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我愛死了昨天，誓言割碎你的臉。一切都回不到那些從前，美好的畫面。”葉凡的手機響了。看了來電，是已經不陌生的本地號碼。
“在幹嘛？”
“沒幹嘛。”
“我明天走。”
“哦。”葉凡的心又被扯了一下。“怎麼這麼快，纔回來沒幾天嘛。”
“這次回來是有些事情要辦，辦好了。我得回去了。”
“你在哪？現在？”
“星宇家。”
“他在家嗎？”
“不在，和他老婆旅遊去了。”
“我過去？”
“我等你。”
“嗯。”
葉凡掛了電話。
穿那件衣服好呢？葉凡又一次站在自己的衣櫃前。離上次見面將近四年了。葉凡看着鏡子裡微微發胖的自己，想：他現在還會在乎我穿什麼嘛？人家也許根本就不會正眼看你的。雖然這樣想，葉凡還是伸手取下了那件粉色的呢子大衣。大家都說她穿這件大衣好看，顯得有身材且臉色紅嫩。就穿它吧。
（2）
星宇家的房子也是一棟三層樓的小洋房。他老子是銀行行長，有錢。和兒子一人住着一棟這樣的小別墅。
“嘀嘀。”葉凡把車停在星宇家樓下，按了兩下喇叭。
很快，一凡就下樓來開門了。
“進來吧。”一凡開了門，轉身上了樓。
待葉凡上到二樓客廳的時候，水已經燒開了。
“送你的。”一凡扔了一隻巴掌大的北極熊給葉凡。“這可是加拿大的國寶。”
“謝謝。”葉凡接住了北極熊。心想：總算知道給人家帶點小禮物了。交了女朋友的人，果然是不一樣呀。
“這次回來比較匆忙，辦點事。”
“哦！”葉凡沒有多問。她對一凡回來幹什麼，沒有興趣。她關心的是他回來了，她見到了他。
“過得怎麼樣？還好嗎？”
“還好，你呢？說說你女朋友吧。”葉凡不知道爲什麼提到那個女人，其實她是恨她的。
“她？沒什麼好說的。很普通的一個女人。”
“能成爲你的女朋友，她就不普通。”
“兩個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很普通的人類。”
葉凡從他的回答裡知道，他不想提她。於是，她換了個話題。
“聽王志說，你在那邊買房子了？”
“是。去那麼多年了。”
“小洋房？有游泳池嗎？”
“有。”
葉凡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凡及其女友在泳池裡嬉戲的場面。
“不好意思，我要去下衛生間。”
說完，葉凡去了衛生間。
“葉凡，你又發什麼神經呀？”葉凡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說：“差不多了，你。別瘋了。”
之後，她按下了沖水馬桶，然後洗了把臉。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
（3）
“他對你還好嗎？”一凡難得用這樣的口氣和葉凡說話。
“嗯。”
“那就好。我希望看到你幸福。雖然我給不了你。”
葉凡的心生生地被扯了一下，好痛。
“明年，我想我會結婚。”
“哦！”葉凡又想去衛生間了。
“你會祝福我嗎？”
“會！”
葉凡還是忍不住要去衛生間。去之前，尷尬地說了句：“昨天吃壞東西了。拉肚子。”
一走進衛生間，葉凡就剋制不住自己了。眼淚不由自主地往外冒，葉凡抽了一節紙巾。她拼命的擦，卻怎麼都擦不幹。紙巾已經被浸溼了，眼淚還在不停地往下流。
“行了，行了。葉凡，你別哭了。人家結婚，你哭什麼呀？有病吧，你。”葉凡努力地吸了幾口氣，她需要讓自己平靜下來。
洗臉，洗臉，繼續洗臉。
直到洗掉了一層皮，葉凡才從衛生間裡走出來。
（4）
“不知道昨天吃壞了什麼東西，上吐下泄的。”這句話，似乎可以用來解釋自己的紅眼睛。葉凡想。
“哦。”一凡一反常態，對她的“不適”置之不理。
“工作還順利嗎？”一凡問。
“還行，就那樣。閒的時候閒死，忙的時候忙死。”
“居委會的工作應該很繁瑣吧。”
“是，無聊之極。”
“有想換份工作嗎？”
“沒有。這工作來之不易，不想丟。你知道的，我沒什麼文化，技校畢業而已。”
“哼，要那麼多文化幹嘛。”一凡爲葉凡倒了一杯茶，說了句：“女子無才便是德。”
“切，大男子主義。”葉凡提醒他，說：“小心我告你性別歧視。”
“我沒有。”
“你有。”
“我只是說你。我希望你的生活簡單點。”
“夠簡單了，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再簡單就直接當豬好了。”
“這主意不錯。吃了睡，睡了吃。蠻好。”
葉凡給了一凡一個大白眼，懶得理他。
（5）
時間在一問一答中漸漸溜走，牆上的掛鐘宏亮地敲了六下，像是在說：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哎呀，雲珊今天從廣州回來，我們約好晚上一起吃飯的。”
“她去廣州幹什麼？”葉凡的朋友，一凡似乎都很熟悉。
“她嫁到廣州去了。”
“哦。”
“不行，我得走了。我們約好六點在‘食客居’見的。”
“我送送你吧。”
說着，兩個人就一前一後朝樓下走去。
（6）
“你過得好就好……”
葉凡隱隱聽見一凡在自己身後感嘆。她的心又揪了一下，疼，她覺得。
此時，她感覺自己的馬尾辮動了一下，她知道，是一凡。一凡在撥弄她的馬尾。
她很想轉過身去抱住一凡，但她不敢。她怕，她怕他拒絕她。
葉凡用力晃了晃腦袋，意思是：別動我的頭髮。
一凡不動了，兩個人走下了樓梯。
（7）
當葉凡踏下最後一節階梯的時侯，一凡一個箭步衝到了她面前。
一凡抓住了她，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別嚇我！”葉凡沒有想到一凡會這樣，她被嚇了一跳，這話便脫口而出了。
“我嚇到你了嗎？”
“不！沒有！”葉凡鎮定下來，她想讓一凡抱着。
“別怕，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忍不住。見到你，我就忍不住有這股衝動。”
此時，葉凡在一凡懷裡閉上了眼睛。
我何嘗不想這樣被你抱着啊！葉凡的心一陣一陣地酸楚。天啊，爲什麼我們都結婚了，爲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葉凡流淚了。她也緊緊地抱住了許一凡。這是他們第二次的擁抱，離上一次整整四年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再回來。我知道，你已經不需要我了。”
“別這麼說，一凡。”葉凡抱得更緊了，她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那樣，她就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了。
“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面。”
“別這麼說，求你了。”葉凡又開始流淚了。她不明白一凡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也許真的就不會再見了。”
“怎麼會呢？你我都還那麼年輕。”葉凡流着淚說了一句不好笑的笑話。
“說不定呀。”一凡又感嘆了一聲。
“你不會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葉凡突然緊張起來，焦慮地看着一凡。
一凡笑了，拍了拍葉凡的小腦袋，說：“傻丫頭，你看電視劇看得太多了！”
“那就好。”葉凡俏皮地鑽進了一凡的懷裡。
（8）
“是我愛死了昨天，誓言割碎你的臉。一切都回不到那些從前，美好的畫面。”葉凡的手機響了。不用猜，葉凡都知道是陳雲珊，她一定在“食客居”等急了。
“我真的得走了，珊珊一定等急了。”葉凡滿是不捨地推開了一凡。
“嗯。”一凡也放開了葉凡。
“你嫁給他是對的。我能感覺到，你很幸福。”一凡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麼一句。
“那肯定的，我是誰呀。我的眼光會錯嗎？”葉凡說這話的表情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知爲什麼，她的心裡卻有種想哭的感覺。
“拜拜。”一凡幫葉凡關上了車門。
“嗯。拜拜。”葉凡掛了前進檔，踩下了油門。
（9）
淚又一次模糊了葉凡的視線，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哪裡來得那麼多眼淚？！從後視鏡裡，她知道許一凡還站在那裡，在她的身後注視着她。她沒有勇氣再去看後視鏡，她擔心自己會失控，她擔心自己會從車上跳下來，她擔心自己會在一凡面前哭。她不想那麼做，她也不能那麼做。她要讓許一凡回憶起她的時候，全部都是微笑，全部都是開心。
汽車駛過一個彎道，葉凡知道，許一凡已經看不到自己了。於是，她將車靠着路邊停了下來。她趴在方向盤上徹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