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是開玩笑的,我去宮裡有正經事要辦。”所謂實識物者爲俊傑,溫暖立即面色一整,一本正經道:“我得到消息慕容婧與曹奉之有染,昨晚特地去探了一探,沒想到他們真的有染。”她說到此,眼皮擡了擡,見君熠寒眸色陰沉氣勢駭人,暗襯他應是被這對狗男女挑起了怒火,心思已從她身上被轉移,正欲再添油加醋放幾把火,將這怒火燒得更旺些,讓他徹底轉移目標,誰知她還未出聲,卻聽他陰測測的聲音至頭頂響起:“你大晚上的不休息跑去聽牆角?”
“……”聽牆角?他是不是沒抓住問題的中心點?溫暖抿了抿脣硬着頭皮糾正:“我是去查探他們是否真的有染。”
“你是如何查探的?”君熠寒語聲涼得瘮人。
“……你有沒有覺得楚歡長得其實挺像個姑娘的?”溫暖生硬的轉換話題。
“所以爲了證實你的想法,你就跑去偷看她洗澡?”
“你怎麼知道?”溫暖詫異的看着他,話脫口而出,說出之後見着他愈發沉鬱的臉色才知自己失言,還不待她再說出個什麼來補救,卻見他似笑非笑道:“我怎麼知道?對於一個有着前科的人來說,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之事?你說我有事瞞着你,我看你瞞着我的事倒不少,漫漫長夜,你倒是說說看,除了偷聽牆角偷看楚歡洗澡之外,你還幹了什麼好事?”
還幹了什麼好事?被孟孤染那妖孽困在房頂上陪在他身旁睏覺的事,自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
“沒了。”溫暖極其肯定的搖頭,趕在他出聲之前雙手主動繞上他胳膊拉着他坐下,面上泛起抹恍然憶起的喜色,“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體內的餘毒已基本全部清除,記憶已恢復清明,現下時辰還早,不若我們來談談當初,再展望展望未來?”
很好,第三次轉移話題!
君熠寒撥開她藤蔓般的手,在她對面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這纔看着她,淡淡道:“說來聽聽。”
這態勢是在審訊?
溫暖默默爲自己今晚不停作死的行爲嘆息數聲,想了想,決定從君熠寒雨中中箭昏迷後開始說起,畢竟君熠寒被她抹去他對她的感情之事,他應該到現在仍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而於她而言,她也不應該知道他對她的感情空白這事,若是她從最初的相識說起,只會露出破綻。畢竟,兩人共同經歷的事何需她再複述,所有的事她都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但唯獨那件事,不能!
茶添三盞,月移中天,短短一個時辰,卻又好似經歷一生,再回首,已恍如隔世。那些傷心的、痛苦的、絕望的日子,她如今已能說得輕描淡寫,然聽在君熠寒耳中,卻是字字誅心。
“以後我再不會讓你受這樣的苦。”他起身將她輕擁在懷中,脣憐惜的吻在她的額間,許一世的諾言。
“不苦。”溫暖閉上眼窩在他胸前,聽着他緩沉有力的心跳,濃濃的幸福感漫延她整個身心,“只要能再回到你身邊,這一切,便都值得。”
君熠寒擁着她的臂彎愈發收緊,似要將她生生揉進他的骨血般,臉頰輕輕摩挲着她的發頂,嗓音低啞道:“何其有幸,我此生能遇見你,小暖。”
“我也是。”溫暖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兩相依偎,暖意交融,似三月天繁花滿樹絢爛整個天地。
溫暖窩在君熠寒胸前迷迷糊糊快睡着時,耳畔卻聽他幽幽道:“所以,關於你的記憶這件事已了,那麼另兩件事,我們正好也一起了了。”
“嗯?另兩件事?什麼事?”溫暖含糊的問道。
“你的忘性倒是挺快。”君熠寒很好心的提醒她,“昨夜去聽慕容婧的牆角及偷看楚歡洗澡。”
溫暖一個激靈瞬間睡意全無,心頭愁苦不已,她都已經忘到九宵雲外去了,他怎麼還記着這茬。她心頭有些惴惴,試探着道:“夜已深了,要不改日再了?”
君熠寒不語,笑意頗深的看着她。
“不然你想怎麼了?”溫暖問完又趕緊補充,“不許家暴。”
“……”君熠寒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幾步外鋪着厚實被褥的牀榻,將奮力掙扎的她困在臂彎間,眸染笑意指尖輕撫着她熱氣騰騰紅透的雙頰,意味深長道:“看來你精力頗好,如此,倒是正合我意。”
“……其實我好睏,我……唔……”溫暖作勢打了個呵欠,眼瞼將瞌未瞌正欲裝睡,然話還未完脣卻已被封住。
燭火無風自滅,金鉤挑起的帳慢緩緩合攏,掩住撩人春光。
夜深露重,醉仙樓的五彩琉璃瓦上卻斜臥着一抹豔紅身影,濃厚的秋露已將他單薄的衣衫浸漫,然他卻渾不在意。半晌後,他斜挑的眼瞼微啓,那平日裡極盡妖媚的眼此時竟透着絲疑惑,他倒了杯酒慢悠悠的喝下,對不遠處的青巖道:“你說爲何本座昨日能在此安眠,今日卻不能了?”
“這……”青巖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說。
“說。”孟孤染又一杯酒飲盡,眸色漸被濃霧遮掩,看不真切。
“許是……許是因閣主的關係。”青巖硬着頭皮道。
“哦?”孟孤染脣角緩緩勾起抹笑意,“本座也這麼認爲。”這麼多年來,他日不能眠夜不能寐,然昨日,她在他身側,他雖僅睡了短短的半個時辰,但卻是他近二十來,唯一一次入眠,那久違的感覺,讓他熟悉又陌生。原來,睡着是這種感覺;其實,睡着就是這種感覺。還有那穿雲破霧而出的朝陽,如今方知,他從不曾見過的日初其實挺美,那淡淡的晨光灑在她的睡顏上,似乎,也挺美。
既有觀賞性,又能助他入眠……孟孤染看着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即將躍然而出的朝陽,眸底的笑意華光流轉,耐人尋味。
映文白日裡隨明月閣裡掌管藥材庫的白芍學習辨識各種藥材及藥性,夜間大半時間呆在溫暖的藥房,翻看溫暖收集的各類藥典,然當她找尋藥典至抽屜瞧中拿出個絲絨錦盒打開,瞧見靜靜躺在裡面的東西時,卻是臉色瞬間煞白。
辰羽從不離身的槍,甚至她連碰都未能碰得一下的槍,他竟然就這樣把它送給了暖暖,卻被她束之高閣?
她指尖微顫的將那把槍拿在手中,一寸寸的撫過冰涼的槍身,溫柔而多情,似撫着情人的肌膚。
“辰羽,辰羽……”她將槍緊緊的貼在胸口,喃喃念着顧辰羽的名字,淚如雨下。
爲什麼,爲什麼我這麼的愛你,你瞧不見,而暖暖心中從來沒有你,你卻將她當做心頭寶,擱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從不曾動搖?
我究竟什麼地方不如她?
映文心底鬱積的傷心憤懣排山倒海而來,充斥她整個胸腔。她緊緊握住那把槍,被淚水清洗分外明亮的眸底燃燒着濃濃不甘及恨意。若是沒有她,你會不會愛的便是我?若是沒有她,她何來這承陌生的異世,受這兩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可是,她爲什麼要對她這樣好,讓她縱然是恨,都不能恨得理直氣壯卻反而帶着濃濃的罪惡感?
這樣的折磨,究竟什麼時候纔是個盡頭?
她無助的蜷縮成一團,緊緊的抱着膝蓋,任這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痛得無法呼吸,任隱忍多時的眼淚肆意流淌。
哭得累了,她摩挲看着手中的槍,終是戀戀不捨的放了回去。她將那絲絨盒子仍歸放原位,放好後正欲關上抽屜,卻見那抽屜靠裡側的位置還放着個小錦盒,好奇心驅使之下,她將那錦盒拿出來打開瞧了瞧,卻見裡面放着個較拇指稍大些的琉璃瓶,瓶上貼着個細小的標籤,書“忘情”二字,瓶裡則裝着半瓶淺綠色的液體。
忘情?
忘情水?
映文眉頭微皺,仔細端祥着這淺綠色的液體,腦中卻快速轉動着,思襯着這“忘情”二字是否單字面上的意思,還是僅是溫暖練制的一味毒藥,取名“忘情”,畢竟,她於前世今生都只熱衷於毒藥,且練制各種功效的毒藥,而她做的也是毒藥生意。若這藥真單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她練這藥拿來何用?
她指尖緩緩收緊,眸底沉思之色漸濃,直覺告訴她,這藥,或許不那麼簡單。
翎國江北地區,自建國以來便盜匪猖獗,而近半月來,此地盜匪卻被一支突然冒出的軍隊基本掃蕩殆盡,縱然有些還未被掃蕩的,對支軍隊也是聞風喪膽四下逃散,只因這支軍隊太過駭人,令這些平日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盜匪們也深感懼意。
這支軍隊,傳聞至黑暗地獄而生,軍隊中人,個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們這些小小盜匪與之相較,簡直是不堪一擊。運氣好的,直接被一刀斃命,運氣不好的,還會被剝皮抽筋,肉被拿來飩了吃,如此這般的索命之勢,還有誰敢不要命的上去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