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夏少校和虎子身上的傷也都好利索了,開始正是投入訓練游擊隊的緊張工作中。敏和老桂被埋在羊井鎮外的大山深處,倉促間來不及買棺材,只好先用草蓆裹着匆匆掩埋,等日後買來棺材再重新擇地安葬。
羊井鎮是不能再待了,汪師長必會派人前來報復,夏少校放火燒了老桂酒館,和虎子一起返回上陽縣委的駐地。臨行前,兩人將繳獲的武器隱藏在山中的秘密補給點,東西雖不多,但他們身上都有傷,無法帶走,只能等以後有時間再來取。
夏少校並沒有沉溺於悲痛之中,相信敏也不希望他這樣折磨自己,忘記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去想它,讓時間來撫平內心的傷痕。
今天,虎子帶人進山取武器去了,訓練游擊隊的工作由夏少校來主持。他的身份很特殊,上陽縣委內部對於如何安置他的問題意見不一,有人說他畢竟是國軍少校,此事一定要慎重,有人說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像夏少校這樣既真心抗日又心向共產黨八路軍的國民黨軍人,理應設法爭取過來,萬不可拒人於千里之外。
雙方各執一詞,意見不統一,最後還是趙山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先讓夏少校暫時當個教官,負責訓練游擊隊。至於今後如何安置的問題,不如上報漳河地委,請地委的領導商議定奪。仇書記贊同趙山的建議,說夏少校不是來尋求幫助的,而是來幫助他們的,縣委如此多疑豈不令人寒心,同時也會影響今後的統戰工作。
漳河地委很快便有了回覆,命令上陽縣委一定要妥善安置好夏少校,工作問題要徵求本人的意見,萬不可強行安排,至於爭取他加入共產黨的工作,應以循序漸進爲主,千萬不能操之過急。
趙山把縣委的決定對夏少校說了,夏少校欣然同意當教官。他在國軍31師只是個掛名的教官,只領餉不幹活,這對於一心殺敵報國的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痛苦的折磨,所以他纔會孤身進山狙殺鬼子,贏得了“太行神槍”的美譽。如今上陽縣委絲毫不顧忌他國軍少校的身份,非常信任的讓他當教官訓練游擊隊,自己豈能推託。
“太行神槍”再厲害也是一個人,獨木難成林,要想更加有效的打擊鬼子,唯有依靠羣體的力量才能辦到。在華北敵佔區內,共產黨八路軍是真正的抗日主力,到處都有他們的根據地,雙方優勢互補,自己特長才能真正發揮出來。
虎子對游擊隊的改編很合理,訓練方法也非常有針對性,深諳山地遊擊作戰的要領,看來自己沒白教他。游擊隊雖不是八路軍的正規部隊,但訓練時一定要按照正規部隊來要求,不提高單兵作戰能力,就很難和日軍訓練有素的正規部隊作戰。
上陽縣委游擊隊面對的主要對手就是日軍第26獨立混成旅團,這是一支專門用來進行山地作戰的混成旅團,按照日軍的正規編制,該旅團擁有五個步兵大隊,外加炮兵、工兵、通信兵和輜重兵,共計八千人左右,配備軍馬一千八百匹,步騎槍六千餘支,擲彈筒三百具,輕機槍二百挺,重機槍七十挺,平射炮十門,山炮二十門,野炮十六門。
當然,第26獨立混成旅團的所轄的範圍也很大,不單單包括上陽縣,整個漳河地委所屬的地區都歸其控制,而且還對八路軍一二九師的根據地構成了威脅,真可謂是日軍安插在太行山根據地的一顆釘子。
虎子制定的訓練方法很好,夏少校沒有作多大的改動,一切照舊。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游擊隊員們槍打的不錯,但大部分人不會拆裝保養槍械,步槍內存積了不少灰塵泥土,長此以往就會縮短武器的使用壽命。
針對這種情況,夏少校親自爲游擊隊員們講解槍械原理,並手把手地教他們拆裝步槍和輕機槍,要求每個人務必做到蒙着眼睛也能拆裝步槍。他清楚這個過程需要時間,但從長遠來看,這項工作又是必不可少的,試想拿着一支缺乏的保養的步槍上戰場會出現什麼結果,關鍵時刻卡殼了,那和一根燒火棍又有什麼區別。
既然自己當了教官,那就要對士兵的生命負責,把危險降低到最小。
趙山來的時候,夏少校正在檢查游擊隊員們矇眼拆裝步槍的情況。他估計趙山是有事找自己,便命令各分隊的隊長先檢查自己的分隊,然後直接朝趙山走去。
兩人隨後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坐下交談。
趙山掏出香菸遞給夏少校一支,笑着問道:“怎麼樣老夏,當教官還適應吧!”
夏少校點上煙道:“挺好,這是我的老本行,有什麼不適應的!”
趙山道:“游擊隊的裝備差,可比不上國軍那裡,麻煩你多費心了!”
夏少校搖頭道:“國軍的裝備好,可惜見了鬼子就跑,游擊隊的裝備雖差,但卻敢和鬼子拼命,我教的高興!”
趙山抽口煙道:“既然說到了國軍,有件事我想該告訴你。”
夏少校扭頭看着趙山問道:“什麼事?”
趙山道:“三十一師的汪師長已經公開對外宣佈你是叛徒了,並懸賞一千塊大洋買你的人頭,而且還將此事上報了第二戰區長官部,要求對你進行通緝。”
夏少校冷笑道:“小人一個,沒必要搭理他!”
趙山卻道:“俗話說‘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對這種小人不得不防!一千塊大洋可不是小數目,相信會有不少人動心的!”
夏少校皺眉道:“你是說他們會找到這裡來?”
趙山臉色一正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夏少校點頭道:“放心吧,我不會連累你們的,過兩天我親自去找他。”
趙山急忙解釋道:“老夏,你誤會了,我什麼時候說怕被連累了!他姓汪的再厲害也管不到這裡,如果敢派人來,定叫他又來無回!我的意思是讓你提高警惕,以防萬一。”
夏少校道:“謝謝,我會小心的。”
趙山道:“都是一家人了,還謝什麼!”
夏少校見趙山欲言又止,似乎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便道:“老趙,有事你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別猶猶豫豫的,這可不像你是性格!”
趙山掐滅菸頭道:“那好,我就直說了。縣委剛接到漳河地委的緊急通知,需要游擊隊去執行一項重要任務,由我帶隊。虎子不在,所以我想請你參加。”
夏少校毫不猶豫地說道:“說請字就見外了,我是游擊隊的教官,有重要任務自然要參加了!”
趙山道:“我是擔心你身上的槍傷剛好,行動不便。”
夏少校伸手拍拍槍傷處道:“一點小傷,早好了,不礙事。”
趙山道:“那我就放心了,游擊隊午飯後出發。”
夏少校道:“是什麼任務,方便說嗎?”
趙山看看四周無人,壓低聲音道:“八路軍總部的一位首長要過鬼子的封鎖線,我們負責外圍警戒,務必要確保首長安全穿越鬼子的封鎖線。”
夏少校道:“什麼時間?”
趙山道:“不清楚,咱們只負責外圍警戒,具體情況不能多問。”
夏少校知道這種事情是要絕對保密的,估計漳河地委也不會知道具體情況,更何況是小小的上陽縣委了,當即說道:“那咱們就趕緊準備吧?”
趙山點頭道:“此事要絕對保密,不能外傳,對游擊隊員們就說去進行野外訓練。”
夏少校道:“我知道。”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行動方案,然後各自去準備了。
趙山能讓自己參加如此重要的行動,說明他對自己是非常信任的,夏少校很是感動。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參加游擊隊的行動,雖然不是作戰任務,但卻比作戰更重要,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行。
趙山和夏少校率領游擊隊趕到日軍設在朝陽莊的封鎖線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朝陽莊地形險要,是進出大山的必經之路,在這裡設封鎖線,就如同卡住了根據地的咽喉,非常歹毒。八路軍一二九師幾次想摧毀這裡的封鎖線,但都因其防守嚴密、易守難攻而沒能得手,如鯁在喉,難受之極。
游擊隊的任務是在朝陽莊附近警戒,監視莊內鬼子的動向,除非是被鬼子發現,不然嚴禁主動和鬼子交火。游擊隊必須要堅持到天亮才能撤,這是死命令,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一旦發現莊內的鬼子有大舉出動的跡象,游擊隊應立即設法阻擊,遲滯其行動,爲總部首長安全穿越封鎖線爭取時間。
夏少校和趙山都清楚這次警戒任務很危險,朝陽莊內駐紮着鬼子一個大隊的兵力,不但擁有重機槍和迫擊炮等重武器,而去還擁有兩輛裝甲車,不間斷地在莊外的公路上來回巡邏,探照燈將公路照得亮如白晝,想穿越比登天還難。
朝陽莊四周遍佈碉堡、壕溝和鐵絲網,組成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封鎖線,除了公路上有裝甲車巡邏外,莊內還定時派出小隊鬼子兵步行巡邏,主要是防止有人從壕溝和鐵絲網處偷越封鎖線。
游擊隊在朝陽村外兩裡處出潛伏。游擊隊員們都以爲出來是進行野外訓練的,直到臨近朝陽莊才被告知是要執行警戒監視任務,但沒有人問爲什麼,嚴格的紀律纔是確保行動成功的關鍵。
夏少校和趙山潛伏在游擊隊的最前面,仔細觀察朝陽莊內的動靜,心情都很緊張。他們的任務雖然是外圍警戒,但隨時都有可能和鬼子的巡邏隊遭遇,一旦交上火,這二百來人恐怕很難堅持到天亮的。
過了一會,趙山低聲問夏少校:“咱們是不是該派幾個人靠近朝陽莊偵查偵查?”
夏少校想了想說:“從這裡再往前就沒有什麼掩蔽物,鬼子的探照燈不斷地交叉掃視,派人過去太危險,很容易被發現的。”
趙山道:“可在這裡看不到莊內的動靜,萬一有什麼情況咱們也不知道呀!”
夏少校道:“咱們的任務是警戒,不是偵查,除非鬼子大舉出動,不然不用理他。”
趙山也覺得夏少校說得在理,當下也不再堅持派人前去偵查了,耐心地繼續潛伏。
三個小時過去了,朝陽莊方向沒有任何異常,所有人的心也漸漸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