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星皓所看見的這輛黑色凱美瑞,正是車牌號江A92316的那一輛,在車旁臨街小樓的一間出租屋裡,鄭首銀此刻正藏匿於此。
出租屋裡的環境異常簡陋,一張鋪着涼蓆的木板牀,牀旁一個小桌,牀尾一個立櫃,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住在這鴿子籠裡唯一的好處,是因爲這裡不用身份證登記。在如今這個到處被互聯網連接的世界,要想不被警察發現行蹤,也只有在這窮鄉僻壤鳥不拉屎的地方纔行。
此刻臥在涼蓆上的鄭首銀眼球快速顫動,表情慌張不安,似乎正在經歷着一場恐怖驚惶的噩夢……
一片濃濃烏雲沒來由的飄來,連月亮的最後一絲身影也被無情遮住,任憑烏漆碼黑的夜色籠罩住整個龍脊山森林,幽寂的樹林裡靜謐無聲,往日的蟬鳴鳥叫不知去了哪裡,有隻烏鴉正棲在枝頭上梳理着翅膀,偶爾悽慘的叫上兩聲,讓人心神惶惶。
樹林深處的小木屋沒有開燈,黑漆漆的像是從沒有人來過一般。鄭首銀正提溜着兩袋吃的,來在了門前“砰砰砰”敲了門。
門並沒有上鎖,一敲之下自己便閃出了一條縫隙。鄭首銀輕輕一推便進到了屋裡。空蕩蕩的房間內一眼望去空無一人。鄭首銀把兩袋吃的放在桌上,掏出兜裡的火機想要點亮桌上的煤油燈。
身後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啪”的拍在了鄭首銀肩上,陰氣森森的招呼了一聲:“銀哥,你來啦?”
“死阿亮!嚇死我了,你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的?”鄭首銀把煤油燈點着轉過身來,眼前的恐怖一幕令他瞳孔放大心跳加速,渾身的汗毛都瞬間倒豎了起來!
只見阿亮的胸口上插着一柄匕首,正兀自血流不止,腥紅的血液順着刀柄一股一股的噴濺在地上,染的滿地是血,他煞白的面孔上泛着綠幽幽的顏色,一雙滴着血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鄭首銀,口中還喃喃道:“銀哥,我走路沒有聲音……因爲我已經死了啊……”
鄭首銀被嚇得六神無了主,渾身哆嗦兩腿打軟直直往後退去,還沒退出兩步,突然後背撞上了一堵“牆”。他回過頭去一看,哪裡是什麼牆吶,是眼珠子被挖掉的阿威!只見阿威瞪着兩個空空的血窟窿,雙手摸索着鄭首銀的臉,口中說道:“是銀哥來了嗎?我怎麼看不見你啊?誰把燈給關了?”
“你們別來找我!不是我殺的你們啊!”鄭首銀慌不擇路,掀翻了桌子便往小木屋外的車上逃去,桌上的煤油燈被他摔翻在地,煤油一下子噴灑的到處都是。木質的房屋本就易燃怕火,沒過多久,整間房子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連阿亮和阿威身上的衣服都被烈火點着,兩具燃着火焰的屍體顫顫巍巍,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向坐在汽車裡的鄭首銀,口中痛苦的哀嚎着:“銀哥,你爲什麼要燒我們啊!爲……什……麼……”
“不!!!”
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把鄭首銀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他被嚇得面如死灰,口脣發白,滿身的大汗連身下的席子都被浸溼。
喘着粗氣的鄭首銀雙目凹陷,頂着大大的黑眼圈,這兩日來他只要一閉上眼睛,總是被這樣那樣的恐怖夢境反覆折磨,精神已經到了快要奔潰的邊緣。
牀頭的一瓶二鍋頭已經快要見底,被鄭首銀拿起來狠狠地灌下了最後一口,他想要藉助酒精的麻醉儘快忘記那血腥的回憶,烈酒入喉如火燒心,可越想忘記的東西,反而越會記得清清楚楚。
“鈴……鈴……鈴……”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把鄭首銀嚇得渾身一震,拿起來一看,居然是龍哥打來的,他連忙接通了電話:“喂,龍哥?!”
“嗯,阿銀啊,你儘快趕到天星碼頭來,我給你安排了船,最近你不要回江州了,去泰國好好玩一玩散散心吧。”電話那頭的龍哥似乎心情不錯,竟還安排了船給鄭首銀跑路。
“謝謝龍哥!我這就趕去!”鄭首銀掛斷電話拿起車鑰匙就衝出門去,在這逼仄狹小的鴿子籠裡再多呆一分鐘都會令人發瘋。
電話的另一頭,龍哥正舒服地靠在老闆椅上享受着雪茄的香醇,他那偌大的辦公桌前站着一名頭髮花白的男子,身體健壯四肢修長,下巴上一撮山羊鬍子黑白摻雜,粗糙的臉面坑坑窪窪像是被轟炸過的戰場。這人看起來應有四十來歲,額頭上一道刀疤斷眉而過,
只見那男子嘴脣微動,開口問道:“龍哥,要給他安排船?”
“安排什麼船?我這是引這個傻逼出來現身。媽了個巴子的!看人也看不住,還折損了兩名兄弟。我叫他把屍體處理了,結果他快把半個龍脊山都給燒了!這件事動靜實在太大了,萬一被警察查出來,會牽扯到公司身上。”做大事者,必有當斷則斷的魄力,龍哥毋庸置疑的下令道:“這個鄭首銀,不能再留了!”
“好的,我這就去天星碼頭。”頭髮花白的男子點了點頭便轉身向外走去,他那堅定的目光中透出了一股與尋常人不同的凌厲與冷酷,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我只能說,他酷的像冰!
“手腳乾淨點,最好做的像個意外!”龍哥特地囑咐了一句,“這樣日後也好對江國濤有個交代。”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辦公室的大門漸漸合上,那男子的身影早已遠去,只有聲音從門縫中擠了進來,冷冰冰的不含一絲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