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操場周圍的幾個照明燈已經點亮,安靜的校園裡只剩下在球場上奔跑的男孩子們偶爾發出的幾聲呼喊聲音。
胡喬站在足球場邊緣位置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眼睛時不時往體育館的方向瞄上幾眼,那“掃把星”還在傻乎乎等着周浩嗎,這人怎麼這麼傻。始終放心不下,胡喬跟隊友吼了一句,“我去趟廁所!一會兒回來!”
“喂喂,這才踢了多久啊!懶人屎尿多!”,大家都在嘟囔不滿着這個坑爹的隊友,胡喬打着哈哈也就過去了。不過站在遠處的周浩則面目表情的看着胡喬奔跑離開的背影,一聲也沒吭,而他眼底深處那份憤怒倒是愈發旺盛了 。
來到體育館的胡喬,壓根沒往廁所的方向走去,而是直奔休息室。來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門是半掩的,胡喬輕輕推開門之後,發現裡面一片漆黑,心裡泛着嘀咕,難道傅曉司壓根沒來?突然一聲低沉的成年人的謾罵聲傳入了胡喬的耳中,聽的不是特別清晰,胡喬邁開腿走了過去,繞開儲物櫃,而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一輩子都忘記不了。
傅曉司如同玩偶一般被綁在了休息室的長椅背上,衣服幾乎被粗暴的撕扯開成了碎片,嘴巴被碎布堵住發不出聲音,那雙大大的眼睛充斥着恐懼與絕望。而那個在學校時常能見到的數學老師,頭髮有一絲凌亂,那幅眼鏡也不知所蹤,挽起了袖子,左手掐住了男孩的瘦弱的脖子,右手狠狠的一下一下扇着傅曉司瘦削的臉蛋。
每次揮下手臂,都能在男孩臉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印子。而傅曉司的腦袋則隨着這粗暴的動作無力的擺動着。騎在男孩身上的男人,雙眼通紅,興奮刺激的如同魔鬼一般,嘴裡時不時還冒出一句句淫/穢不堪的咒罵。完全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斯文儒雅的教師會有如此駭人的一面。
胡喬當場嚇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邁上前的雙腿此時如同灌了水泥,動彈不得。
“賤貨!居然咬我?!”,一聲響亮的耳光在這安靜的氣氛中顯得特別突兀。
被虐待的男孩因爲這股蠻力,偏過了腦袋,那雙大大的眼睛裡充斥了太多的黑暗。但在對上胡喬的那一瞬間,流着淚的雙眼像是看到了希望,傅曉司突然睜大雙眼,那求助般的眼神,強烈的讓人全身發顫。
四目相對,但是胡喬卻發現自己原來纔是真正的懦夫,因爲他害怕了。當自己對上傅曉司雙眼的那個瞬間,他只想逃。於是他選擇了轉身離開了這間充滿着骯髒,黑暗,暴力,他接受不了的房間。留下了傅曉司。
衝出了休息室,胡喬如同行屍走肉般跌跌撞撞,雙腿發軟,倚靠在牆壁搖搖晃晃。仍舊不敢相信剛剛看到的是真實的。雖然他知道自己膽怯了,但是他必須得救傅曉司,“切,你怎麼在這裡?”
這熟悉的聲音,胡喬猛的擡頭,對上了魏國有點鄙視的眼神,再也顧忌不了那麼多,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對方的袖子,“休,息室,傅,傅曉司…”,因爲緊張,嘴巴已經拼命的打顫,整個人如同休克般止不住的哆嗦着。
魏國皺了皺眉頭,他沒怎麼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麼,不過“傅曉司”三個字倒是聽的真真切切,“傅曉司不是早就回家了嗎?”
胡喬睜着恐懼的雙眼,嘴脣發抖,“休息室,去,快去!”
魏國被對方這不正常的表現震驚到了,也沒多想,扔下籃球撒腿就往休息室奔去。這時徐皓然和周溪泉也趕過來了,看了看已經跑遠的魏國,又看了看一臉不正常的胡喬,一絲納悶,徐浩然拉起癱在地上的胡喬,“怎麼回事啊?魏國去哪兒了?”
還沒等到對方迴應,眼前一陣風,接着徐皓然的眼眶被狠狠來了一擊,整個人瞬間變得迷迷糊糊的,已經看不清眼前的狀況,只聽到一直好脾氣的周溪泉發怒的聲音,“哥!你幹嘛打他?!”
“別他媽的噁心我!動我的人,也不掂掂斤兩!”
後來發生了什麼,徐皓然已經記不起來了,最後一個景象則是那個奇葩周溪泉護在自己面前的堅定背影 。
而此時衝到休息室的魏國,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徹底激怒了。那個永遠微笑的班主任,此時襯衫大敞,騎在男孩的身上,虐待着他最心疼的人。
魏國話都沒說,下一秒就衝了上去,抓起男人的襯衫就是來了一拳。男人被突然重進來的魏國嚇了一跳,結果沒站穩踉蹌的退後了一步。但沒等到魏國再落下拳頭的時候,已經隨手拿起了旁邊的掃把,狠狠的抽在魏國臉上,瞬間,鮮血如同泉涌般,順着男孩的臉頰向下流淌。
而魏國不嫌疼似的,拼了命的向前衝,身體被狠狠地抽了好幾下,也沒能阻止魏國。班主任畢竟是個成年人,諒魏國再怎麼高大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平常打架鬥毆也沒有任何章法,兩個人廝打在一起,最後還是成年人佔了上風。
不過好在過了不久,周浩已經奔了過來,背後還跟着仍舊腿軟的胡喬。
不知道是誰“啪”的一聲打開了房間的燈,突然之間這黑暗的休息室,變得燈火通明。周浩掃了一眼,首先看到的是被按倒在地上捱揍的魏國,還有那個像個瘋子一般的學校老師,接着又看到全身都傷痕累累被綁在椅子上的傅曉司。
大腦的“嗡”的一聲炸開了鍋,周浩想都沒想就去把男人從魏國身上扯了開來。雖然他對魏國和傅曉司完全沒有任何好感,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孰重孰輕,他倒是分的明明白白。得以反抗的魏國第一時間就是朝男人臉上狠狠來了一拳,連臉上流淌的血都不顧了,只記得玩命的落拳頭。每一拳都抵消不了他內心的痛。
由於兩個人的力量,班主任根本沒有了反抗的餘力,而且魏國那不要命的架勢,讓他愈發頂不住了。
男人都是衝動的動物,但是周浩萬萬沒想到魏國會不理智到這個程度,“夠了!別打了!”,剛想拉開魏國,就對上了對方發紅嗜血的雙眼,那眼睛裡充滿了憤怒甚至露出了殺意。周浩被這個眼神震驚的縮回了雙手,慢慢退後了一步。沒想到就在那一剎那,他居然根本來不及阻止魏國,因爲對方拿起了旁邊儲物櫃上的鐵製啞鈴,狠狠的砸在了班主任的腦袋上。
“別!”
“魏國!!”
那一瞬間,世界是安靜的。
紅色,無盡的紅色,充斥了在場每個人的眼球。
那是這個年紀不能面對的場面,也是不能接受的結果。他們眼睜睜的看着魏國如同嗜血的野獸般,在血液中痛苦的掙扎着,撕咬着,最後自我毀滅着。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嘔,那個讓人噁心的男人終於一動不動的躺在了血泊之中。魏國無力的鬆開了右手上的啞鈴,“碰”的一聲巨響,刺激到了每個人麻痹的神經。
周浩與胡喬眼睜睜的看着魏國面目表情的走到了傅曉司的身旁。輕輕的跪了下來。此時的男孩已經被胡喬解開了束縛,只不過雙眼發木,幾近崩潰。臉頰佈滿了一條條紅色的印子,細弱的手腕佈滿了恐怖的勒痕,魏國看到這樣的傅曉司,心疼的如針軋般。只是用着沾滿鮮血的雙手,小心地擦去了男孩臉上的淚珠,“…沒事了。”
這是傅曉司這輩子聽到的最美的話了。
魏國摸着自己的臉龐,輕輕的說了一句“沒事了”。
兩個渾身是傷的孩子,面對着本不該屬於他們年齡的痛。周浩已經衝出去喊人過來幫忙了,而胡喬也已經衝出去打求救電話了。
慢慢緩過來的傅曉司逐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大大的眼睛不自然的掃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禽獸,突然拉住了魏國的胳膊,“不關你的事!他是我的殺的!是我殺的!!”,傅曉司睜大雙眼,用盡全身力氣努力地解釋着。
也不知道是誰的血液,傅曉司的鼻腔裡一陣陣刺鼻的血腥味道,卻對上魏國努力擠出來的一個安慰的微笑。
看到後,傅曉司也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適,拼命的想將魏國推出這間窄小的黑暗的屋子,“你走!不關你的事!我求求,你了!你走好不好!你走好不好…”,傅曉司一邊流着眼淚,一邊驅趕着那個一動不動的魏國。
而魏國則垂着腦袋,那神態如同一塊枯木,定在原地默默地等待結束,一句話都不說。
“魏國,我求求,你,趕快走,好不好…”,傅曉司哭的歇斯底里,他不想因爲這件事,毀了魏國一生。他的想法很簡單,只要魏國離開了,就沒事了。至於那個男人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問題,和魏國無關。
門口已經傳來陣陣腳步聲,魏國突然一把摟住了哭的有些抽搐的男孩,用盡全力的摟着,“傅曉司,你聽清楚,我…”。
“怎麼回事?!趕快救人啊!!”
“叫救護車了沒!?”
“警察馬上就到了!”
魏國最後的話被淹沒在了嘈雜的人聲之中,或者那句話根本沒有說完就被唐突的打斷了,又或者對方在最後時刻終究選擇了放棄。傅曉司只記得那天夜裡在那間屋子裡擠滿了人,紅色,黑色,白色,每個人都睜着驚恐同情眼睛詢問着自己無數奇奇怪怪的問題。而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因爲只剩下魏國被兩個警察帶走的背影,一個似乎再也不會回頭一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