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鏡的十字線鎖定日軍裝甲車狹長的瞭望口,隱約可以看到裡面有人影閃動,耐心等待。
當朝陽的第一縷曙光映紅遠方的山巒時,夏少校也同時扣動了扳機,7.92毫米尖彈頭以每秒894米的初速衝出槍口,高速旋轉着穿透稀薄的晨霧,極爲精準地鑽入裝甲車狹長的瞭望口中,同時便有一股鮮血標出,噴濺在裝甲車的外殼上,猩紅奪目。
裝甲車猛然停了下來,車頂的重機槍立刻開始朝四周盲射,車後的鬼子們也端着步槍在重機槍火力的掩護下,散開隊形向前搜索,神情緊張地尋找槍聲的來源。
夏少校沒有馬上開第二槍,他的目的是阻止裝甲車前行,對單個的鬼子兵不感興趣。日軍裝甲車的內部空間並不大,成員基本上是三個人,一名車長、一名駕駛員和一名機槍手,自己剛纔狙殺的很可能是鬼子車長,車長負責對外觀察和指揮,一旦身亡,裝甲車基本上就算癱瘓了。
裝甲車的成員全部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協同能力很強,想臨時補充根本來不及,更何況是車長這麼重要的人員。裝甲車變成了癱瘓的巨獸,只能待在原地呲牙咆哮,完全失去了追殺獵物的能力。
夏少校滿意地笑了笑,狙擊步槍轉向搜索前進的鬼子兵,想在臨撤退前把鬼子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槍爆頭,既痛快又有震撼力。
瞄準鏡的十字交叉點不斷在鬼子羣中搜尋,希望能找到高價值的目標,狙擊手的子彈可不能白白浪費。不久,一名鬼子上尉出現在瞄準鏡中,一手按着腰間的軍刀,一手握着“王八盒子”,不斷大聲催促身邊的鬼子兵前進,而他卻狡猾地躲在士兵們的身後,小心翼翼地彎着腰前行。
膽小鬼,今天就送你去見你們那個狗屁天皇!
夏少校暗罵了一句,十字交叉點立刻鎖定鬼子上尉,那是一張年輕的的臉,還沒有經歷過太多的風霜侵襲,略顯蒼白的面容上透着一絲惶恐,似乎沒上過幾次戰場。
晨風清爽,微微拂動夏少校身前那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幾株不知名的野花隨風輕搖,散發出淡淡的花香。他嗅嗅清新的花香,眼神變得不再冷酷,但右手食指還是果斷地扣動了扳機,一摟到底。
槍口噴吐出來的火藥殘渣,瞬間摧折了正在隨風搖曳的野花,花瓣紛飛如雨的同時,一顆鉛心尖彈也準確命中了鬼子上尉年輕的臉,暴濺出來的鮮血像野花一般鮮豔,迎着初升的朝陽盡情綻放。
夏少校悄然爬下制高點,遠處傳來鬼子們驚恐的吼叫聲,但卻聽不到他們前衝的腳步聲,完全是一種色厲內荏的表現。夏少校起身拉槍機退掉彈殼,然後復位槍機,關掉保險,邁開大步朝前走去。
身後,朝陽莊已完全沐浴在火紅的朝陽中。
“你再不回來我可就要派人去找你了!”趙山見到夏少校後的第一句話。
“遇到點小麻煩,已經解決了!”夏少校輕鬆地笑笑說。
“你把鬼子的裝甲車幹掉了?”趙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問。
“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只是把它打癱了,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夏少校掏出香菸點燃,憋了一晚上了,也該好好過過煙癮了。
“真該留下來看看!”
“鬼子的裝甲車又醜又古怪,沒什麼看頭。戰場都打掃完了吧?”
“都打掃玩了,就等你回來下令撤退了!”
“老趙,又拿我開玩笑是不是!”
“我把指揮權交給你了,你不回來誰敢下令撤退呢!”
“行啦,你就別拿我開心了,鬼子說不定正往這兒趕着,咱們趕緊撤吧!”
“遵命!”
兩人有說有笑地命令游擊隊撤退,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愉快,一晚上幹掉三百多鬼子,游擊隊可從未打過這樣的大勝仗,太痛快,太解氣了!人人都喜笑顏開,絲毫感覺不到疲勞,腳步輕快地朝前進發。
兩個小隊攜帶繳獲的武器前行,一個小隊負責斷後,相距一百米。夏少校和趙山走在前兩個小隊的後面,邊走邊聊,談鋒甚健。
夏少校於趙山並肩而行,扭頭問道:“怎麼沒看見咱們救得人?”
趙山笑道:“剛纔等你的時候,我已經派人護送他們先走了,估計一會兒就趕上了。”
夏少校又問:“那些人是什麼來歷?是不是總部的首長?”
趙山笑着搖頭道:“不是總部首長,全是些住在朝陽莊附近的窮苦百姓,被鬼子僞軍逼得活不下去了,這才冒險闖封鎖線的,打算逃到山裡去找活路。
夏少校道:“一共有多少人?”
趙山道:“闖封鎖線時死了七個,現在還剩六個。”
“你準備如何安置他們,是送回家還是送到山裡去?”
“都不用,他們已經決定參加咱們的游擊隊了!”
“這麼快就下決定了,也不再考慮考慮?”
“他們說不用考慮,能一晚上殺三百多小鬼子的游擊隊可不多見,這個兵是當定了!”
“那敢情好,咱們繳獲了這麼多的武器,也該擴充擴充隊伍了!”
“我正要跟你說這個事呢,以前游擊隊缺乏彈藥,招了人也是使用大刀長矛,每一次和鬼子戰鬥都傷亡慘重。如今繳獲這麼多得武器,是該找些人手了,你看招多少爲宜呢?”
“至少也要擴充一半的人。”
“你的意思是再招二百五十人?”
“對,最少再招二百五十人。這五百人要是訓練好了,牽制兩千名鬼子不成問題!”
“那好,我回去後就把游擊隊擴遍的事上報縣委,估計問題不大。不過負責訓練的事情可就要靠你了!”
“我本來就是教官嗎,責無旁貸!”
游擊隊翻過一道山樑,順着陡峭的山路下降到一條山谷中,然後加快行進速度,不久便消失在山谷深處……
兩座新墳並排聳立在青翠的山腳下,棺材是用上好松木打造的,墓碑也是夏少校親自請人刻的,分別以妻子和岳父的名義安葬的敏和老桂。
虎子進山取武器用了三天,同時也運回了敏和老桂的屍體,夏少校沒說感謝的話,但這份情誼必將永生難忘。虎子和素娥已經來拜祭過了,趙山也代表縣委來祭奠了一番。今天,這裡只有夏少校一人,靜靜的坐在墳堆前,久久無語。
他已見過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此刻也不想用眼淚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悲痛,殺人的兇手早已就戮,死狀比敏和老桂還要慘,沒有什麼可愧疚的。汪師長雖然懸賞一千塊大洋要他的人頭,但估計是爲了給小舅子柳副官報仇,同時也有殺人滅口的意思。
汪師長和日本人秘密談判的事只有三個人知道,柳副官、苟副參謀長和夏少校。而夏少校僅僅是靠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根本奈何不了汪師長。如今柳副官和苟副參謀長都死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他懸賞殺人滅口也在意料之中。
這幾日,縣委敵工科的同志傳來消息說,上陽縣城出現了不少來歷不明的人,鬼鬼祟祟地到處打探上陽縣游擊隊的事,好像是在打聽夏少校的下落。敵工科的同志一直密切監視這些危險的陌生人,不久便發現其中有幾人竟是兇名昭著的悍匪,估計是爲汪師長那一千塊現大洋的賞金來的。
趙山把此事告訴了夏少校,讓他多加小心,並提議先下手爲強,直接把那幾個悍匪幹掉算了。可夏少校沒同意,一來只是自己的私事,不能讓上陽縣委出頭;二來對方現在並沒有發現自己,一旦將這些人殺了,豈不是等於承認自己就在上陽縣境內嗎!
爲錢冒險的亡命之徒太多了,你又如何殺的過來,不如靜觀其變。
但有一件事,夏少校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和上陽縣游擊隊有聯繫的一事,除了對敏和老桂說國外,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些人是如何找到此地的,百思不得其解。
柳副官、苟副參謀長和汪師長都不知道此事,唯一可以懷疑的對象就是那一對男女殺手。 夏少校聽虎子說,這兩人曾去過於家坳村,老村長就慘死在那個男殺手的刀下,他們要找的正是自己這個“太行神槍”!而且這兩個人還去過長治,隨即便出現在羊井鎮,這其中必有什麼內在的聯繫。
夏少校越想越頭大,索性乾脆不去想它,管他什麼悍匪殺手,只要敢出現在他面前,保準讓他們一個個永遠消失!如果汪師長非要殺他滅口不可,自己就親自去一槍斃了他,一了百了。
像這種天生反骨的人,不提前除掉早晚會害死很多人!
夏少校取出帶來的酒菜,一一擺放在敏和老桂墓前,然後打開酒瓶,斟滿三碗酒,自言自語道:“敏,老桂叔,咱們有些日子沒在一起喝酒了!今天我特意準備了一些酒菜,咱們一家人好好說說話!”
夏少校說完端起兩個酒碗,輕輕互碰了一下,然後把其中一碗放到老桂墓前,笑着說:“來,老桂叔,不,岳父大人,咱爺倆先幹一個!這酒菜沒有您老做得好,您老可千萬別見怪啊!”
夏少校喝乾自己的酒,隨後端起老桂墓前的酒碗,擡手傾灑在墓前,以表敬意。他又給自己斟滿了一碗酒,探身去和敏相碰。但就在雙腕相碰的剎那,右側五十米遠的草叢中,突然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非常刺眼。
夏少校頓時警覺起來,右手快速放下酒碗,探向腰間握住大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