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最寵愛的姨太太被犬養一郎帶上轎車,師仁軒真後悔發請柬給他,本打算借他的身份來提高自己在工商界的威望,結果卻是引狼入室,白白搭上了一個如夫人,心裡別提多難受了。女兒師豔紅早已變成了犬養一郎的禁臠,連過年都不讓回家看看,現在又賠進去一個姨太太,也不知道還能否放回來,而且連問都不敢問,這活王八當得可真夠憋屈的!
師仁軒笑容僵硬地揮手送別犬養一郎,內心早把他祖宗八代痛罵了一遍,無奈的精神勝利法。被帶走的姨太太是他去年剛娶的,人才十九歲,長得格外標緻,深得他的寵愛。如今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落入了犬養一郎的魔爪,指不定會給糟蹋成什麼樣子呢!
這綠帽子是帶定了。
轎車的尾燈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師仁軒步履蹣跚地走回老宅,此事除了忍耐他還能做什麼?若是惹惱了犬養一郎,自己一家老小都別想活命,日本軍隊的兇殘狠毒絕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他們在南京城一星期內就殺了三十多萬中國人,簡直把那裡當成的屠宰場,區區上陽縣城頂多有三五千人,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呢!
千萬別幹蠢事!師仁軒不斷警告自己,親閨女送出去自己都不心疼,更何況是個姨太太了了,有錢還怕找不到更漂亮的女人。第26旅團過了正月就撤走,這綠帽子也帶不了的多久,咬牙忍忍就過去了。
犬養一郎的副官手拿加急電報找到師豔紅時,她剛剛起牀,還沒來的及梳洗打扮。昨夜犬養一郎帶回了父親的姨太太,她便回到了自己做閨女時的房間去睡,那女人好歹也是她名義上的媽(雖然她從來也沒叫過),兩人同牀陪秦也未免太尷尬了。
犬養一郎酒後色急,也沒強留她。
副官知道旅團長昨晚喝多了,而且還帶了個女人回來,自己要是貿然創進去,不挨頓臭罵纔怪呢!可方面軍總部發來的電報註明是加急,必須要在第一時間交給犬養一郎。他想來想去,最終決定讓師豔紅把電報送進去,女人比自己方便。電報是用日文寫的,量她也看不懂,不必擔心泄密。
師豔紅簡單梳洗了一下,在副官的陪同下來到犬養一郎的臥室門前。副官將加急電報塞到她的手中,讓她馬上進屋去交給犬養一郎,不能有任何耽擱。臥室的門沒有反鎖,獨院門口有警衛二十四小時守護,絕對安全。師豔紅輕輕推門而入,反手關好門後便朝裡屋走去,腳步很輕柔,擔心驚醒了熟睡中的犬養一郎。
犬養一郎的脾氣她最清楚,此時進去捱罵算是輕的,搞不好就要受皮肉之苦,最好還是別幹傻事。稍微等了一下,師豔紅壯着膽子衝裡屋喊道:“犬養將軍,犬養將軍,有您的加急電報,是方面軍總部發來的,我可以送進去嗎?”
很快,裡屋傳出犬養一郎疲倦的聲音:“進來吧。”
師豔紅挑簾走入裡屋,輕手輕腳地來到牀前,雙手恭敬地將電報遞了過去。犬養一郎根本不看她,擺擺手說:“先放到桌上,我一會再看。”
窗簾拉的很死,屋內昏暗不明。師豔紅把電報放在紫檀木客桌上,不敢走也不敢坐,只好靜靜地站立在一旁等侯。她不用想也知道父親的姨太太被折騰慘了,落到犬養一郎手上的女人別想有好日子過,她自己不就是這樣熬過來的嗎!
犬養一郎的軍刀就掛在牀頭,走過去拔刀下刺,許多人的冤魂就可以安息了,自己有這個勇氣嗎?
師豔紅慢慢地向牀頭走去……
殺死他!殺死他!一個憤怒的聲音在她心中吼叫,離軍刀越來越近了……
手指剛剛觸及刀柄,犬養一郎猛然發出亢奮的叫聲,驚醒了走火入魔的師豔紅,令她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自己真是太愚蠢了,犬養一郎若是被殺身亡,別說師家滿門老幼活不成,恐怕就連上陽縣城內的居民也會被無情的屠殺,這種事日本鬼子乾的太多了,險些釀成大禍。
讓這麼多人給犬養一郎陪葬值得嗎?
她悄然退回原地,心臟狂跳不定,好一會才恢復了正常。
又等了五分鐘,犬養一郎才掀被下牀,父親的姨太太像死人一般躺在牀上,眼圈發黑,目光呆滯,臉色白的怕人。師眼紅趕忙上前爲她蓋好棉被,伸手梳理她凌亂的秀髮,那張毫無表情的、佈滿淚痕的秀美臉蛋,令人看得一陣陣辛酸。
她回去後肯定會被父親掃地出門的,師仁軒可以忍受親閨女被日本人糟蹋,但絕不會給自己找頂綠帽子來帶。
爲什麼受傷害的總是女人?她悲憤的在心底怒問。
犬養一郎拉開窗簾,陽光刺目,閉眼適應了一會纔拿起桌上的電報細看。電報言簡意賅:說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畑俊六大將,將於三日內親臨華北方面軍視察慰問,特令所有旅團長以上軍官趕到北京接受總司令官的慰問和訓話,無故不到者軍法從事。
盯着電報在炭火火盆中化爲灰燼,犬養一郎不禁皺起了眉頭。“薙草”行動一迫在眉睫了,此時去北京豈不貽誤戰機,來回少說也要五天。但是電報上已經寫明無故不到者軍法從事,和自己今後的前程比起來,“薙草”行動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往後放一放也無妨。
他可以對岡村寧次陽奉陰違,但畑俊六總司令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不然自己調往南方軍的事可就真要泡湯嘍!
剛過初十,虎子就坐不住了,急着要去舅舅家。他腿上的槍傷已經完全好利索了,整天躥上躥下的比猴子還靈活,典型的精力過剩。夏少校已於三天前將埋藏在太原城附近的衝鋒槍順利取回,並打聽到慄先生已死,其剩餘勢力正和城北的董老大爭奪地盤,雙方已火拼了不下數十場,死傷無數,至今也沒分出個勝負來。
聽說日本人已經介入此事了,一方面大力彈壓,一方面磋合雙方坐下來談判,重新劃分勢力範圍,一時半會也無暇再販賣鴉片害人了。
老桂的傷勢也恢復的不錯,已經可以讓人扶着下地走動了,酒館正月裡不開門,有敏一個人在家照顧就行了。敏堅持每天練習打轉輪手槍,命中率正在穩步提高,遠了不敢說,二十米內擊中個人不成問題,防身自保已綽綽有餘。
快兩個月沒進山了,不知老村長、李二貴夫婦和李強組建的抗日武裝過的怎麼樣了,也應該去看看了,同時順便“拜訪”一下犬養旅團,把準備好的“過年禮”給狗孃養的一郎少將送去。夏少校讓虎子先去舅舅家拜年,兩人約好正月十四在北峪村的廢墟碰頭,一同前往老村長那裡去過元宵節。
虎子當天下午就走了,僅帶了一支盒子炮防身,其它裝備由夏少校帶去北峪村。這次進山“狩獵”有了衝鋒槍,虎子可真是如虎添翼了。爲了攜行方便,他把心愛的鬼頭刀留在了老桂家,衝鋒槍殺起鬼子來更痛快,一掃一大片,就像是在割韭菜,想想就爽得不得了。
夜未央,月未圓。
敏沉沉睡去,嘴角掛着一絲滿足的笑痕。夏少校默默地抽着煙,一股強烈的愛意瞬間涌上心頭。妻子死後,他從未試着去愛別的女人,家人和朋友曾給他介紹過很多品貌俱佳的女孩,但都被他拒絕了,直到遇見了敏。
聽說愛情會使人膽怯,但他卻異常渴望去戰鬥,爲國家,爲同胞,也爲了敏,用侵略着的鮮血讓愛永恆!
聽說夏少校和虎子來了,李強連夜帶這兩名警衛員從駐地趕到了老村長家,恰好趕上湯圓出鍋,熱騰騰的真饞人。他組建的抗日先鋒隊已經正式更名爲上陽縣遊擊大隊,歸中共上陽縣委直接管轄,屬於地方武裝,人數已發展到一百五十多人,接連打了幾場勝仗,士氣正旺!
抗日隊伍是拉起來了,可槍支彈藥卻是非常短缺,有些隊員至今還在用冷兵器,同時也缺乏正規的軍事訓練,戰鬥力總是提高不上去。夏少校曾答應送給他一批繳自日軍的武器,其中還包括一門六十毫米迫擊炮,要是有了這些精良的武器,遊擊大隊的攻堅能力將明顯提高,對日軍第26旅團的威脅就更大了。
他這次來就是和夏少校商量如何交接這批武器。
李強連吃了兩大碗湯圓仍不解饞,又讓李二貴的媳婦柳素娥給盛了一晚碗,當即狼吞虎嚥地吃起來。游擊隊的駐地在人跡罕至的大山裡,生活條件異常艱苦,飢一頓飽一頓是常事,年三十每個隊員才分到五個雜麪餃子,略微帶着點腥味。
此時能吃上又香又甜的湯圓,簡直是又過了回除夕夜。
跟他來的兩名警衛員也一人吃了一碗,沒飽,但不好意思在要了。老村長知道游擊隊日子過的苦,就讓柳素娥把剩下的湯圓都煮了端上來,今晚管夠。湯圓是夏少校帶來的,同時還帶來了五百塊大洋,全部分給了老村長和李二貴夫婦,窮鄉僻壤生計艱難,用這筆錢買些農具牲口,也好爲春耕作準備。
老村長和李二貴夫婦商量好了,這五百塊大洋他們不能獨佔,拿出二百塊交給李強做游擊隊的活動經費,其它三百塊被分成若干等份,分發給那些被安置在周遍村落的北峪村村民,大家日子都過得挺拮据,多少是個心意。
李強吞下最後一個湯圓,就手端起碗連湯也一起喝乾了,然後抹抹嘴打了個飽嗝。夏少校含笑遞支菸給他,李強接過來湊到油燈前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看樣子是好久沒過煙癮了。衆人知道他們倆有事要談,都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兩人先談好了武器的交接辦法,由游擊隊派出一個分隊跟夏少校去山裡的秘密地點取回,不過要等到他給犬養一郎送完“禮”後再進行。
“鬼子們最近有什麼動作嗎?”夏少校用不着和李強客套,直接了當地問道。
“年前封鎖了一陣山區,見沒什麼效果就撤回去了。”李強用尾指挑亮油燈,“但聽說他們過了正月就要被調走了,上陽縣的防務由僞軍來接管。”
“調那兒去?消息可靠嗎?”
“調去那裡不知道,但消息是那個狗孃養的一郎少將親口說的,應該錯不了。
“他親口說的?”
“對。上陽縣的維持會長師仁軒舉辦了一場工商界的聯誼會,把他給請去了,當衆宣佈的,我們的一個情報員當時就在現場。”
“這狗東西在上陽縣欠下了多少血債,就這樣讓他走也太便宜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去縣城裡給他‘餞行’,殺不死他也要留下個念想!”
“這太冒險了,我需要請示一下縣委。”
“此時人不宜多,只我和虎子便足夠了,你只需幫我們混進縣城跟那個情報員聯繫上就成。”
“這沒問題,但我們也不能幹看着呀!”
“你們可以在外圍造造聲勢,吸引鬼子們的注意,把縣城裡的守備隊給調出了,這就是最好的幫助。”
“你和虎子準備什麼時候進縣城?”
“越快越好,後天怎麼樣?”
“行,我馬上回去準備,明天下午等我的消息。”
“一言爲定!”夏少校伸出右手。
“一言爲定!”李強也伸出了右手。
兩隻堅定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油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