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樑泊雨看着被他叫進自己房裡的守衛問,估摸着樑崢應該對這種沒官職的普通士兵沒什麼瞭解。
“小人父姓林,單名一個木字。”
“這名字有意思啊,三個木。”
“大人英明,小人的小字就是三木。”
這也能叫英明?真會拍馬屁,肯定很識時務了。樑泊雨看着圓頭圓臉、低眉順眼的林三木做了個決定。
“什麼軍銜?”
“軍銜?小人不明白。”
“呃……就是……就是你在軍隊裡是什麼級別。”
“武階?”
“對。”
“世襲小旗。”
小旗?樑泊雨皺起眉頭:古代官制軍制什麼的真是讓人抓狂啊!參將、小旗?都是幹什麼的啊?!
“你想升遷嗎?”
“沒有軍功,不敢妄圖。”
“我給你立功的機會。”
林木誠惶誠恐地擡頭看了樑泊雨一眼,“大人有什麼吩咐,小人赴湯蹈火就是,不敢邀功。”
“剛纔進到夏大人房裡,你沒看出他有什麼異常嗎?”
“嗯……大人指的是……”
樑泊雨點點自己的腦袋,“你們私下裡就沒有議論我的頭髮嗎?”
林木撲通一下跪了,“大人事,小人們未敢妄自評論。”
“那你剛纔肯定看見夏大人的頭髮也沒了。”
“都御使大人的事,小人也不敢關注。”
“嗯,這樣吧,以後你多關注關注。”
“啊?”
“以後他的飲食起居都由你來照顧,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你務必都給我牢牢記好,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一旦有什麼異樣,你立刻就來告訴我。”
“是,小人明白。”
“要是我從別人嘴裡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事……”
“夏大人的事,小人絕不會向外人泄露半句。”林木的頭已經快貼到地上了。
“那就好。你起來吧。”
林木站了起來。
“明天你就可以升至……”樑泊雨實在是不知道比小旗再大一級的武階應該叫什麼,“過幾天你就知道了。行,你可以出去了。”
林木走了,樑泊雨看看窗外,濃墨一樣地不見半點光亮,很像自己現在兩眼一抹黑的處境。多想無益,抓緊時間養精蓄銳,弄清楚自己和夏天會穿越時空的真正原因纔是當務之急。弟弟已經先一步逃到國外去了,一直等不見自己還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又買的一批車也應該入港了,手底下那幫人可別弄出什麼亂子……真是漿糊一片。再想起眼前的境況,樑泊雨覺得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掙扎卻找不到方向,也使不上力氣。
第二天,樑泊雨一覺醒來,纔看見被放在牀邊的信。想起昨天餘信說是大寧的人送來的,他趕緊把信打開。出乎意料,不是天馬行空的狂草,而是依稀可變的行書。
內容不多,看了一會兒,樑泊雨竟然把其中的意思看懂了八成。信是樑崢的三哥寫的,大意是問他之前約好了在老地方見面,爲什麼過了整整一天一宿,樑崢卻沒出現。又問他是不是去過江浸月,還說二哥已經去了金陵,自己不便久留,先回大寧了。
樑泊雨合上信,捏住眉心:這又是他奶奶的什麼狀況?樑崢約他三哥來幹什麼呢?既然自己的哥哥來了爲什麼不到都指揮使司找他呢?難道自己在酒樓被他看見了?什麼時候看見的?又爲什麼“不便久留”?樑崢不是燕王的人嗎?這麼敏感的時期,樑崢的二哥去京城幹什麼呢?
一連串的問號在腦子裡閃過,樑泊雨大喊了一聲“小石頭”。
隨叫隨到的餘信跑進來,樑泊雨把所有的疑問說了一遍,卻沒得到什麼想要的答案,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樑家的人到北平從來不進都指揮使司。可餘信說朝廷有規定:夠品級的官員不在私家所在地上任的話可以住在官府內衙,偶爾有家屬探望,也允許同住衙內。
樑泊雨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樑崢找了哥哥來,那一定是有事,怎麼這個三哥就寧可白跑一趟,也不肯在北平多做停留?
看來一切只有自己去尋找答案了。樑泊雨把信收好,心想要是不想令人生疑,得儘快給個答覆纔是。可是自己這一筆爛字,要是寫了信過去,樑家的人恐怕要以爲是樑崢的胳膊殘了。不行,得找個能代寫書信的人才成。
一邊洗漱,樑泊雨又問餘信“小旗”是什麼級別的武官。餘信說是等級最低的,管十人。
“那比小旗大一級的是什麼?”
“總旗,管五十人。”
“哦──”樑泊雨點點頭,“那我要是想提拔誰,怎麼弄?”
“您親自跟小旗或者總旗所隸屬的百戶大人說一聲,或者寫封親筆任命就行了。”
“那這個百戶在哪呢?”
“您問哪一位?”
“看守夏大人的那些守衛歸誰管?”
“嗯……這個,具體的哪個人歸哪位百戶管得查一下,要不問問他們本人也行,自己總知道自己的長官是誰。”
“嗯,我知道了。”樑泊雨把擦完臉的手巾往餘信手裡一遞,“你去準備馬車吧。一會兒吃了飯,我跟夏大人再出去一趟。”
坐進車廂裡,夏天揉着太陽穴問樑泊雨,“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還好。”
“我說什麼了嗎?”
“你說了你爲什麼會當警察。”
“哦。嗯……別的呢?”
“沒了。”
“哦。”夏天放下心來。
“怎麼?”樑泊雨盯着夏天的眼睛,“有什麼怕人知道的。”
夏天避開樑泊雨的注視,“沒有。”
“我不信。”
“不信?”夏天有點心虛。
樑泊雨笑得意味深長,“是人都有秘密,怎麼可能沒有怕別人知道的事呢。”
“我看你是壞事做多了吧?”
“大人咱們去哪啊?”餘信在外面問。
這時他們已經出了都指揮使司。
樑泊雨想了想,“有集市嗎?”
“逢四有集,今兒初六,沒有集市。”
“那就隨便找個熱鬧點兒地方。”
很快到了一條窄街,樑泊雨讓餘信把馬車停在街口等着,他帶着夏天隨人流進了街內。
餘信很會找地方,這條街果然熱鬧,各種小店鱗次櫛比,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夏天東張西望地隨着樑泊雨往前走,走了一會兒,樑泊雨突然停住了。夏天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發現他正遠遠地盯着一個擺攤寫字的白面書生。剛想問他在看什麼,樑泊雨已經擡腳朝那書生走過去了,夏天只好跟上。
樑泊雨站到書生攤前,仰頭看掛在後面的字畫。
“你還有這愛好?”夏天也逐一看過去。
樑泊雨沒回答他,而是看完之後坐到了攤前的空凳子上。
“這位官人可看好小生拙作?”
酸!樑泊雨歪嘴噤了下鼻子,發出“嗞”地一聲,“你都會什麼?”
“嗯……題字、對聯、畫扇、山水、人物、訃文、誄文……”
“停!不用那麼多,會代寫書信嗎?”
“呃,會。”
“那模仿筆跡呢?”
“會。”
“那就行。”略微點頭,樑泊雨盯着書生露出來的洗得快飛出了毛邊的中衣衣領,“這個給你。”
夏天見樑泊雨把手伸進懷裡,然後“咚”地一聲往桌上一放。
書生和夏天全傻了──黃澄澄、亮閃閃的一錠大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