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快進入十二月份，熱帶的陽光依舊毒辣，坐着三蹦子在土路顛簸了近兩個小時，趙鳳聲骨頭都快散了架，身上滿是汗水和泥土，隨手往臉上一抹，擦出幾道印記，變成了大花貓。
就在趙鳳聲的舊傷快要復發的時候，三蹦子停住，皮膚黝黑的司機叫喊了幾句，大概意思是到地方了，趙鳳聲跳下車，望着酷似國內八九十年代的落後城鎮，皺了皺眉，“這裡就是嘎邁？”
司機連說帶比劃，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本地話。
趙鳳聲聽不懂，掏出新換的手機，使用地圖導航，確定到達目的地之後，遞給司機一百塊大鈔。
此行兇險，之前的身份是不能用了，杜晨華幫他更換了所有證件和手機，還有一個網上在逃人員的身份。即便有人進入公安內部網絡，也只是查到一個重傷害案件的嫌疑人，並且有販毒前科。
司機接過錢，快速跳上三蹦子，一擰油門，突突突突，跑的比兔子還快。
“哎！臥槽！不是說好的五十塊嗎？還沒找錢呢！”趙鳳聲朝着三蹦子吼道。
他越喊，司機跑的越快，眨眼的功夫，三蹦子尾燈都看不見了，只剩下街道中瀰漫的煙塵。
“媽的！剛到地方就被宰了一刀，說好的鄉下人淳樸老實呢？！”趙鳳聲吐了一口，口腔裡起碼噴出去半兩泥。
還沒進入金三角，就讓人上了一課，趙鳳聲心情不爽，邁着微缺的步伐，行走在街道中。
嘎邁距離國境不遠，兩國之間的百姓，從古代時就進行貿易，所以中文和華夏人都很常見。
趙鳳聲挨個打量着街邊商鋪，有的會掛有中文，有的是本地語，售賣的商品，也有接近一半來自國內，像什麼雷碧飲料，康帥傅方便麪，阿迪王的鞋子，全是僞劣假冒商品。本地人的收入很低，基本都是靠天吃飯的農民，一年也賺不到一萬塊人民幣，選擇價格低廉的商品，也在情理之中。
走到一家掛有果果便利店的門市，趙鳳聲眼睛一亮，邁步進屋。
“需要什麼？”
說話的是一位大鬍子男人，身材壯碩，嗓音低沉，看模樣四十來歲，小眼，大額頭，長的有些兇悍。“您怎麼知道我是華夏人？”趙鳳聲謹慎問道，來到這個遍地是雷的恐怖地界，還是小心爲妙。
大鬍子男人用髒乎乎的抹布擦拭着袋裝食品，冷聲道：“本地人的身高都在一米六左右，骨骼矮小，皮膚顏色像老鼠，你這長相要不是華夏人，我這幾十年就白活了。”
“這裡華夏人多嗎？”趙鳳聲聽他是字正腔圓的北方口音，稍微放下戒備，笑着問道。
“你是來買東西還是來找茬的，不買就滾！”大鬍子男人眯起三角眼，惡狠狠道。
“我想要一箱藿香正氣水。”趙鳳聲壓低聲音說道。
大鬍子男人突然停住動作，若有所思望了對方一眼，“看來你還真是找茬的，藿香正氣水哪有論箱買的。”
“杜老闆叫我來的。”趙鳳聲眨了眨眼睛。
“哪個杜老闆？”大鬍子男人凝聲道。
“做麪粉生意的杜老闆。”趙鳳聲含笑道。
大鬍子男人沉默幾秒鐘，放下手裡的活兒，關住了店鋪大門，“裡面說話。”
兩人的一對一答，是杜晨話教給的接頭暗號，這位大鬍子綽號喜鵲，是警方布控的一枚棋子，在本地紮根了七八年，專門負責收集金三角的情報。
兩人來到一處燈光幽暗的倉庫，大鬍子遞給趙鳳聲一瓶飲料，問道：“昨天我剛收到了杜老闆的消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兵貴神速嘛。”
口渴難耐的趙鳳聲擰開瓶蓋，一飲而盡，笑道：“路上商店都找不到，快他媽渴死了，老哥，再賞一瓶？”
大鬍子眸子中帶有陌生感的敵意，又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初來乍到，奉勸你一句，在這裡，不要喝看不到裡面的東西，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自己人還用提防？”趙鳳聲這次喝水的速度慢了許多，只是淺飲了幾口。
“金三角沒有自己人，要麼是毒販，要麼是死人。”大鬍子口氣依舊冷漠，像是趙鳳聲欠了他幾百萬。
“那你呢，算哪種？毒販還是死人？”趙鳳聲打了個飽嗝，感興趣問道。
“我死了好多年了。”大鬍子瞪着他，給出一個極富深意的答案。
“那咱倆以後肯定有業務聯繫，我以前是吹嗩吶的，紅事吹，白事也吹，你下次死的時候，找我就行，熟人，八折。”趙鳳聲晃着拇指和食指，擠出痞態十足的笑容。
大鬍子推開倉庫的門，冷冰冰說道：“你走吧。”
“爲啥？”趙鳳聲納悶道。
“粗心大意、油嘴滑舌，不適合在金三角生存，不出一個月，你的屍體就會漂浮在湄公河。你一個人死了不要緊，我怕把我也連累了，趕緊走！趁別人還沒發現。”大鬍子拽住趙鳳聲衣領，用力往外拽。
結果看似瘦弱的傢伙，竟然紋絲不動。
“這破地方，鬼才願意呆，該走的時候我會走，不用你攆。”
趙鳳聲肩膀一抖，震開了孔武有力的手掌，“你只負責安排住宿和提供消息，其它事不用你操心，我自己的命，沒有人比我更珍惜。”
“有點功夫就目中無人？這樣會死的更快！我告訴你，這裡殺人從來不會用刀子和拳頭，而是拿槍！”大鬍子咬着後槽牙吼道。
“槍？”
趙鳳聲輕蔑一笑，將礦泉水喝乾，“很巧，我也喜歡玩槍，就是不知道跟那幫黑猴子相比，誰的槍法更準。”
“找死！”大鬍子兇狠道。
“我現在不想找死，就是想找個地方洗澡睡覺。喜鵲，是吉祥的寓意，希望你能給我帶來福氣，順便多一嘴，你應該相信老杜，更應該相信戰友。”趙鳳聲拍拍他的肩頭，笑容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