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頭幾發迫擊炮彈是試射,鬼子們需要調教彈着點,以便精確炮擊坡頂上的游擊隊。60毫米高爆彈不斷在夏少校他們身前身後爆炸,彈着點也越來越近,炮彈破片不停從他們頭頂呼嘯掠過,泥土飛濺,落了每個人一身一臉。

坡頂毫無可供避彈的掩體,游擊隊員們完全暴露在鬼子的炮火覆蓋之下,再這樣下去,非死即傷。夏少校立刻將狙擊步槍的瞄準鏡對準緩坡下的空地,仔細搜尋鬼子的迫擊炮陣地,準備先幹掉鬼子的炮兵,讓他們失去炮火支援。鬼子們大概是被夏少校他們打急眼了,竟然將兩門60毫米迫擊炮設置在坡底的空地上,距坡頂不足一百五十米,採取大仰角發射,完全違反常規戰術原則。

鬼子們的驕狂正好給了夏少校施展槍法的機會,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他用普通步槍都能打的準。兩門迫擊炮並排在一起,相隔兩三米,周圍並沒有設置掩體,兩名裝填手正在熟練地往炮膛裡裝彈,動作十分麻利。

瞄準鏡首先對準左側的裝填手,因爲他是側身單腿跪地裝彈,無法瞄準胸腹,所以十字線鎖定他的頭部,務必要一槍斃命。裝填手發射完一枚高爆彈,然後迅速彎腰又取了一枚高爆彈,轉身剛要往炮膛裝填,夏少校果斷扣動了扳機。

7.92毫米尖彈頭準確從裝填手的頭部左側貫入,強大的動能瞬間掀飛他的半塊腦袋,連同手裡的迫擊炮彈一起甩飛出去,先後墜落在林邊的草從中。還不等其它兩名炮手反應過來,夏少校又快速連開兩槍,這次瞄的是胸口,全部命中。

雖然快速解決了一組炮手,但還有另一組炮手在發射,威脅仍在。

連續在同一地點連開三槍,夏少校的位置頓時暴露無遺,緩坡下的鬼子馬上集中所有輕重武器,一起朝夏少校瘋狂攢射,力求將其擊斃。夏少校立刻就地側滾,躲避鬼子的攢射,但同時也失去了消滅另一組炮手的機會。

這時,另一組迫擊炮手已經調校好了彈着點,高爆彈準確地落在了坡頂,當場就炸死炸傷三名游擊隊員。與此同時,坡下的鬼子們藉着迫擊炮的掩護,又開始了第四次攻擊,快速朝坡頂衝來。

游擊隊的阻擊陣地已經被鬼子的炮火打亂了,傷亡在不斷增加,被鬼子高爆彈炸斷手腳的游擊隊員,不斷在地上翻滾呻吟,景象十分悽慘。夏少校知道不能再繼續堅守了,隨即下令火速撤離坡頂,朝劉彪他們撤退的方向轉移,能帶走的傷員一定要帶走,絕不能留給鬼子。

兩名被分別炸斷左小腿和右臂的游擊隊員,說什麼也不肯拖累夏少校他們,毅然決然地將隨身攜帶的手榴彈捆紮在一起,用手緊緊攥住拉環,準備等鬼子衝上來就和他們同歸於盡。時間緊迫,夏少校見兩人死心已決,也不在苦勸,含淚給兩人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頭也不回地帶着倖存的游擊隊員撤下了坡頂。

不久,十幾名鬼子在迫擊炮的掩護下終於衝上了坡頂。可是還不等他們站穩腳跟,兩名受傷的游擊隊員便立刻引爆了纏在身上的手榴彈,當場炸死炸傷七八個鬼子,其他鬼子嚇得急忙四散掩蔽,久久不敢起身。

當鬼子的後續部隊衝上坡頂時,夏少校他們早已消失在山路的轉彎處,陣地上留下了七具游擊隊員的屍體,而四周鬼子的屍體至少是他們的三倍。進攻一處無險可守的緩坡,鬼子們竟然拋屍數十具,而對方卻是裝備低劣的游擊隊,這簡直就是一種侮辱。不少鬼子開始擡腿猛踢游擊隊員的屍體泄憤,繼而又用刺刀亂捅,直到將游擊隊員們的屍體捅的面目全非才恨恨地停手。

很快,鬼子重新組織好隊形,順着夏少校撤退的方向急追而去,發誓要徹底殲滅殘存的游擊隊員。

夏少校率領倖存的四名游擊隊員撤到劉彪所說的村子,發現那些受傷的隊員仍沒有完全撤離此處,這令他非常憤怒,忍不住罵娘了。好不容易阻擊了鬼子二十多分鐘,犧牲了七名游擊隊員,而劉彪他們竟然還沒有完全從村內撤離,任何解釋都是無法原諒的。

劉彪任由夏少校痛罵,並不還口,也不解釋,但他周圍受傷的隊員卻忍不住開口了。他們連日來和鬼子鏖戰,早已是疲憊不堪,而且身上還有傷,實在不願再拖累其他人,要求留在村子裡和鬼子拼了,掩護夏少校他們撤退。

夏少校沒心情和這些受傷的隊員們解釋,鬼子很快就會追上來,這裡沒有人怕死,但死也要死的有價值,不能白白浪費生命。游擊隊已經阻擊了鬼子兩天,還剩最後一天了,一定要想辦法拖住身後的鬼子,絕不能讓他們輕易進入根據地的腹心,所以現在還不是拼命地時候。

在夏少校嚴厲的命令下,劉彪只好帶着剩餘的重傷員向村外轉移。幾個輕傷員想留下來和夏少校一起阻擊鬼子,但沒得到他的同意,重傷員更需要有人照顧,如此可以撤的更快一些。

劉彪帶領傷員撤離後,夏少校馬山開始佈置阻擊陣地。他身邊只有不到十名游擊隊員,死守村口肯定不行,決定把鬼子引進村子來打,依託房屋和鬼子打巷戰,讓他們無法發揮火力和人數上的優勢。不過此計劃也有一個缺點,一旦被鬼子死死纏住就不好脫身了,但此時也顧不了許多,先打了再說。

夏少校帶領隊員們將村內一切能作障礙的東西全部搬到村中唯一條土路上,這樣既可以阻擋鬼子快速穿村而過,也可以當做游擊隊的射擊掩體,以最小的代價來殺傷鬼子的有生力量。障礙設置好後,夏少校又命人在村路的前中後三處放火起煙,遮蔽鬼子們視線,令他們摸不清村內的虛實,不敢輕易進村。

很快,濃煙就在村子上空瀰漫開來,從外面根本看不到村內的情況,達到了迷惑敵人的效果。

夏少校把身邊的游擊隊員分成兩組,每組配一挺輕機槍,分左右埋伏在村中,形成交叉火力,將村路徹底封死。他嚴禁任何隊員佔據制高點,鬼子的迫擊炮打的很準,一旦發現高處有人,馬上就會組織炮火轟擊,得不償失。既然是巷戰,就是要把鬼子放進來打,利用地形的優勢來消滅敵人。

鬼子們追的不慢,先頭部隊不久便出現村口,但看到村內濃煙瀰漫,路上又設有障礙,一時也不敢冒險進村,只得在村外尋找掩體固守,等待後援到來。這夥鬼子追殺了游擊隊兩天,卻仍然無法將他們徹底消滅,而且還死傷慘重,人人都想盡快洗刷着從未有過的恥辱。但對方的指揮官狡詐多變,極難對付,此刻村內的情況不明,誰也不敢貿然發起進攻。

五分鐘後,鬼子的增援部隊趕到了,領頭的鬼子中佐見村內濃煙密佈,視線受阻,隨即命令對村內實施炮擊,進行火力偵察。埋伏在村內的游擊隊員早已得到了夏少校的警告,全部隱藏在堅固的掩體後,任由鬼子瘋狂炮轟,絕對不放一槍一彈。

一輪迫擊炮轟炸過後,十幾名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小心翼翼地繞過村口的路障,慢慢進入濃煙滾滾的村內。夏少校清楚這是一撥探路的鬼子,目的是想引誘游擊隊開槍,從而暴露埋伏的位置和火力的強弱。他命令機槍手不得開火,其他人用步槍對付這撥鬼子,不需要全殲,將他們擊退就行,讓鬼子摸不清村內的虛實。

十幾名鬼子呈散開隊形,異常警惕地搜索前進,濃煙遮蔽了他們的視線,能見度只有十幾米。村內靜悄悄的,只有火焰吞噬木頭時發出的噼啪聲,形同鬼域。鬼子們沒發現任何有人埋伏的跡象,逐漸加快了腳步,翻越一道障礙後,進入了游擊隊員們的射程之內。

夏少校端起狙擊步槍,不瞄準也不抵肩,完全憑感覺就扣動了扳機,一槍便撂倒了走在最前面的鬼子。他的槍聲就是命令,其它游擊隊員的步槍也跟着先後開火,立時就幹掉四五名鬼子。剩下的鬼子見勢不妙,馬上掉頭就撤,飛快地逃出了村子。鬼子中佐聽到村內的槍聲很稀疏,而且都是單發步槍的射擊聲,對方顯然是沒有什麼重火力。他不等從村內逃出來鬼子上前彙報,拔出腰懸的軍刀用力一揮,示意主力部隊發起進攻。

很快,大隊鬼子涌入村中,毫無顧忌翻越障礙物,快速前進。此刻,村內的煙氣已不如開始時那麼濃密,夏少校不敢讓鬼子靠的太近,即刻命令兩挺輕機槍果斷開火射擊,利用交叉火力遏制鬼子的進攻,死死封鎖住鬼子前進的道路。

鬼子們被突如其來的猛烈彈雨給打懵了,頃刻間就損失了十幾個人,其餘的慌忙尋找掩體躲避,仔細搜尋對手的位置。但是對方的輕機槍卻突然停止了射擊,只有受傷者痛苦的呻吟聲在寂靜的村內迴響,鬼子們根本搞不清子彈是從那裡射出來的。

過了一會,三四名鬼子探頭探腦地從掩體後走出來,想吸引游擊隊開火暴露位置。夏少校豈能上當,命令機槍手火速轉移陣地,自己用狙擊步槍敲掉這幾名送死的鬼子,吸引鬼子的注意。正副機槍手馬上從早就打通的院牆鑽了出去,彎腰跑向下一個預設阻擊陣地。 同一時間,另一組游擊隊員也開始悄然撤離掩體,一切都在按照夏少校的計劃穩步進行。

狙擊步槍熟悉的射擊聲又在村內響起,頭一槍就來了個爆頭,因爲距離太近,彈頭直接從鬼子的頭部穿過,沒能造成顱骨爆裂、腦漿飛濺的極具震撼力的視覺效果,美中不足。接下來的兩槍沒用擊中任何鬼子,他們早已嚇得縮回了掩體,夏少校是在故意暴露位置,吸引鬼子們的報復火力。

果然,夏少校剛剛收槍離開,鬼子的報復火力轉瞬及至,除了輕機槍外還有擲彈筒,一直持續了五分鐘才停止,可見他們對狙擊手是恨之入骨。夏少校如此輕易就放棄第一道阻擊陣地,是想把鬼子的主力全部吸引到村內,他們人數衆多,火力強勁,如果硬拼,游擊隊肯定吃虧。應該一點點地挫其銳氣,讓他們自亂陣腳,游擊隊便有機可乘了。

鬼子中佐見游擊隊沒有任何反擊的跡象,懷疑他們是想趁機逃走,隨即下令全體出擊,一定要死死咬住這股殘敵。鬼子們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跳出掩體,採用密集隊形衝鋒,喊殺聲震耳欲聾。這可是夏少校最喜歡看到的情況,鬼子指揮官顯然是被自己給逼急了,想利用人數上的優勢壓迫游擊隊後退,不然就必須跟他們決戰。

路上的障礙使鬼子們無法快速行進,不翻越就只能繞行,衝鋒的勢頭很快就慢了下來,游擊隊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