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緣、居元子和練百平相約去往吞天獸背部,自然也不需要告訴其他人,如今整個吞天獸內部除了不到二十個巍眉宗弟子,也就計緣他們一共七八個乘客,廣闊的空間內才這麼點人,使得這裡顯得極爲幽靜。
三人一路慢條斯理地行進,並未撞上其他人,直接就順着迷霧中連接島嶼的一條懸空道路走到了吞天獸那如同天坑般的氣孔處。
這會計緣細看了一下,發現這氣孔位置居然還有一圈圈往上的臺階,繞着這個“天坑”周圍盤旋而上,少說也得有個千級以上。
“搭乘這吞天獸的,若是不會飛舉之術,也得有個好腳力啊……”
計緣這麼說一句,邊上的居元子則笑道。
“先生此言差矣,也可借用巍眉宗的陣法送至下方的。”
練百平則搖了搖頭。
“這陣法由巍眉宗的女修們看守,其實也並非人人可用,據說尋常凡人上了吞天獸,倒是可用陣法上下一次,但也只此一次了,若是還想出入,直接登階上下咯。”
不過吞天獸的性質比較特殊,加上巍眉宗給人那種比較生冷的感覺,在吞天獸身上常住的凡人是不多的,至少小三身上如今一個都沒有。
三人腳下生煙,被煙霧託舉着緩緩上升,很快就來到了吞天獸體外,隨後又慢慢落到了吞天獸背部的一處平臺上。
這吞天獸背部空間自然也不小,不過只有脊背中心那麼長長一條帶有建築,哪怕只是這麼一點,也依然不算少了,計緣等人所在的平臺正是靠近中部的一處觀星臺。
落在觀星臺上,三人靜立片刻,居元子與練百平也隨着計緣的視線一起看向天空。
“靜夜觀星,仿若觸手可及。”
練百平這麼感嘆一句,並無施展什麼妙法,但一縷細細的星光落下,就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根銀絲線,被他捏在手中,甚至還會如同絲線一般垂落。
計緣被練百平的手段所吸引,低頭看着其捏着的銀絲,這拈住星光成絲的手段,算是他見過的除了自己之外,所見過的最細膩的星力運用了吧。
不過計緣心中的誇讚才升起,練百平手中的這一垂星絲就立刻散去了,前後存在了不到一息時間。
“練道友何不讓那星絲多存續一會呢?”
計緣這麼問一句,練百平搖了搖頭,如實回答道。
“我這不過是水中之月罷了,留住其影卻並無其形,除非我拿一根真的絲線爲引,以之匯聚星力,才能煉成一根星絲。”
一邊的居元子撫須一嘆。
“若是如此,便也稱不上真正的星絲了!哦,計先生,練道友,請坐。”
居元子在練百平賣弄牽星爲線的時候,已經擺好桌案並取出了四個蒲團,計緣和練百平十分自然的就各自挑選了一個蒲團坐下,似乎對多出一個蒲團並無任何疑惑。
“請用茶。”
“多謝!”
桌案上清茶已經泡好,居元子提起茶壺爲三個杯子倒上茶水,計緣拿起茶盞嗅了嗅,其內茶水中自有一股淡淡的靈韻升起,並不是那種所謂蘊含一點靈氣的掛果能形容的。
“好茶!”
計緣忍不住讚歎一句,一邊的練百平已經品了一口,也附和道。
“不錯,確實好茶,沒想到玉懷山還有此等靈茶,可不是那些帶了點靈氣就自稱靈茶的貨色可比的。”
這茶純粹清雅,計緣就不打算拿出蜂蜜了,因爲茶水無需再畫蛇添足。
“此茶可有什麼名頭?”
計緣這麼一問,居元子倒是笑了。
“先生,您應該也聽過,這茶名其實流傳很廣,就是稽州有名的春茶,當然稽州市井之中還分什麼分明前春和雨前春,而玉懷山中不分這麼細。”
“哦?”
計緣面露疑惑,這明前春茶和雨前春茶他當然知道,不說名氣不小,只要他人在居安小閣,魏家必然會想方設法弄來品質最好的送至寧安縣。
“其實如今稽州的春茶,最早也是我玉懷山引出去的茶苗,經過數百年的培育,纔有稽州各處栽種的春茶,也算是一樁有趣的典故吧……”
計緣和練百平微微點頭,還沒說什麼,那邊已經有淡淡的女聲隨風飄至。
“原來還有這麼一樁故事,三位的茶局,可否容我也一起同坐?”
來的有兩人,一個是說話的江雪凌,一個則是跟隨在她後面的周纖,風在她們腳下就如同一條絲帶,帶着他們滑到這如同籃球場大小的觀星臺上落下。
計緣等人站起身來表示基本的禮貌,並拱手行禮的同時,居元子作爲擺出桌案之人也已經出聲相邀。
“請坐。”
居元子手引的方向不過只有一個蒲團了,但他卻並未有再加一個的打算,不是他居元子不識禮數,而是在他看來,今夜品茶賞星之外,必然是一場論道的開始,周纖能旁聽已然難得,坐下倒不是說沒那個資格那麼誇張,而是絕對根本坐不穩的。
不過居元子還是看向了周纖,只要她敢要蒲團,那居元子就還是會給。
一邊的練百平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纖,若是這周纖坐下,他也不會有意見,但極有可能會在後面撐不住睡過去。
周纖也機靈,趕緊擺了擺手。
“晚輩就不用坐了,晚輩站在師祖背後就好!”
說着,周纖趕緊跑到江雪凌背後站定,什麼多餘的話也不說。
“好,兩位也請用茶!”
居元子依然親自斟茶,給江雪凌和周纖都送上一杯,江雪凌只是聞了聞茶香,並未喝茶,而是看着計緣,而周纖小小喝了一口,也在偷瞄計緣。
居元子笑了笑,嘀咕一句。
“說是茶局同坐,卻果然不是來喝茶的。”
這聲音雖小,但在場的都是什麼人,當然聽得一清二楚,江雪凌罕見朝着居元子展顏一笑,隨後大方看向計緣。
“計先生,當初你登上吞天獸,可是答應與我一論煉器之道的,如今你出關了,即便我讓小三再三放慢速度,可這南荒洲也不算太遠了,不至於當我等吧?下次或許得幾十年了呢。”
練百平搖了搖頭,果然,他想着吞天獸速度有異,原來就是巍眉宗的人乾的。
計緣略帶歉意地笑笑。
“自然是不敢讓江道友久候,不過論道倒是談不上,權當做事交流吧。”
說着,計緣也看向了練百平,之前他牽星引線的那一手,雖然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但卻給了計緣不小的靈感。
袖裡乾坤雖然成了,但這門神通也需得有相應配套的器物,至少這袖子不能太普通了,否則收納乾坤之術亦能爲乾坤所破。
“正巧,計某也需要收集一點與煉器有關的材料,就當是爲今朝之論拋磚引玉了。”
計緣再喝了一口杯中茶水,然後緩緩站起身來,心中也略有一些小小的激動,這將是他第一次真正施展袖裡乾坤。
壓下激動,讓心歸於寧靜,計緣微微擡頭看向這漫天星空,負於背後的右手一甩,展袖於天空。
下一個剎那,在場的另外四人只覺得天空星光爲之一暗,恍惚間仿若看到計緣一隻寬袖在甩過天空的這一短暫的時間內,在無限伸展,甚至遮蔽天空,而下一刻,計緣衣袖已經落下,星光天色卻並未馬上明亮起來。
一絲絲,一道道,無窮星光隱隱約約浮現在天空,不是如雨而落,而是不斷朝着下方匯聚,彷彿受到一種磁力的牽引,星光不斷旋轉,不斷收縮。
在衆人眼中,彷彿有一團亂糟糟的線忽然旋轉着往下扭在一起,並且越來越細,越來越亮。
這過程看似緩慢實則卻蘊含某種規律,等計緣的右臂緩緩落下的那一刻,一道細細的星線已經被計緣拈在手中,星光之明亮,將附近幾人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銀輝之下。
這一手袖裡乾坤收萬千星輝,再以之輔於妙化天書的器道,在這短短片刻,既然扭轉匯聚爲一根真正的星絲,一次成功,遊刃有餘,也令計緣心中喜悅。
神奇莫測、驚豔莫名,衆人心中驚歎的看着計緣手中的絲線,一端似乎已經在袖內,而手中拈着一段,向着計緣身旁垂落。
練百平神情驚愕,下意識伸手去摸,撈到了計緣身旁垂落的星絲,那銀輝迷人至極卻並無任何冷熱的感覺,而這絲線哪怕極細,卻有一種厚實的觸感,絕非水中之月。
而周纖更是微微張着嘴,內心的心情更是難以形容,只是癡迷地看着那一垂星絲,這該是她見過的最美的東西了。
“計某準備以此線編入身上衣衫,做一件法衣,這一條卻是不夠的,嗯,這高度最好也再上升一些。”
計緣看了幾人一眼,然後再次朗聲發言,但這次卻是對着吞天獸。
“小三,我們飛高一些,去往罡風層之上如何?”
江雪凌回過神來,笑言道。
“計先生,想要讓小三聽話,非……”
“嗚唔~~~~~~~~~”
吞天獸歡快的鳴叫聲打斷了江雪凌的話,隨後吞天獸尾部一甩,將夜空拍打出一片波紋,一改前進的方向,驟然向着高空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