拂袖子,兩個小鬼也跟了上來。
楚小蛋一下子跑到南風瑾面前,大聲說道,“大冰塊,他不是我們母后,剛纔是我們硬要巴着他叫爹的。”
南風瑾氣惱的冷哼一聲,“我總有辦法讓你承認,讓你露出馬腳。”
砂畫牽起楚小蛋和楚若兒,“看吧,我又牽他們了,怎麼樣?有本事你就來。”
“父皇,你們別打了。”楚若兒焦急的望着正在殿外騰空飛起的兩人,急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楚小蛋則抽出腰間鋒利無比的小短劍,大喝一聲,“南滄如醉,你別打我父皇,看劍。”說完,他正想衝出去,卻被南風瑾和砂畫同時抱住。
兩人看了看對方的姿勢,紛紛緊張的抱着楚小蛋,砂畫立即尷尬的放下手,冷聲說道,“北冥太子關我何事?不小心抱着了而已。”
說完,她慢慢退到邊上,凌厲的一躍而起,加入了兩人的戰鬥中,不過她是去勸架的。
砂畫雙眼如鷹般銳利,找機會瞅準南滄如醉的左手,狠狠的扣腕上去,一把抓住她嬌嫩的玉手,凌厲的把她拖到自己胸前,用另一隻手在她臉上拍了拍,輕聲說道,“女人家,這麼個打法,可是很不雅,沒有男人愛哦!”
南滄如醉細細的打量着砂畫,隨即氣憤的朝她吼道,“死色狼,放開我。”因爲她沒幾過幾次曾經的砂畫,雖然對她印象很深,不過雖然見眼前的男子長得有些像她,可是他舉止輕浮,又是男人,她怎麼都不可能聯想到這位就是她憤恨多年的情敵。
楚夏慵懶的搖了搖玉簫,輕輕拍了拍身上,似乎要拍落些什麼髒東西,朝砂畫拱手道,“多謝真主相救,遇到不講理的潑婦,真是無趣。”
“原來你就是羅剎真主。”南滄如醉輕聲說道,嘴角卻是對砂畫的不屑。
砂畫仍是緊緊扣着她手腕不放,把南滄如醉的手捏得紅一塊紫一塊的,如果他一放手,她勢必又會衝上去和楚夏亂打一陣,到時侯鬧得宮裡雞犬不寧,也不是個辦法。
“剛纔朕隱約聽見南滄公主說當年被大帝冤枉殺人之事,其實朕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真正殺東陵六公主的的叫柳靖,他是西塘大王的御前帶刀侍衛,如果你要報仇,就去找他。別在朕面前打打鬧鬧,朕不喜歡不聽話、不乖巧的女人。”砂畫說完,一把鬆開口,南滄如醉順勢朝右邊倒去,正欲倒地時,她輕盈的身子正好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接住。
砂畫定晴一看,原來是南風瑾,呵,她們的感情可真夠好的。
南滄如醉幸福的倚在南風瑾懷裡,臉上陀紅一片,可是沒過一會兒,身子卻被身邊的男人快速推開,南風瑾沉聲說道,“如醉,別鬧了,難道你不能放下那些事嗎?我都放下了,你爲何還一直記着。”
南滄如醉輕哼一聲,收回正欲上揚的鞭子,“好吧,看在瑾的面上,我不再追究此事,倘若他日再出現這種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說完,她憤恨的望向砂畫,“原來你就是羅剎真主,你就是滅我國家的罪人,我恨你。”
砂畫雙手環胸,凌厲的說道,“南滄先在我國邊境騷擾,朕只不過是順應民意,守護自己國家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饒。”
南滄如醉仇視的盯着砂畫,恨不得一口把他吃掉,她身上揹負着滅國之仇,對羅剎人民只有恨。
砂畫冷哼一聲,“公主,如果你認爲我做錯了,大可以把那批流離失所,生活不幸的難民帶回國,不過你要問一聲他們願不願意回去,是要羅剎過種地耕田、豐衣足食的日子好,還是回南滄繼續受你父皇兄長的奴役,你去問問編進羅剎的南滄百姓便知。”
南滄如醉冷哼一聲,“如果不是你滅了南滄,他們會流離失所,會生活不幸嗎?你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披着張和善人皮面具的惡魔。”
“隨便你怎麼說,朕能和你說的只有這麼多。”說完,砂畫輕輕摸了摸兩個小鬼的額頭,朝她們揮了揮手,大步流星朝清陽殿走去。
此時已經停止下雪,整個皇宮銀妝素裹,砂畫一個人走在幽靜的小徑裡,想着一會兒回去肯定又會對上羽煙那雙渴求和期待的眼神,她竟不知該怎麼辦,都和她成親幾個月了,她一次也沒碰過她,羽煙早就對自己很不滿了,再怎麼說她都是女人。
女人一生能有個依靠是最大的夢想,如果她能懷上龍子,那麼肯定將來的地位能保住,可是她是女人,又能給她什麼?
如果她女人的身份真的大白於天下,那些大臣還聽她的嗎?羅剎會發生動亂和內訌嗎?羽煙會不會傷心?
南風瑾,好像很關心南滄如醉。
哎,砂畫重重的打了下自己的頭,她管這些幹什麼呢!她現在都自顧不暇,再說南風瑾和南滄如醉在一起這麼多年,感情好也無可厚非。
這時,銀松下不遠處跌跌撞撞的跑來幾名宮女,她們一看到砂畫,便氣喘吁吁的衝過來,大聲叫道,“真主,不好了,王后出事了。”
砂畫凌厲的擡起雙眸,大聲喝道,“怎麼回事,王后不好好的在宮裡呆着嗎?”
她這才注意到,幾名宮女的宮裝上都有點點斑駁的血跡。一名身穿淺紫色宮裝的宮女怯生生的說道,“剛纔我正進內殿給王后送衣料,卻看見她痛苦的倒在牀上,全身泛黑,呈青紫色,下身直流血,於是我嚇得大驚一聲,衝上去抱住她,卻發現她已經氣若游絲,快……快不行了。”
“什麼?”砂畫立即扒開幾名宮女,快速心急的朝清陽殿跑去。
一到大殿,砂畫就看到四周跪着同名瑟瑟發抖的宮女,她冷喝一聲,“快請御醫。”
“回真主,請了,御醫馬上到。”一名小宮女抖着雙肩回答他。
要知道平時真主最疼王后了,現在王后出了事,大家一定難脫干係。
砂畫快速跑進內殿,大牀前也跪了幾名正在抹淚的宮女,她一把扯開她們,輕輕抱起膚色深黑的羽煙,羽煙身子很輕,衣裙下襬全是血,把整座大牀染得緋紅,她雙眼無神,原本白皙紅潤健康的皮膚此刻就像蟒蛇的皮膚一樣,深黑難看。
“羽煙,你醒醒,到底是怎麼回事?”砂畫眼裡噙着淚,用力抱起羽煙,羽煙的身體把她黑色的龍袍染溼,有幾絲黏黏的血液沾在她臉上。
經她這麼一搖,羽煙無力的睜開雙眼,微弱的喘着粗氣,哭着說道,“夫君,您終於來了,羽煙終於等着你了。”
“你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砂畫說完,轉頭厲聲吩咐宮女,“還不快去催御醫,要是王后有事,我要你們給她陪葬。”
“是,真主。”幾名小宮女快速起身,跑了出去。
羽煙擡起泛黑的手臂,手腕上那隻“執手鐲”早已枯黃,她輕輕摸向砂畫的臉,微笑着說道,“一個人只有一顆心,怎可多愛人?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本想執君之手,與君偕老,可是上天不給我這個機會,咳咳……”她一邊說,一邊重重的咳嗽出聲。
砂畫用力抱緊她,淚水無聲無息的自臉頰滑下,“羽煙,你會沒事的,你要相信自己,堅強的活着,好嗎?答應我,聽我的話。”
羽煙搖了搖頭,輕聲喃道,“還記得,在選駙馬大殿之上,你問我:‘羽煙公主,我是不是比你高?’當時我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不知所措,然後,你繼續說:‘我比你高,那麼天塌下來,有我替你頂着;風雨襲來,有我替你擋着。’說完,你還把鐲子遞……給邊上的太監,由太監呈給我。”
“你後來又說,‘公主,我真想親自替你戴上,此鐲名爲’執手鐲‘,意思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雖然它不貴重,但是它代表我……滿滿的心意。明明滅滅的人生,我願意做你的一盞燈,溫暖你……的寒冷,關照你的一生。其他的,等你嫁……給我就知道了。’”
砂畫重重的搖了搖頭,輕輕吸了吸鼻子,淚眼朦朧,“羽煙,你不能死,你答應過我的,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羽煙無力的搖了搖頭,眼睛迷離,“沒用的,我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就變成這樣了,我就快走了,此生能嫁給你,是我最大的幸福,雖然沒能和你……做成真的夫妻,沒有留下屬於我們的孩子,但是我已經很……幸福了,能擁有你的愛就足矣!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爲自己多納點妃,不要爲了我……委屈自己了,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不要這樣,不要放棄自己,還有救的,御醫就快趕來了。”砂畫語氣哽咽,話裡帶有哭腔,自責的擁着她,“要是當初我不娶你,你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如果時光倒流,我寧願不認識你,至少這樣,你還是無憂無慮的東陽公主。”
羽煙重重的搖了搖頭,微笑的望着她,如沐春風,輕輕喃道,“別這麼說,能嫁給你……就夠了,天下女子……想爭還爭不到呢!在我臨死之前,能有你陪着我、抱着我,我就很知足了。在我死後,你把我葬在皇宮最邊遠的……院落裡好嗎?因爲我想日日夜夜陪着你。你不用怕我,我愛你,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想那縷亡魂……能靜靜陪着你,守護着你。”
“不,我不要你死。真的不要。”砂畫說完,轉身朝身後的宮女吼道,“御醫怎麼還沒有來?再不來,朕把你們全部宰了。”
正在這時,殿外跑進一老一少兩人,一名小宮女領着年事已高的御醫正心急火燎的往內殿跑,砂畫一看到他們,立即怒聲吼道,“快點,磨磨蹭蹭的,救不好羽煙,我貶你爲奴。”
“是,是,真主。”老御醫顫顫巍巍的蹲下身子,開始爲羽煙診脈,診完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顫抖道,“真主,老臣非常難過,王后所中之毒乃七大毒之一,異域蛇毒,毒素已經沁入五臟六腑,王后她,再過一會兒,就要薨逝了。”
“什麼?你騙朕。”砂畫一把推開老御醫,開始自己替羽煙運功逼毒,可是她的手一碰到羽煙脆弱的身子,羽煙就痛苦的一顫,眉頭緊緊皺起。
“真主,使不得,你這樣只會加速王后離去,你用內功一震,非但沒有逼出王后體內的毒素,反而會把她所有經脈震碎,因爲那種毒十分吞噬人心,所以一接觸到,體內的經脈就會變得易常脆弱,輕輕一震,就會碎掉。王后她……真的沒救了,還請真主……節哀。”老御醫無限感傷的緩緩說道。
什麼?羽煙沒救了,她還這麼年輕,這麼單純善良,這麼愛她,就這樣就沒救了。都是她害了她,明明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卻同意娶她。
“對不起,羽煙,對不起。”砂畫輕輕抱起她,慢慢拍打着羽煙的後背,希望減輕她的咳嗽。
羽煙一邊咳嗽,一邊堅定的朝她微笑道,“夫君,我死的時候,至少是微笑着離去的,你沒有錯,錯在我們沒有緣分。你答應我,把執手鐲帶在身上,我想讓你永遠記住我,不要忘記我。如果以後……你再遇到令你心動的女子,希望……你的心裡……最深最不起眼的角落,能裝一個小小的羽煙。”
“我會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說完,砂畫輕輕取下羽煙手上早已枯萎的手鐲,那是她在羽煙選駙馬當日從大殿內的藤條編織而成的。
等她一取下手鐲,發現懷裡的人兒已經軟了下來,她再沉吟一看,發現羽煙已經緊緊閉上了眼睛,臉上還掛着滿足的微笑。
Wωω ⊕TTkan ⊕C〇 傻羽煙,你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不怪我,你明明可以怪我的。
砂畫輕輕放下懷中的女子,輕輕嘆了口氣,接過宮女的帕子,親自爲她擦拭身體。
一步一步,做得是那麼的細心,這個女子,從跟着她起,就整天活在驚慌中,一會兒怕她不愛她了,一會兒怕她愛上別的女人。
原先那個富有個性,嬌生慣養的脾氣早已不復存在,有的只是對她的依附和溫柔。是不是她丟了國丟了家,所以只有她一個依靠,所以才這麼怕她離開她。
“來人,把宮裡所有新封的美人,包括瑩貴妃,全部帶到正殿,朕要親自審問,朕一定要揪出兇手,要她爲羽煙陪葬。”砂畫咬牙切齒的吩咐宮女,卻在不經意見,見到杏兒慌忙收起桌上的一隻白玉茶杯,邊哭邊趁人不備把它與另六隻相同的玉杯中的其中一隻調換,又趁機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