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子彈都不給援助?
這跟推人進火坑又有啥區別?
對方可是三十多歲就混到中校的部隊大院子弟,妥妥地紅三代紅四代,趙鳳聲不敢翻臉,面部肌肉抽動幾下,“想要馬跑,又不給馬兒吃草,範隊,您覺得這樣做,合適嗎?”
範太平叼起一根牙籤,淺笑道:“你當過兵,應該清楚規則,如果我們的武器裝備在金三角露面,會引發國際事件。韓森瞭解自己的境地,所以跟當地政府走得很近,花錢買了許多頭銜,什麼慈善大使,抵制毒品委員會副主席,有了這些保護,我們則需要更加謹慎。”
三人旁邊沒有服務員和顧客,聲音壓的又低,不怕有心之人聽到。
“抵制毒品委員會副主席?”趙鳳聲愣了一下,顯然被這名頭嚇到了,“一個著名的大毒梟,當了抵制毒品的領導,你拿我開涮呢吧?!”
“範隊說的沒錯。”
杜晨華說道:“韓森通過權錢交易,買通了當地官員,並且他很會做人,將毒品利潤百分之六十左右,拿出來上下打點,當地人都喊他韓大善人,影響力僅次於武裝分子頭目糯康。咱們如果要動他,等於動了金三角的經濟命脈,肯定會有不少人會來搞事。”
“向黑子來找我的時候,僅僅提到過韓森的真名叫韓國強,跟金三角老大糯康關係很近,曾經在八面佛前行過兄弟之禮。現在你們又說他有當地政府撐腰,勢力一個比一個大,又有千萬人擁護,範隊,杜隊,要是換位思考,你們該怎麼辦?”趙鳳聲斜着膀子問道。
杜晨華笑的挺大方,說道:“我們從沒想過硬拼,所以他那些武器和手下,不需要考慮在內。”
“老杜,我記得你挺仗義的,怎麼十來年不見,學會見風使舵了?”
趙鳳聲皺眉道:“你記不記得當年咱們三個人衝進小樓裡,怎麼跟毒販拼的命?十幾名壯漢,十幾條槍,差點把咱們仨打成篩子,現在一到了陰天下雨的時候,我屁股還有點痛呢。你嘴巴一張,紅口白牙一說,無數名武裝分子成了不需要考慮的小角色了?是我不考慮人家,還是人家不考慮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了!”
“小趙,別急。”杜晨華打住了他的牢騷,扭頭看了看四周,“咱們換個地方再說。”
杜晨華開上車,跟範太平竊竊私語,一肚子埋怨的趙鳳聲合住眼睛想心事,顛簸了十幾分鍾,趙鳳聲只覺得身體往前一傾,擡起頭,一棟三層建築物赫然出現在眼前。
正是當初三人並肩奮戰過的木屋。
“還記得這裡吧?”
杜晨華走下車,望着三層樓,插腰,唏噓感慨道:“這棟房子因爲出過人命,主人不敢再住了,想賣又賣不出去,我自作主張,把房子買下了。想着什麼時候跟你們再相見的時候,在裡面喝喝酒吹吹牛也挺好。盼呀盼,終於等到了這天,咱們可以一醉方休了。”
趙鳳聲靠近木屋,手指撫摸着門柱,腦子裡想到的都是肖貴的背影。
十年前,抓捕毒梟時,不管是在地裡匍匐前進,還是上樓智鬥歹徒,肖貴總是擋在他的前面,那寬闊的背影,似乎能撐起任何狂風驟雨。
“肖連長呢?他是留在了部隊,還是轉業了?你倆都是同鄉,又一起經歷了生死,應該還有聯繫吧?”杜晨華掏出一盒貴煙,輕聲說道。
“老肖死了。”趙鳳聲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在訴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杜晨華手中的香菸突然斷裂,用不可思議的表情問道:“肖連長…死了?”
“死了,沒兒沒女的光棍,還是我給他捧的骨灰。”趙鳳聲長舒一口氣,“杜隊,你只需要記得那個勇猛無畏的肖連長就好了,其它事就別問了。”
融入不了社會,而去闖蕩江湖,這對於心高氣傲的肖貴而言,無疑是人生中的污點。
趙鳳聲是他的朋友,自然會爲已故的人保存僅有的體面。
“有膽有謀,英勇善戰,肖連長是我這輩子最敬重的漢子之一,可惜了。”
杜晨華黯然搖頭,將手裡的香菸掏出三支,點燃後插到門口,“既然是在這裡相識,那我就在這裡祭拜肖連長,英雄,一路走好。”
默哀完畢,趙鳳聲走進屋內,依舊是木頭獨有的味道,當初這棟樓被炸彈和子彈弄的慘不忍睹,現如今經過修葺,地板和窗戶已經煥然一新,只是長久擱置,少了些人間煙火氣。
順着新換的樓梯來到二樓,趙鳳聲仔細打量,有些木牆換掉了,有些木牆還殘留着彈孔,趙鳳聲指着那些坑坑窪窪的痕跡,衝範太平笑道:“你知道當初開了多少槍嗎?”
“彈孔大,入木深,武器威力應該很強,一平米的木牆就有十來個彈孔,能夠想象出當時的慘烈。你們能夠活着走出來,真是不容易。”範太平撫摸着木牆上的彈孔感嘆道。
“我要是按照你們的要求進入金三角,下場還沒這牆好。”趙鳳聲自嘲一笑,“能把骨灰完整運回國內,那就是佛祖保佑嘍。”
“你這人向來不喜歡蠻幹,精明圓滑不要臉,我覺得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能夠順利完成任務。”範太平笑道。
“那百分之五十咋辦?死了找誰報銷?你們都是公職人員,非要一條鹹魚去憂國憂民,沒工資,沒補助,沒撫卹金,死了都混不上一個烈士,找誰說理去。”趙鳳聲揉了揉鼻子,找了個木凳一屁股坐下。
“正因爲我們都無法出境執行任務,所以纔會選擇你。”杜晨華解釋道。
“我現在需要的是縝密的計劃,而不是你們的解釋。”趙鳳聲板着臉道。
“放心,你是我們最親密的戰友,怎麼會忍心你去送死呢,一切都安排好了。”杜晨華笑了笑,原本樸實忠厚的臉上,突然出現一股老奸巨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