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太醫在激動地喊着神了神了,尹相有救,而這邊法壇邊上的御醫則愁眉苦臉道。
“完了完了,杜天師完了,脈搏似有似無,氣息淡若遊絲,出氣多進氣少!”
太醫看完杜長生的情況,也看了看杜長生的三個弟子。
“這三個倒是沒什麼大礙,好好休息就好。”
此刻院中的其他人,包括從後方的院落中以輕功跳回來的尹重等人,也全都圍攏過來,在看過得知尹兆先似乎真的有好轉之後,一面留人照顧尹兆先,一面則關注杜長生的情況。
“一定將穩住杜天師的情況,拿參茶來!”
尹青在看過自己父親之後,快步接近杜長生,關切問道。
“太醫,是否要把杜天師轉移到牀上?”
“地上太涼,自然是要轉到室內,諸位幫襯一把,輕擡輕放,騰出一間乾淨溫暖的屋子讓杜天師休息!”
“好,虎兒,阿遠,幫忙把杜天師擡起來,還有你們幾個,將杜天師的幾個徒弟也一起送到合適的房間休息。”
尹重和阿遠也趕緊從尹兆先那邊過來,其他人也更多地關注起地上的杜天師來,剛纔的感觀衝擊實在是太強了。
一部分人隨同一個御醫將尹兆先轉移到完好的屋子裡去,畢竟原先的屋子四面透風不說,頂也沒了;另一部分人則一起救助倒地的杜天師和其三個徒弟。
在經歷了一陣亂糟糟的情況之後,尹家後院終於漸漸恢復了平靜,最後在原來院中鎮定站着的只有三人,一個是尹青,一個是言常,一個是大太監李靜春。
“看來相爺是沒事了,只是杜天師不知道會如何啊!”
李靜春感慨一句,看向尹青和言常,尹青點頭道。
“父親的情況應該是能穩定下來了,杜天師確實有真法力,希望他會沒事吧。”
言常面露思索,直到此刻纔有些感慨地發言道。
“沒想到這杜天師有如此能耐,縱然是‘借法’之功,更沒想到杜天師有如此覺悟,能將畢生一次的機會讓給尹相啊,更是可能搭上了自己一條性命!言某以前有些看錯他了,若還有機會,定要當面向其致歉!”
大太監李靜春聞言也是認同點頭,淡淡開口道。
“言大人所言極是,不說別的,這杜天師若是開始就闡明自己所會之法,用此法向皇上換取榮華富貴,定是能享盡人間極福的……”
說到這,李靜春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趕緊看向尹青道。
“尚書大人請別見怪,尹相性命利天下萬民,自然是該救的,李某隻是假設,並無其他意思!”
尹青面色平靜道。
“李公公請放心,尹青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公公所言合情合理,希望杜天師能夠吉人天相吧!”
又站了一會,李靜春向着言常和尹青拱了拱手道。
“兩位大人,這邊事了,尹相爺和杜天師就拜託照料了,咱家還得回宮向皇上稟報今日之事,就不久留了!”
“好,公公請自便!”“我送送公公!”
“不必不必,尚書大人請留步,咱家自己走就行了,更不用派什麼車馬,沒有咱家自己腳程快,皇上想必也急切想知道這邊情況,咱家先走了,告辭!”
說完這句話,李靜春收起禮節,快步朝着出府的方向離去,在確認了尹兆先已經平安之後,他也沒有必要再久留,而且皇上那邊如果也能看到天象變化,此刻應該是急於知道情況的。
因爲沒有尹家人帶領,自然走比較短的路線,穿過一條走廊時剛好路過其中一間客院,不經意間看到有一位青衫先生在院中對着棋盤自己下棋。
通過院落拱門遠遠一瞥,這幅畫面給李靜春一種特殊的恬靜之感,也就不由多看了兩眼,而那位青衫先生應該是並沒有留意到有人在看他,始終對着棋盤作思考狀,李靜春直到走過這段路,都沒能見到那位先生落子。
李靜春走出十幾步之後停頓了一下,隨後又快步離去,他覺得這先生似乎有那麼一絲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不過對方看起來是尹府的客人,或許在尹家見過吧。
李靜春是少有的先天大高手,全力趕路之下腳程極快,在這種複雜城市裡的迅捷程度遠超奔馬,沒有多久就直接回到了午門外,暢行無阻地進入了宮中,一路上在任何地方都沒有停留,直奔御書房。
御書房中,見天象變化已經消失的洪武帝已經重新坐在案前,但此刻卻並無什麼心思批改奏章,也是這會,在外頭守着的太監見到遠方出現李靜春的身影,趕緊進來稟報。
“陛下,李公公回來了。”
“是嗎,趕緊讓他進來!”
“是!”
太監出去之後,正巧遇上已經到近處的李靜春,遂趕緊將皇上的話複述一遍,並且還講了之前看到天象變化時,御書房這邊的一些反應,李靜春心中有底之後,這才定了定神,入了御書房中,見到在案前持筆批改奏章的洪武帝,恭敬行禮道。
“陛下,老奴回來了!”
洪武帝擡起頭看向下方的老太監,直言道。
“不必多禮,在尹府看到什麼,方纔白晝轉黑夜,更有銀河接天連地,是否與尹府有關?速速道來!”
李靜春收起禮節,接近御案,開始講述剛纔的見聞,他出色的闡述能力最大程度地還原了剛纔在尹府發生的一切,一定程度上讓洪武帝好似親自看到一樣,加上晝夜轉換星河接天的景象是他親眼所見,對李靜春所說的事並無什麼懷疑。
當聽到星河散去,杜長生七竅流血倒下的時候,楊浩忍不住出聲發問。
“那杜天師性命無憂吧?嗯,還有尹相如何了?可曾救治回來?”
李靜春小心看了一眼洪武帝,回答道。
“回皇上,經在場太醫查看,尹相已經無大礙了,氣息雖然依舊衰弱,但脈相恢復平穩,只需要慢慢調養即可,可杜天師的情況就不太好了,似乎有些危險,太醫正在盡力救治之中!”
楊浩聞言面上皺眉不止,隨後緩緩舒出一口氣。
“尹相沒事實乃我大貞之福,希望杜天師也能平安無事,孤還等着給他加官進爵呢!”
說着,楊浩又問了老太監一句。
“那天師是說此生只能施展此法一次?”
李靜春趕緊回答道。
“回陛下,老奴聽得一清二楚,在場之人也都聽得明白,杜天師明言,那大陣引來的法力並非他自身之力,乃是向其口中‘仙尊’借法,一生只此一次。”
洪武帝聞言靜思片刻,隨後嘆了口氣同李靜春道。
“密切留意尹府之事,一有新的消息,立刻來向孤彙報!”
“遵旨!”
李靜春不敢怠慢,立刻出去吩咐一聲,隨後纔回到了御書房中,見洪武帝遲遲不批奏章,只是坐在案前沉思,也不敢出聲打擾。
京畿府神道層面,之前的晝夜轉換帶來的震動不比城中百姓小,城隍和各司大神幾乎全都出來察看了,其中不少更是接近到了尹府近處,就是此刻,城隍也依然站在城隍廟頂注視着遠方的尹府。
“城隍大人,那杜長生真有如此能耐,竟能‘借法’改天換地?關鍵這借法之術又是何種妙法,他若真有這種能耐,何必蹚這陽世朝堂的渾水?”
城隍望着尹府方向若有所思,並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而是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
“計先生應該還在京畿府呢。”
說完這句,城隍不再多言,隱去金身法體,自回陰司去了,其他鬼神聞言面面相覷,各自都看出對方面露恍然,片刻後也一齊返回陰間。
既然計先生可能還在京畿府,那麼剛纔的動靜就不可能逃過他的法眼,甚至很有可能與計先生有關,杜長生沒能耐改天換地,換成計先生的話,驚愕感就沒那麼高了。
而在蕭府之中,此刻御史大夫蕭渡正心急如焚,在客廳中來回踱步,更有一些官員沉不住氣,小心翼翼地來蕭府探底,但蕭渡自己都兩眼摸黑呢,只知道之前的天象變化同尹府有關,知道尹府肯定出大事了,卻不知道是好是壞。
人皆言尹兆先乃文曲星降世,那之前的情況,有可能是尹兆先死了,星宿迴天引起的變化,但也有可能是尹兆先在好轉,總之兩種消息都很磨人。
“老爺,老爺,有消息了!”
一名身手矯健的老僕匆匆從外面趕來,蕭渡幾步走出門口,不等對方進屋就急切問道。
“什麼消息,快說!”
老僕平復一下氣息,低聲回答。
“老爺,市井上下,尤其是榮安街那邊的百姓都在傳,尹相得高人相助,以改天換地之法續命,不少百姓正在歡呼呢……”
“什麼!?”
蕭渡聞言如遭重擊,險些站立不住。
“此言可準確?”
“這我可不清楚,只是百姓流言,未必是真,但此前天河確實出現在尹府,這一點應當不假!”
蕭渡勉強定神,但頻頻拍着掌,明顯心思有些亂了。
“若尹兆先真的無事,若尹兆先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