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的那位留着立式板寸,濃眉大眼,身材壯碩,穿着身黑色中山裝,舉手投足間頗有幾分氣勢。
他叫範喜亮,任職於國民革命軍29軍,軍銜爲少尉。
左邊那個一身便服,頭髮梳得油亮,面容雖然消瘦,但雙眼炯炯有神,頗有幾分書生氣,
他叫靳西來,任職於北平市政府。
右邊的那位穿着一身白色西服,手腕上戴着塊頗爲時尚,價格不菲的歐米茄手錶。
和那兩位相比,他長得圓頭圓腦,少了幾分英姿,多了幾分圓滑。
他叫沈浪,如今算是個生意人。
“我說老沈,你這可不行啊!瞧瞧,瞧瞧,咱們畢業纔多長時間,你這肚子都有了,照這個發展勢頭,你很快就會胖成個肥豬嘍。”
靳西來指了指沈浪的肚子,搖了搖頭調侃道。
“一邊去,就知道你沒個好話。”
沈浪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摸了摸自己四個月大的肚子,頗爲無奈道。
“我也不想這樣,但沒轍兒啊,換你天天喝酒應酬試試,看看還有沒有時間鍛鍊?”
“得了吧,別給懶惰找藉口!”靳西來不以爲然道。
“嗨,我說你擡槓是吧?”
“我就擡了,怎麼着吧?”
“行啊,待會兒咱倆出去練練,看看誰纔是豬。”
“練練就練練,還怕你不成!”
“我說你們兩個差不多得了,還沒完沒了!”
顯然早就習慣兩人互懟的範喜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過後,打斷兩人的話語道:“你們都聽說老四的事了吧?”
老四說的就是楚牧峰。
他們四個當初在警官高等學校上學時,住的一個宿舍,範喜亮年齡最長是老大,靳西來是老二,沈浪是老三,楚牧峰最小是老四。
“老四?他怎麼了?”
範喜亮問出這話後,靳西來和沈浪頓時不再擡槓,扭頭齊唰唰地看過來,帶着幾分疑惑地問道。
“你們難道都沒聽說嗎?老四這傢伙現在都成了警察廳的紅人,人家都叫他楚神探嘍。”範喜亮嘴脣翹起來,言語間帶着幾分自豪。
“對對對!”
靳西來猛地一拍腦門道:“嗨,瞧我這記性,還唸叨來了要跟你們說這事那,沒想到範老大在部隊裡面都聽說了。”
“沒錯,咱們老四連破懸案命案,當上了副隊長。沈老三,你還不知道吧?”
“哦,還有這事兒,我是真不知道。”
用力眨了眨小眼睛,沈浪臉上泛起了幾分驚訝。
從學校畢業後,沒有像範喜亮那樣報國從軍,也不像靳西來抱負從政,選擇回家經商的他,對警察廳那邊的事兒並不太關注。
這老四怎麼搖身一變就成神探呢。
“趕緊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後,靳西來清了清嗓子,興致勃勃地說道。
“說起來我也是因爲警察廳前兩天的一次行動才知道。這傢伙可是帶隊抓了我們市政府辦公室的一個職員,知道是什麼罪名嗎?”
說到這裡,他故意賣了個關子,話音一頓。
“什麼罪名?”沈浪追問道。
“間諜罪!”
身爲軍人的範喜亮眉宇間浮現出一抹厭惡:“這個罪名可不小,坐牢是免不了了,搞不好要被槍斃。”
“誰說不是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沒想到平時看着老實巴交的章山林,居然會成了間諜。”靳西來頗爲唏噓。
“不過老四這傢伙也是真人不露相,去了警察廳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據說一開始是起意外兇殺案,硬是被他順藤摸瓜,抽絲剝繭,牽出了隱藏的間諜案。”
靳西來是越說越起勁,不僅眉飛色舞,兩手還比劃開來。
“這個間諜案可不簡單,不是一般人能辦的案子。老四那傢伙真不簡單,一口氣抓了兩個,還幹掉一個,算是大大出了個風頭!”
“沈老三,要我說,就你們沈家那個什麼野鬼叩門的怪事,交給老四來辦的話,肯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一邊說着,靳西來一邊指了指沈浪。
沒錯,沈浪就是這個被野鬼叩門的沈家子弟。
倘若不然,沈浪一個剛剛畢業沒多久的學生,憑什麼穿着光鮮亮麗,買得起高檔手錶呢?
“照你這麼說,老四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一案成名啊!”沈浪下意識地應道。
“不不不,在這個案中案前,老四還破了個妖貓案,那個更懸乎呢!一會兒等老四過來,讓他給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你們想讓我說什麼呢?”
就在靳西來話音落地的同時,楚牧峰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
他面帶笑容和哥幾個打了個招呼,然後坐在範喜亮對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當然是讓你這個神探給我們講講破案故事啊!”
“行啊,老四你這不動聲色就成了神探,看來咱們哥幾個以後有什麼難辦的事兒,交給你去辦就成。”沈浪笑眯眯道。
“嗨,什麼神探,別人這樣說就算了,哥幾個就別取笑我了。當初在警校的時候,你們幾個誰不比我厲害。”楚牧峰自謙道。
“對對對,喜亮吃起來最厲害!”沈浪附和道。
“你這個傢伙,偷懶最厲害!!”範喜亮沒好氣地說道。
衆人互相調侃一番後,就開始倒酒動起了筷子。
這家飯館屬於地道的老北京飯店,菜做的非常地道。
尤其是那道筋頭巴腦,可謂是集香、辣、鮮爲一體,十分美味。
每次必點,百吃不膩。
酒過三巡,說着說着,他們又聊到了間諜案那檔子事兒,範喜亮放下酒杯,鄭重其事地叮囑道。
“我跟你們說,東洋鬼子最近可不太安生,在東北那邊鬧騰挺歡的,沒事還想找事。”
“所以牧峰,你以後可得小心點,那幫傢伙心黑着呢,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這裡可是北平城,這幫孫子兒要是敢下黑手的話,我就跟他們幹到底!”沈浪一聽這話,當場就拍了桌子嚷嚷起來。
“幹,你怎麼幹?你在明,他在暗。這幫日寇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喜亮說的對,牧峰你小心點總沒錯。”靳西來不緊不慢地說道。
聽着三個同窗好友的叮囑,楚牧峰心裡泛起一種感動。
當初在學校求學時,他們可謂是鐵桿兄弟,只是沒想到畢業後,就他選擇了當警察,其他人都轉行了。
“嗯,我會注意點。”
點點頭,楚牧峰衝着範喜亮道:“範老大,你剛纔說的很對,那幫東洋鬼子絕對不會滿足現狀,他們的胃口很大。”
“我敢說,一旦他們準備充足,有了合適機會,他們肯定會像當初對待東三省那樣對待北平,隨便找個藉口就會宣戰!你人在軍中,一定要多留個心眼,可別稀裡糊塗就成炮灰了。”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提醒了。
楚牧峰總不能直接給範喜亮說,就在明年,就在北平城外的盧溝橋,小鬼子會露出獠牙,掀起震驚中外,拉開抗日戰爭序幕的盧溝橋事變。
這話說了也沒人信啊。
當自己是大仙嗎?
但該有的提醒楚牧峰還是會做的,畢竟範喜亮身在29軍,奉命駐守北平城的就是他們軍,可謂是直面對手。
“嗯,我懂!”範喜亮點點頭。
“你們說我們沈家的野鬼叩門該不會也和間諜案有關吧?”沈浪夾起一塊牛筋,吃完後隨口問道。
“野鬼叩門!”想到先前聽到的這個案件,楚牧峰不由得側過身來。
“老三,其實我出來的時候就在琢磨這事,正準備問問你,這事兒有這麼玄乎嗎?另外我們隊裡讓顧本昌負責這個案子,他查到什麼頭緒沒有?”
“嗯,這個野鬼叩門是確有其事,鬧鬼的就是我小叔沈清風他們家。說起顧本昌那傢伙,真他奶奶的不靠譜,到現在都沒說出個什麼道道來,簡直就是廢物一個!”沈浪沒好氣地說道。
顧本昌在座的三位都知道,畢竟楚牧峰以前聚會時就提過這個頂頭上司。
“這傢伙當初可是跟我小叔拍了胸脯說能破案,可到現在一點回音都沒有。”
“老四,實話告訴你,我小叔可是找了你們警察廳的高層,我估計他顧本昌要是再沒個交代,就要倒黴嘍。”
哦,沈清風出面了,那真夠顧本昌喝一壺的。
沈清風背後靠着沈家,自己又是三盛公司的老闆,在北平城絕對是響噹噹的人物,能量不容小覷。
依着警察廳的做事風格,沒準真會丟車保帥,讓顧本昌來當這個辦案不力的替罪羔羊。
“來來來,好好說說,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楚牧峰不由得問道。
“這事其實是這樣的……”
酒足飯飽之後,站在酒館門口,範喜亮拍拍楚牧峰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
“老四,咱們說笑歸說笑,這個野鬼叩門的案子是挺邪乎的,要是落到你手裡的話,可得留點神哦。”
“是啊!你要是不想辦,我跟小叔吱一聲就成,不能讓自己兄弟爲難。”沈浪也附和道。
“警察辦案,天經地義,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楚牧峰微微一笑。
“那今個就到這裡,走啦!黃包車!”
“哥幾個,改天再聚!”
“好勒,路上慢點!”
目送三人的身影從眼前消失後,楚牧峰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是紙糊的,我就不信這世上真有什麼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