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爲什麼她要離開,連一個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她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麼的痛苦,有多麼的恨我自己,我是混蛋,是天底下最可笑也最可悲的人,竟然在失去了她之後,才知道自己又多麼的離不開她!”
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想在躺在冰冷的地裡的人是我,那是我應得的報應,而她哪怕只是偶爾的過來看看我,對着墓碑上那張泛黃的卻永遠不變的臉輕輕的說點什麼,不論愛恨,我也會相當的欣喜和滿意的,只是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是個奢望!
她躺在冰涼的地方,孤零零的一個人,她那麼怕冷,身體那麼弱,動不動就生病,怎麼能受得了,而他竟然連去看一眼她的勇氣都沒有,他想告訴自己她還活着,還鮮活的活在他的生命中,不曾遠去而已!他還可以在這個別墅的每個她待過的角落裡,想象着她還窩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慵懶的像個蜷縮的小貓似的睡覺,想象着每個他加班的晚上,她蜷在沙發裡等他回來,像個盡責的小妻子般等待着晚歸的丈夫回家。
可是,現在,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天也已經都黑了,爲什麼還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已經離開了,但是你必須給她一個清白,一個交代,這所有的事情絕對不是一個偶然那麼簡單,你如果還把她放在心裡,就該給她一個交代,揪出幕後黑手,否則她走也會走的不安心的,我言盡如此。”
喬轉身,離開,開門的手突然停下來了,連腳步也跟着停下來,他沒回頭,只是異常堅定的說道:“如果知道你們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我就不會讓你,以後,也不會讓了。”他的話說的不甚明瞭,至少沉浸在失去夏青格的痛苦中的杜枷辰當時是不明白的,只是在不久的將來,他就明白了喬所說的那句“以後,也不會讓了”是什麼意思。
夏青格葬禮後的第一天早晨,杜家的氛圍似乎更加沉靜了,張嫂不經意的瞥見從樓上往下走的杜枷辰,激動不已,這是第幾天了,從少奶奶“走”後少爺就沒有出現過,一直把自己關在少奶奶的房間裡,誰也不見。
“少爺,你終於下來了,張嫂做了你最喜歡的小鵝肝和墨魚,你快來嚐嚐,張嫂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好久沒做過了,少奶......”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偷偷的看了一眼杜枷辰,果然發現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神情也憔悴了不少,只這幾天,少爺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看着都讓人心疼。
她這心裡也難過的緊,少奶奶,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她那天早上看少奶奶房間沒有任何的聲音,以爲她還沒起來,等到她做好早飯,去敲門的時候,才發現不太正常,雖然少奶奶最近精神不太好,可不至於她叫了這麼長時間她連答應都不答應聲,以往,她只要一敲門,都會聽到她在裡邊輕到不能再輕的回答,今天怎麼?
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闖進她的腦海中,她飛快的跑下樓,從老伴兒那裡拿來二樓的鑰匙,打開門,眼前的情景幾乎把她嚇得不會動彈,要不是老伴兒在身邊,她就得癱過去。
柔軟的大牀上,夏青格,小小的身影平躺在上面,她的面相很柔和,像個睡着的嬰兒,只是在張嫂觸及到她鼻息的時候,才猛然發現,她不是安靜的睡着了,而是沒有了呼吸,連一點點兒微弱的氣息都感覺不到。張嫂嚇壞了,把夏青格冰涼的身體抱在懷裡,一邊哭着喊着:“打電話,打120啊”。仔細看才發現她的整個身子,連指尖都是顫抖的:“青格,青格,好孩子,你怎麼這麼傻啊,好孩子,你怎麼這麼傻,張嫂還要給你做很多好吃的,醒醒,孩子,醒醒啊......”一直到急救車把她從盤山公路呼嘯着接走,張嫂一直喋喋不休的叫着她的名字,似乎希望把她從死神的手裡拉回來,她還這麼年輕,她的生活纔剛剛開始,怎麼可以讓死神就那麼輕易的帶走她。
結果是所有人都難以承受的,張嫂爲此也大病了一場。夏青格送到醫院搶救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呼吸,連搶救室都沒進,醫生就下了死亡證明。
而遠在美國的杜枷辰此刻也通過電話得知了這樣的噩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夏青格怎麼可能死,他只不過才離開了幾天啊,她怎麼可能死?一定是他的耳朵出現問題了,因爲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的耳朵轟的一聲,嗡嗡作響,他想一定是他的耳朵出現了問題,聽錯了。
隨後,他不可置信的問了句:“你說什麼?”還不等對方回答,也許是電話那端已經做了回答,他就一把把手中的電話狠狠的摔到了玻璃窗上,一片狼藉,支離破碎,眼睛酸脹得厲害,他的手捂住抽痛的心口,一股腥熱的液體,瀰漫口腔......
沉默的氣氛被打破,杜枷辰突然開口:“以後,不要做西餐了,一切照舊。”他沒有說一切照少奶奶在的時候做,只是說一切照舊,小心翼翼的逃避着。
張嫂點頭“知道了,少爺,那你稍等一會兒,我去重做。”張嫂作勢就要進廚房卻被杜枷辰制止了,他口氣似乎沒有什麼不悅,依舊是幽幽的,淡淡的,只是那一雙眸子,佈滿血絲,憂傷得厲害。
“不必了,今天就這樣吧。”說罷,他坐到自己的座位邊,假裝若無其事的開始吃自己的食物,舉起刀叉切了一塊烹調精美的小鵝肝,不是從前的那般美味,竟然若有若無的泛着淡淡的苦澀,這種苦澀從口中直接蔓延到心裡,他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座位,才發現那裡空無一人,在沒有那個如水的女子的影子,在沒有她對着一碗蹄花湯皺眉的模樣。
他驀地扔下餐具,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一言不發的絕塵而去.......
只留下獨自嘆息的張嫂和同樣一臉無奈的老管家。
“把少奶奶的椅子撤了吧,省得少爺看了傷心,也不知道這兩個人上輩子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這輩子非得弄得這麼痛苦,一個年紀輕輕的就去了,一個活着,卻比死了還要痛苦,真是......哎。”張嫂一邊說着,一邊偷偷抹着眼淚,把夏青格坐過的椅子搬上了三樓的儲物室。
“也許看不見,時間久了就不會在想了,看不見就會忘了......”
“哎......”偌大的客廳,獨留下老管家沉沉的嘆息聲,好好的兩個人,說陰陽兩隔就陰陽兩隔,真是可惜了那麼玲瓏剔透的女子,他還以爲少爺會和她相伴到老,事事難料啊......真的看不見就會不想嗎?真的時間久了就會忘記嗎?恐怕不管是經歷怎樣的時間,怎樣的久遠,當初相戀時的那股甜蜜,那種海誓山盟的感覺都是不會消失,不會輕易忘記的,同樣的那樣深刻的痛苦也是不會忘記的。
有多痛就會記得多牢,就好像長進血脈中,長進身體裡一樣,同生同死,同呼吸......
從那以後,杜枷辰就很少回到別墅,偶爾的回來,也是在半夜三更,喝的微醉,回到這裡直奔夏青格以前住過的房間,夏青格走後,這個房間似乎就成了他的依靠,只有在這裡他纔會覺得那個叫做夏青格的女子真的存在過,生活在他的生命中......
這天早晨,他從樓上下來,剛坐到餐桌旁,看到桌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清粥小菜,視線一凜,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咆哮開口:“這是誰幹的?”他冰冷的聲音傳來,周圍的傭人全都嚇了一跳,這段時間的氣氛原本就壓抑的要命,好像隨時都會爆炸似的。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工作着,生怕一個不小心惹火燒身,他的這一聲,完全讓原本就小心翼翼的人羣嚇破了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到這位瀕臨爆炸的主兒,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就是不知道是誰,偏偏往槍口上撞,說不定小命兒今天都得搭這兒。
張嫂匆匆忙忙的趕來,看到杜枷辰一臉的怒氣定定的看着面前空蕩地地方,知道他問的定是那把椅子的事,心一慌,她以爲她這樣做可以減輕少爺的痛苦,想不到少爺竟然會這麼生氣,看來她又好心做錯了事。
“對不起,少......少爺......我只是想讓你不要因爲少奶奶兒消沉下去......現在立刻就搬回來。”看到滿眼戾氣,冰冷的杜枷辰,張嫂竟然也微微害怕,她以爲這樣做好,真的沒想到少爺會生這麼大的氣,如果剛剛不是她,是個在杜家工作了幾十年的老人,換做任何一個人,憑少爺剛剛的架勢,她都不會懷疑,而是非常確信,少爺會毫不留情的一把捏死那個人。
他的臉色沒有絲毫的緩和,依舊冰冷剛硬,好像一塊冷硬的頑石,任誰也在走不進他的心裡。除了已經死去的那個人,那張如水的笑靨如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