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79章

公交車上,李追遠側過頭,看着車窗外的街景,以及被倒映在車窗裡的自己。

出現在將軍廟裡的女人,就是冉秋萍。

但將軍像下面的死倒,卻不是邱敏敏。

邱敏敏已經被自己等人打得幾乎要崩潰了,不管操控她的存在使用怎樣的方法,都無法使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復原。

廟裡的兩位撈屍人同行,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樣的角色?從行爲邏輯上來看,那個青年似乎是在刻意避着他師父,那他很可能就是站在背後幫助冉秋萍的那個人。

甚至,就如同孫紅霞被冉秋萍洗腦了一樣,冉秋萍也有可能被別人洗腦成爲了一枚棋子。

事件的脈絡線,一下子就被擴充與拉長了。

李追遠很滿意這種發展,牽扯進來的人越多,事情越複雜,處理起來才越有趣,只有壘起的積木,推倒時纔有快感。

到站下車,沒急着回寢室,既然陸壹不收錢,那自己最起碼得請他吃頓飯。

因是下午,距離晚飯點還早,老四川店裡還沒客人。

選了張桌子坐下,點了幾個菜,要了份紫菜蛋花湯。

菜很快就上桌了,李追遠就着菜吃了小半碗米飯,然後就專注喝起了湯。

陸壹吃得很開心,川菜下飯,而這個年紀的男生正處於乾飯的年紀。

吃完後走出飯店,陸壹一邊用紙巾擦着嘴一邊說道:“神童哥,下次有事你直接喊我,不用再請吃飯了,太客氣。”

“好。”

李追遠讓陸壹先回寢室,他自己則來到校醫務室。

醫務室是兩棟三層小樓,一棟在校內一棟在校外,名義上是校醫務室同時也對外面社區開放。

李追遠看見陰萌站在牆角處,守着好幾袋從外面買來的菜和飯,裡頭都插着香,她在等着香燃盡。

不是單人間的病房,對潤生而言,吃飯都比較不方便。

沒去喊陰萌,李追遠自己走上樓。

靠着對呼嚕聲的分辨,少年找到了病房,站在窗戶口,看見躺在病牀上正睡着覺的潤生。

潤生恢復得很快,臉上已呈現出血色,不似昨晚那般慘白。

李追遠沒進去,而是背對着牆,雙手背在身後,左腳擡起,抵着牆壁,太陽還未下山,可晚風早已按捺不住,提前上崗吹拂。

少年就這麼聽着裡頭的呼嚕聲,吹着風,一站,就是好久。

一直到眼角餘光留意到陰萌那邊提着香灰拌的飯菜走上樓梯,李追遠就從另一側樓梯下了樓。

回到宿舍,宿管阿姨辦公室依舊沒人。

現在是暑假,宿舍樓裡也沒幾個人,宿管阿姨離崗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甚至可以說,冉秋萍先前的在崗反而是一種稀奇。

其它宿舍樓現在可沒長駐的宿管阿姨,頂多隔幾天來看一下。

回到寢室,李追遠目光看向自己和譚文彬的行李。

因爲有薛亮亮開卡車來送,所以大家的器具裝備帶得很齊全。

但也可能因此暴露出了問題,就像白天在將軍廟那兒看見的老者一樣,有些時候,隱藏好自己的身份會對自己行事更爲有利。

誰說站在光裡的才能代表天道?

這是個問題,等這件事後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器具裝備的隱藏,再之後,團隊裡個人體態也需要進行提前糾正,不能走在路上就被懂行人或鬼瞧出你的身份。

李追遠從行李袋裡拿出了一把小旗,每根旗的尾端都用膠布裹着,撕開後就能粘貼,他又取出了墨斗線和特殊顏料的毛筆。

先後背貼着寢室門手持羅盤上下觀望測算,等腦海中繪製好圖紙後,少年就開始插旗。

天花板上,牆壁上,地面上,全部插上。

然後以墨斗線彈出紋路,再以毛筆點以硃砂等原料進行塗紋。

最後,將一張板凳擺在特定位置,又把一面銅鏡豎在那裡,鏡面對着寢室門。

銅鏡還是以前阿璃拿來送自己的,應該是柳奶奶的,用來做陣眼,再合適不過。

接下來需要換妝的,就是這些陣法旗,等以後譚文彬有空時,讓彬彬買些其它國家的國旗給裹上去,這樣外人就算看到也不會覺得是在搞什麼封建迷信,只當是大學生在寢室裡彰顯個性。

這時,走廊外傳來拖鞋聲,李追遠聽出來了,是陸壹。

陸壹在敲門,李追遠故意沒出聲。

不一會兒,陸壹自己打開了寢室門。

他手裡提着兩個熱水瓶,一進來只覺得面前光影一閃,一下子分不清東南西北甚至忘記了自己到底在哪裡。

而在李追遠的視角里,陸壹正提着倆熱水瓶原地轉圈。

少年將銅鏡調了個位置,陸壹疑惑地眨眨眼,他只會覺得自己剛剛走了個神。

“嘿,我來幹啥來着?”

隨即,他想到了:

“神童哥,我幫你去下面開水房打了一瓶水,給你。”

“謝謝哥。”

“謝什麼謝,順道的事。”

陸壹將熱水瓶放在了牆角,然後看了眼周圍插的小旗以及畫的紋路:“神童哥,你這是在做啥?”

“宿舍裡有鬼。”

“啊!我還有事,先回去備課了。”

陸壹馬上提着另一個熱水瓶跑出了宿舍,將門關閉。

其實,他這種纔是正常人面對詭異事件的正常反應,以前的譚文彬纔是特例。

拿着臉盆去洗手池衝了澡,李追遠回到宿舍,將鏡面重新翻轉對着寢室門後,他就上牀準備睡覺。

臨睡前,他腦海裡開始回憶昨晚嘗試操控邱敏敏時,讀取的那些記憶畫面,很零碎,只有靜態的畫面根本就不連貫。

當時他還以爲那是邱敏敏的特性,事後才知原來她是另一個存在的倀鬼。

這也就意味着,自己讀取的那些記憶畫面,不僅沒實際用處,反而還可能存在誤導,身爲傀儡的倀鬼,本就沒多少自我。

翌日一早,李追遠剛起牀,就聽到樓道里傳來的跑步聲,是譚文彬。

猶豫了一下,李追遠還是將銅鏡調翻過去,雖然他知道譚文彬進來後會嚷嚷着想自己試試成色。

譚文彬打開宿舍門,一隻手拿着卷宗另一隻手提着早餐。

“咦,小遠哥,這是你佈置的門禁?”

“嗯。”

“咋沒效果?”

“我關了。”

“關了幹嘛,應該讓我試試。”

“先辦正事。”

“成成成。”

譚文彬坐了下來,二人一邊吃着早餐一邊分看着卷宗。

“是我爸幫我找的關係,嘿,你還真別說,我爸還真有關係。”

“記得你說過,你爸是後來被調到鄉鎮派出所的。”

“嗯,據說是犯了錯。”

“什麼錯?”

“子不言父之過。”

“沒敢問?”

“你是沒體驗過我爸以前皮帶抽人多帶勁,我小時候看李小龍的電影,李小龍耍雙截棍時,我代入的就是我爹地。”

“看資料吧。”

李追遠將自己手裡的那一半和譚文彬做了交換。

在譚文彬剛看完一個證人的身份信息,同時吃了兩個小籠包時,少年就後背往椅子上一靠,指尖輕輕摩挲桌面。

“不是,哥,我辛苦一天一夜才搞到的卷宗,你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就給我看完了?”

“嗯。”

“難怪我爸以前說過,你應該去當刑警。”

李追遠閉上眼,剛看過的卷宗資料開始在腦海中重新梳理。

趙軍峰是在深夜的教學樓廁所裡,侮辱並殺害了邱敏敏。

目擊證人有三個,一男兩女,分別叫吳新輝、劉欣雅、硃紅玉。

這三人和邱敏敏原本在空的階梯教室裡排練舞蹈劇,中途邱敏敏要去上廁所,排練中止,可去了很久後依舊沒回來,三人就一起去廁所找尋,卻看見趙軍峰慌慌張張地從廁所裡衝出來。

倆女生進廁所後發現被侮辱和殺害的邱敏敏。

事發後,先是學校保衛科和學生會的人去捉拿趙軍峰,在西湖也就是譚文彬第一晚夜跑的那個湖,發現了趙軍峰的蹤跡,趙軍峰打傷了幾個同學後逃出了校園。

警方介入後開始追捕,最終在將軍山附近發現了趙軍峰的蹤跡,學生會也被髮動去一起搜索,最終趙軍峰持匕首,挾持住了吳新輝,僵持下,被警方開槍,吳新輝獲救,趙軍峰中槍後摔入河中。

屍體後來撈了三天才找到。

這起案件,因爲有三個人證,且趙軍峰還有明顯的抗拒、逃跑、拒捕行爲,所以很快就被結案。

李追遠問道:“大學裡的學生會這麼活躍麼?”

譚文彬將最後一口豆漿喝完,點了點頭:“好像是的,開學後學生會會招新,不過亮哥跟我說過讓我別去浪費那個時間。”

“哦?”

“亮哥說,國內官僚文化集糟粕者就在學生會。

除了幾個頭頭能和老師領導混個臉熟拍拍馬屁落點好處,同時還能在下面學生面前擺擺威風享受一下官癮,普通學生進會只能被喊去打雜搬桌椅。”

“卷宗上說,吳新輝是那一屆學生會會長。”

“嗯,這個我看到了。”

“趙軍峰則是邱敏敏的追求者,在女生宿舍樓下襬過蠟燭表過白,不過被拒絕了。”

“小遠哥,這麼說吧,如果讓我直接看這個卷宗,我覺得這案子沒啥問題,但現在既然邱敏敏變成了死倒,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我就覺得這案情裡肯定有隱秘。”

“嗯。”

“那我們下面就要去調查這三個目擊者?那得找亮哥了,雖然案發時亮哥還沒入學,但亮哥人脈廣,能在學校裡幫忙打聽。

包括最後開槍射擊的警察,我們也可以去找他再瞭解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

“沒這個必要。”李追遠搖了搖頭,“我們不是來查案的,不用走固定流程。”

隨即,李追遠將昨天自己在將軍廟的收穫告訴了譚文彬。

“小遠哥,你的意思是,我們直接對冉秋萍動手?”

“不僅是冉秋萍,還有那座將軍廟裡的兩位同行。”

“那隻能等潤生的傷勢再恢復恢復了,按照小遠哥你所描述的那樣,我和陰萌可能不是那老撈屍人的對手。”

“可是,我不想等太久,我怕夜長夢多。”李追遠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佈置出來的“門禁”,“打不過歸打不過,可又不是讓你們去光明正大地打擂臺。”

“啊哈,對。”譚文彬明白了小遠的意思,“那咱就不用擔心打不過了。”

這時,譚文彬的傳呼機響了,他跑出去找地方回了個電話,然後很快跑回來:

“小遠哥,亮哥說晚上他和羅工回來,請我們七點去市區麗景飯店吃飯,咱們去不去?”

“去,又不是今晚就動手,我還得畫陣法草圖……”

“可是你畫圖很快。”

“然後你們還得背。”

“哦,對,這確實需要時間,主要是陰萌,她腦子太笨了。”

“你休息一下吧,昨晚一宿沒睡。”

“我不打緊。”

“你晚上還得好好發揮的,養足精神。生活、學業、撈死倒,沒必要刻意捨棄掉哪個,我們可以從容些。”

“好,我懂了。”

譚文彬知道小遠的意思,羅工目前只收下了薛亮亮和小遠,還沒正式收他,而能得到羅工的青睞,以後自己的學業也能更加輕鬆。

最起碼不會出現,小遠他們跟着羅工去外省科考時,自己還得一個人留在學校裡忙活準備期末考試的尷尬畫面。

譚文彬上牀睡覺了,李追遠則坐在書桌前畫了兩張陣法草圖。

齊氏先人要是知道他們家祖傳的皇陵秘術,被自己簡化用來打架鬥毆,怕是會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

只是,這種臨時佈置出的陣法秘術,短板也很明顯,一是持續時間短,二是這玩意兒可分不清楚敵我。

這也是需要譚文彬和陰萌提前背好“方位”的原因,要不然讓他們倆下場打架時和敵人共同享受一樣的負面效果,那這陣法還有個什麼意義?

畫好草圖後,李追遠開始畫站位圖,站位圖畫好後,爲了方便他們記憶,又寫起了口訣,還得注意押韻。

在這方面,潤生的配合度其實是最高的。

其實,還有一個更直接的方法,那就是“借用”將軍像下的那頭死倒,但這個選項太過冒險,在沒確定那頭死倒的身份前,李追遠也不敢借這個東風。

真要是由此引發出什麼連鎖問題,那天道又要結算在自己頭上。

中午,譚文彬醒了。

“小遠哥,我睡了多久?”

“幾個小時,你可以再睡會兒。”

“不用,夠了,我昨晚抽空也打了幾個盹兒,沒那麼困。”譚文彬下了牀,“我去商店裡拿些吃的過來,順便查看一下孫紅霞的情況。”

“孫紅霞可以放了。”

“啊?那她會不會去公安局舉報我們非法限制她人身自由?”

“那我們就能對警察叔叔說,是她監守自盜,偷了我們店裡的錢,倒打一耙。”

“好理由。”譚文彬仔細想了一下,覺得無懈可擊。

“她不會去報警的,會報警的話,第一次見鬼時就該去報了。”李追遠指了指自己額頭,“她只是看起來正常,但思維已經出問題了。”

“哦,是這樣啊。”

“再告訴她,她兒子的案子應該有隱情。”

“小遠哥,你還是善良的。”

李追遠:“……”

等譚文彬走後,李追遠端起熱水瓶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對着杯口吹氣時,自言自語了一句:

“她會瘋的。”

譚文彬進入商店後直接下到地下室,打開門鎖,看見了被綁在裡面的孫紅霞,小黑也在這個房間裡盯着她。

孫紅霞整個人顯得死氣沉沉,在譚文彬將她解開後,她就麻木地去衛生間,出來後吃東西喝水,然後跪坐在牀邊,等待着繼續被捆縛和堵嘴。

“你可以走了。”

孫紅霞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看着譚文彬。

“我們調查過了,你兒子的案子,應該有隱情。”

孫紅霞怔住了。

普通人的世界觀有時候很複雜,可有時候又很單純,孫紅霞起初就只是懷着贖罪的心態留下學校,在見到“邱敏敏”的鬼影后又聽到冉秋萍的講述後,更加堅定了自己贖罪者的身份。

但在孫紅霞眼裡,能和“鬼”幹架不輸的這幫人,明顯也異於常人。

雖然他們羈押了自己,恫嚇了自己也審訊了自己,但他們說的話,她是信的。

我兒子的案子有隱情?

那就說明,我兒子是被冤枉的?

孫紅霞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那張矮板凳供桌上放着的男生遺像。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孫紅霞尖叫出聲,然後一把將兒子的遺像抱在懷裡。

看着這一幕的譚文彬猛地意識到,自己那句“小遠哥你真善良”的話,說早了。

“我兒子被冤枉了,我兒子被冤枉了!”

狂熱贖罪者心態本就是一種極不穩定態,越是被長期的壓抑,等真有一根繩子落下來時,她就越是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往上爬。

孫紅霞抱着遺像衝出了房間,等譚文彬追上來時,孫紅霞已經跑出了店鋪,她先跑向了九棟樓,應該是要去找冉秋萍,很快沒找到人的她又跑了出來,然後她又頭髮散亂地跑向了其它地方。

譚文彬看得後背一陣發寒,他感覺到,孫紅霞,只是小遠哥隨意丟出去的一隻餌。

關好店門,提着吃的,他回到了宿舍。

“小遠哥,孫紅霞跑出去了,像瘋了一樣。”

“嗯。”

“我要不要去盯着她?”

“不用,隨她去吧。”李追遠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你先抄一份,再去給陰萌送去,記得要在理解的基礎上背,打架時對手可不會傻乎乎地只走標準格子。”

“好。”譚文彬接過來開始抄寫。

他坐姿板正,全神貫注,以前他爸拿皮帶在旁邊看着他做作業時,都沒這麼有效果。

抄完後,譚文彬就跑去醫務室病房,先和潤生打了個招呼詢問了一下恢復情況,然後把陰萌喊出來將東西交給她同時也做了叮囑。

“彬彬走了?”

“嗯,你睡個午覺吧,我出去透會兒風。”

“是小遠要做事了吧?”

“要做事也得等你傷愈,沒你我們這個團隊可運行不起來。”

“這個團隊除了小遠,沒誰是不能缺的。”潤生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包紮的傷口位置,“是我的錯,你和彬彬,要保護好小遠。”

“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見潤生已經瞧出來了,陰萌也就不藏着了,把紙拿出來,“我要背這麼多東西的,不僅要背,還要理解。”

潤生:“那你快背吧,你腦子笨,得抓緊時間。”

陰萌:“……”

……

黃昏時,李追遠和譚文彬在校門口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飯店。

車上,李追遠坐後座,譚文彬坐副駕駛,一路上譚文彬都在反覆默唸各種卦象詞彙,司機師傅不時看他兩眼。

等到飯店門口下車時,司機師傅一邊收錢一邊問:小夥子,哪家的廟比較靈,我也想去拜拜。

進飯店後,譚文彬把剛剛司機的反應當笑話一樣講給小遠聽:“小遠,你說我剛剛在車上要是再故意裝腔拿調一點,指點指點司機,是不是就能免了車費?”

“人家是因爲你沒指點很乾脆地給車費了,纔有點信你。”

“哦,也是。”

雖然二人提早來了,卻還是來得最晚的,羅工他們應該本就在這家大酒店裡有行政會議。

進來後,薛亮亮熱情地向在座的人介紹李追遠和譚文彬。

李追遠進來後目光對全場一掃時,就微微一眯。

譚文彬則沉浸在這種氛圍裡,因爲在座的全是本校的領導和老師。

當薛亮亮介紹校長秘書硃紅玉時,譚文彬只是覺得對方很有氣質的同時還略微有點眼熟。

等介紹道他們班的輔導員劉欣雅時,譚文彬覺得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最後,介紹到硃紅玉的丈夫同時也是學校後勤部任職的吳新輝時,譚文彬猛地一驚,他終於記起來了,

這三位,不就是卷宗裡的那三個目擊證人麼!

譚文彬立刻側過頭,看向李追遠,發現小遠露出標準的靦腆笑容和在座的所有老師領導回禮。

小遠沒發現?

不,自己的腦子都留下痕跡了,小遠怎麼可能會忘記。

羅工坐主位,幾個校領導也只能坐旁邊,酒桌交談時,也能看出來大家對羅工的客氣與尊敬。

“追遠是我親自去南通特招進來的,我是要親自教導的,學業方面你們不用擔心,我書房裡有一箱他做好的畢業設計,呵呵。”

薛亮亮很夠意思地一邊給老師倒酒一邊小聲提醒:“還有彬彬。”

“啊,對,彬彬也是。”

羅工對譚文彬是有印象的,反正他的項目裡都會有走後門的名額,給誰不是給。

很多時候看似難得上天的人情,也就是身邊人的一句話,他也不至於不給倆愛徒一個面子。

酒桌上,大家相談甚歡。

李追遠知道,這場局對自己最大的意義就是,自己以後可以隨便逃課了。

反正大學裡專業課他已經學完了,至於高數、大物這些,在他眼裡和高中知識點沒什麼區別。

除此之外,李追遠還從酒桌交談中得知,硃紅玉是前校長的孫女,劉欣雅則是畢業後就留校了,她們兩個,就基本沒離開過學校。

只有吳新輝,畢業後創業去了,酒桌上有個院領導裝作喝高了故意陰陽怪氣地喊了他一聲“吳老闆”,把吳新輝漲紅了臉。

應該是創業失敗,又走了妻子的門路,最近重回學校任職。

也就是說,這仨人,在近期,將全部都在學校。

這似乎,是一種觸發條件。

所以,自己等人差不多就是在火山快要噴發時,湊了進來,然後被岩漿濺傷了。

雖然,火山也被他們反捶了一記,也不好受。

案件有時候會很複雜,但要是每個兇殺案的死者都能“說話”,或者以另一種形式來表態的話,那麼警察叔叔的工作肯定能輕鬆太多。

李追遠自然沒有去提醒詢問他們近期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更沒有假裝不經意間地提起七年前的案件。

他只是單純地在酒桌上,喝着飲料,表演好自己現在的角色。

酒席散去後,劉欣雅作爲開學後的輔導員,特意來詢問了一下情況,並且留下了她的聯繫方式。

硃紅玉和吳新輝夫妻一起過來,硃紅玉關心的是李追遠是否有興趣代表學校參加一些大學生競賽,吳新輝則裝模作樣地問候了一下生活情況,並拍着胸脯說這方面有問題可以直接來找他。

李追遠都禮貌親切地迴應了。

羅工累了,但還是強撐着疲憊囑咐了幾句,大概意思就是等他忙完了手頭的事,下一個項目啓動時,就會帶上小遠一起。

這次,是由李追遠牽着譚文彬的手,讓羅工再次記起來,又補了一次:

“哦,對,還有彬彬。”

薛亮亮先送羅工回上面房間睡覺,明天這裡還有會議要開。

很快,薛亮亮又下來了,將二人送到了酒店門口。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李追遠搖頭。

譚文彬用力搖頭。

薛亮亮指着譚文彬說道:“小遠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你先前在酒桌上,明顯心裡有事,而且事情很嚴重。”

“我專業書還沒看,我很焦慮。”

“我纔不會信你這種鬼話,不過,我現在確實忙,也脫不開身,等以後吧,以後要是有事了,可不能瞞着我。”

李追遠微笑。

譚文彬點頭應了聲:“好。”

“你看,果然是瞞着我。”

譚文彬攤開雙手:“亮哥,你不能這樣只盯着我。”

“好了好了,我上去幫老師整理會議文件去了,你們自己注意安全。”

李追遠和譚文彬打車回到學校,在校園裡行走時,譚文彬問道:“小遠,現在那仨目擊證人都回學校了,那我們的計劃……”

“不變。”李追遠壓根就沒多做考慮,“我們是被襲擊方,反擊回去,天經地義。”

“我今晚再熬個夜,就能徹底背好了,陰萌慢一點,明天再給她個白天也能搞定。”

“那就明晚動手。”

“好嘞!”

二人走進宿舍樓,剛上三樓,就聽到了吉他聲。

“喲,還挺文藝。”

“是陸壹寢室。”李追遠記得他說過,他會彈吉他。

原本,二人不會去湊這個熱鬧,但在經過陸壹寢室門口時,二人同時聽到了寢室內除了吉他聲外,還傳來了一串跟着吉他旋律踩踏的高跟鞋聲。

要麼是陸壹帶了一個女的回到男寢,這種事雖然罕見卻也不是沒有;

要麼,是陸壹穿着高跟鞋彈着吉他,這又是一種怎樣奇特的癖好?

還有第三種可能……

“敲門。”

譚文彬立刻上前敲門。

“咚咚咚!”

吉他聲依舊,但高跟鞋的聲音卻忽然變得急促。

“咚咚咚!”

吉他聲還在彈奏,高跟鞋徑直向着寢室門這邊跑來,“嘀嗒滴答”的聲音越來越近。

最終,

“砰!”

“我艹!”

寢室門被撞開,譚文彬被門撞翻在地。

門裡面站着的,赫然就是隻穿着一條藍白褲衩,腳踩高跟鞋,手上還拿着吉他的陸壹。

不過,經過先前一撞,吉他已經明顯癟了下去。

譚文彬:“不是,哥們兒,你這是啥造型啊?”

“他被祟上了。”

譚文彬這才發現,陸壹雖然睜着眼,但目光呆滯,像是在夢遊。

下一刻,陸壹朝着樓道西側想要逃跑。

“攔住他!”

譚文彬一個飛撲,直接抱住了陸壹那滿是腿毛的雙腿,陸壹身子前傾,摔倒在地。

“砰!砰!”

“哎喲!”

但高跟鞋的兩記飛踹,卻直中譚文彬胸口。

譚文彬發出一聲慘叫後卻並未撒手,反而雙手抓住對方短褲後,強拽着上移,緊接着雙手雙腿開始開絞!

“嘿!”

奮力一翻,譚文彬將陸壹翻了個面,他在下,對方在上。

陸壹開始掙扎,但主要關節都被鎖住,現在的掙扎更像是一隻被肚皮上翻的烏龜。

李追遠右手伸入褲兜,指尖擦上黑狗血,然後快速來到陸壹身前,彎下腰,大拇指按住對方眉心,再順勢下滑!

五根手指交替,在陸壹身上畫了一條紅線。

陸壹身體當即開始抽搐,嘴裡也吐出了白沫。

而那雙高跟鞋,則在此刻脫離了陸壹的雙腳,自己“嘀嗒嘀嗒”地想要逃跑。

上次被它逃了一次,這次怎麼可能再讓你逃掉!

李追遠雙目一凝,陰家十二法門:引渡過橋。

此時,在李追遠的視線裡,那雙高跟鞋的上方,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她正驚恐地想要逃離。

但她卻越跑越往回,哪怕她拼命掙扎,也無法改變這一趨勢。

她不停地回頭看向身後正站在那裡的少年,少年眼眸深邃,不帶絲毫感情。

引渡過橋,顧名思義,本該是遞送往生消弭邪祟的,意思就是你這髒東西趕緊給我有多遠走多遠,形成驅邪的效果。

可李追遠現在用的是倒轉,強行把髒東西往自己身上拉扯。

可能連早已死去的陰福海都沒料到,自家祖傳的法門,居然還能這麼玩!

譚文彬現在不可能焚香唸咒走陰,自然就看不到什麼女孩,但他能看見那雙原本已經遠去的高跟鞋,居然在往回走。

他馬上將壓在自己身上的陸壹推開,左手去口袋裡掏紅印泥,腦子裡已經提前預演出了自己接下來的瀟灑連串動作。

但可能是因爲肱二頭肌練得太過發達,第一步就出了問題,印泥盒沒拿穩,摔落下去。

“啪!”

盒子碎裂,紅色落了一灘。

譚文彬只是微微一滯,就馬上雙手向地上一抓,捏了滿滿一雙手的紅色,顧不得疊什麼手印了,直接量大管飽把黑狗血往高跟鞋上瘋狂塗抹。

在李追遠的視角里,就是譚文彬撲在地上,雙手血紅地在女孩小腿上不停揉搓,現實與走陰畫面結合起來,壯壯顯得有些猥瑣。

女孩張開嘴,發出無聲的慘叫,表情十分痛苦,其雙腿位置,更是如同着了火一般開始融化。

這隻能說,不愧是用補藥餵養出來的五黑犬,這黑狗血這麼用,居然辟邪破煞效果也這麼好。

女孩對着李追遠的方向跪伏下來,開始哀求,而這時,火焰已經燒到她大腿處。

譚文彬似乎覺得手裡的黑狗血不夠了,還想再去打翻的地方再抓點過來繼續塗抹。

“彬彬,夠了,可以了。”

“啊?”譚文彬甩了甩手,點點頭,“好。”

李追遠走過來,將那雙原本是黑色現在變成紅色的高跟鞋提起來:“你去把陸壹抱回牀上。”

“嗯。”

譚文彬將地上還在打擺子的陸壹扛起來,進了陸壹的宿舍。

李追遠則提着高跟鞋,回到自己宿舍。

他將高跟鞋往書桌上一放,拉出抽屜,將紫色皮鞭握在手裡,然後拖出椅子坐下,面對着那雙高跟鞋,確切的說,是失去下半身只餘上半身被立在書桌上的女孩。

現在的她,還真有一種斷裂雕塑的美感。

李追遠將鞭子展開,向身側輕輕一甩:“啪!”

女孩身體顫抖,雙臂交織於身前,無比恐懼。

“我問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