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溫暖擡手揉額只覺脹痛欲裂。
“醒了?”坐在牀頭看書的君熠寒放下手中的書,將她扶坐起身,指尖覆上她的太陽穴爲她按摩舒緩。
溫暖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指尖熱力源源不斷的流入,舒服的喉間泛起細微的呻吟。她擡眸看了看帳頂,細想了片刻,卻是喝醉後腦子一片空白,遂問道:“昨晚是你帶我回房的?”
“不然你還以爲是誰?”君熠寒想到昨晚他去尋她看她醉趴在桌上心頭就忍不住升騰起怒火,她還真是不醉不歸!
“生氣了?”溫暖聽出他語中的不鬱,回身坐着雙眸笑盈盈的看着他,明知故問。
“本王難道不應該生氣?”君熠寒回的理所當然,“至她來了,你就沒有好好的看一眼本王,還有……”他眸底漸顯幾分惱意,“本王的桂花釀!”
“原來我家王爺這麼小氣。”溫暖語中滿是調侃,“王爺,男人應該大氣些纔是,和個女人計較些什麼,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你這是教本王如何做男人?”他眸色變得危險。
“沒有。”溫暖立即否認,討好道:“其實那桂花釀我還是給你留了一小壺的,等下拿給你。”
君熠寒神色略緩,端過碗薑湯遞給她,“喝了,好受些。”他倒並非在意區區一醞桂花釀,而是……他皺了皺眉,“以後不許在外喝酒。”
“嗯?”正在喝姜頭的溫暖擡頭看向他。
“酒量不好喝什麼酒,就算要喝,也只能與本王一同喝。”
“霸道。”溫暖小聲咕噥。
“嗯?你說什麼?本王沒聽清楚。”君熠寒身子微微前傾湊近她,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鼻端。
“沒說什麼。”溫暖訕笑着縮着脖子往後仰了仰,恰巧此時窗邊幾聲輕響,她趕緊將碗往他手裡一塞溜下牀道:“有消息來了。”
君熠寒見她溜得飛快的身影,脣畔泛起抹笑意,他剛將碗放下,卻聽她聲音凝重道:“玉女門被滅了。”
她眉峰緊皺的看向他,“我的人趕到時,玉女門已慘遭滅門,門內上下無一活口,僅有陳掌門與青檸不知去向。但我想,他們二人應是落入了玉瑤手中,我得親自趕去玉女門看看。”
溫暖猜測的不錯,陳掌門與青檸的確落入了玉瑤的手中,此時正被鋼針般刺入身體的劇痛逼醒。
青檸雙眸驚恐的看着眼前面目猙獰雙眼血紅的看着她長髮及地的怪物,拖着痛入骨髓的身子艱難的往後挪去。
“你這怪物,有什麼事衝我來,別傷害我徒兒。”陳掌門眼見那不人不鬼的怪物神情可怖的臉逼近青檸,不管她是否能聽懂人話,當即斂去眸中的駭然怒聲喝道。
“怪物?”玉瑤已毀如破鑼般的嗓音尖銳又顫抖的響起,血紅的眸底似有滾燙的岩漿在翻騰涌動,她猛然將臉欺至陳掌門眼前,擡起手肘將亂髮拂開露出整張毀壞的臉,咬牙道:“你說我是怪物?你好好看看,看看我是究竟誰?”她腐爛發臭的鼻尖緊緊抵住陳掌門的鼻尖,怒瞪的血紅的眼逼視着陳掌門略顯驚惶的眼,那兩顆血紅的眼珠,似恨不得從眼眶裡跳出來般。
如此近的距離,莫說她整張臉已被毀,縱然是臉沒被毀,陳掌門也不可能看清。陳掌門縱然閱歷深厚執掌玉女門多年,如今雖已是個老女人,但老女人她畢竟也是個女人,如此近距離面對她這張比鬼還恐怖三分的臉,只覺全身汗毛倒豎頭皮發麻,心頭強壓下的駭然立即衝破壓制漫延至四肢百駭。她頭掙扎着往後仰了仰,深吸口氣盡力將聲音放得平穩道:“你究竟是誰?本掌門並不認識你。”
“不認識?哈哈,你竟然不認識!”玉瑤似哭似笑,癲狂了般瘋狂大笑,破鑼般的笑聲在洞內層層迴盪,聽來只覺讓人毛骨怵然。
“你、你是玉、玉瑤師姐?”青檸看着她以肘支地的四肢,在聽着她說的話,突然雙眸大睜顫聲說道。
“玉瑤?”陳掌門眉頭緊皺,本能否定,“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玉瑤幽幽的將臉再向陳掌門湊近幾分,笑得陰惻惻道:“是啊,怎麼可能?可是,師傅,哦,不,是陳掌門,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賜麼?”
“你真是玉瑤?”陳掌門神色大變,面上血色盡失,顫抖着手想去撫她的臉,指尖卻在剛要觸及到她的臉時,被她垂至地面的黑髮倏然纏緊錯開,她的指尖瞬間被齊根絞斷,噴出的血灑在玉瑤的發間,那血似落進海綿眨眼消失不見,只餘那被血染過的發又黑亮幾分,泛起妖異的暗紅光澤。
“不,你不可能是玉瑤,玉瑤不會這樣對我。”陳掌門疼的額上冷汗直冒,吃息微重道。
“呵,不是?不會這樣對你?”玉瑤擡起手肘動作極其輕柔的撫上陳掌門的臉,偏頭看着她,血紅的眸中似有濃濃的疑惑不解,“陳掌門沒想到我會這樣對你,可我又怎會想到當初你會那樣對我?從小到大,你將我當作親生女兒般疼愛,我也敬你如母,可我不過就是闖了藏寶閣犯了個錯,縱然這錯不可原諒,你將我逐出師門也就罷了,若是仍不足以解你的怒氣,大不了將我殺了便是。可爲何,爲何要這般對我?要斷我四肢筋脈讓我如螻蟻般活着?”她越說越激動,血紅的眸涌出濃濃的嗜血之意,黑髮無風暴漲,三千煩惱絲悉數刺入陳掌門周身各個穴位,語聲中瀰漫着滔天恨意,“天下間可有你這樣殘忍的母親?可有你這樣狠心的師傅?”伴隨着她暴漲的怒意,三千髮絲急速吸食着陳掌門周聲的血液,髮絲由穿入陳掌門身體的發尖處開始被血暈染般變紅。
陳掌門痛的扭曲的臉聽着她的陳述滿是不可置住,她咬牙強撐着開口道:“怎麼、怎麼可能?明明是你自己殺了看守地牢的同門師妹逃走,爲師這才宣佈將你逐出師門,爲師、爲師何時曾斷了你的筋脈?”她說到此,雙眸陡然大睜,費力的扭頭看像一旁早已被嚇的渾身顫抖的青檸,恨聲道:“青檸,這一切都是你在從中作梗?爲師可是有半分對不起你?你師姐可是有半分對不起你?你爲何要這般做?”
“我,我沒有,沒有,我沒有。”青檸臉色煞白搖頭否認。
“是你?”玉瑤陰狠的看着她,腦中急速轉動着之前的一切,半晌,怒吼出聲,“竟然是你設計害我!”,吸滿血的發妖紅的在空中飛舞,在青檸驚駭的瞪大的眼中急速穿透她的肌膚憤然捲起。
“啊……”青檸痛苦大叫,她周身的皮被生生被玉瑤的發撕碎撥了下來。
“玉瑤。”陳掌門雙眸被青檸身上噴出的血染紅,她面如死灰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心頭不禁悲愴瀰漫,她究竟上輩子犯了什麼十惡不赫的罪孽,這一世裡,她膝下最疼愛的兩個徒兒竟變得這般狠毒殘忍自相殘殺。
玉瑤對她的輕喚卻愰如未聞,她高漲的怒火現在急需發泄,半空裡狂肆亂舞的紅髮如妖魔張開的血盆大口,隨時等着主人的命令將人吞噬。
“師姐,我求求你殺了我吧,師姐,我錯了,我求你……”青檸知道今日難逃一死,身上的劇痛讓她連昏過去都不可能,她哭泣着哀求道。
“死?”玉瑤冷哼,“你以爲我受了那麼多苦,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
“我是受人威脅指使的,我並不是真的想害你。師姐,你就給我一個痛快吧。”
“受威脅指使?誰?是不是歐陽明月?”
“不是,是一名紅衣男子,他自稱本座,說這樣對你不過是要替一個人出幾分氣罷了。之所以將你的命留着,也不過是爲了萬一她若是命大能活着回來,自己能夠親自動手取你性命而已。而我,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還說你被最感情最好的姐妹背叛廢去武功,想必她的心裡,這滋味頗爲受用纔是。師姐,我求求你,看在我也是被利用被脅迫的份上,你就給我一個痛快吧。”青檸蠕動着血糊糊的身體祈求着。
替一個人出幾分氣,萬一她若是命大能活着回來?
紅衣男子她猜不出是誰,但是,與她有關,且那人命大能活着回來…。指的是跌入虛洞的歐陽明月!
縱然當時君熠寒也一同跌了下去,但是一個男人選擇這樣的方法折磨她且還注重這種折磨方法會否另與她有仇的那個人開心,這個與她有仇的人必然是個女人,是以,只會是歐陽明月。
是她,是她,還是她!
歐陽明月、慕寒,她上輩子究竟與她結了什麼樣的深仇大恨,爲何她此生的所有悲劇都由她造成。不殺歐陽明月,她做鬼也不墮入淪回!
“啊……”玉瑤紅髮狂舞,狠狠的刺入青檸的眼眶,刺穿她的麪皮撥起,刺入她的四肢筋脈斬斷,她的聲音如來自地獄的惡鬼,“縱然是有人指使,但你仍難饒恕。我不會讓你死,我會讓你親身感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她收回發,如一頭走獸四肢着地向外走去,對地上將她切切望着眼角淚珠瑩亮氣息奄奄脣瓣蠕動卻再也無力出聲陳掌門視而不見,身後,青檸渾身血肉模糊的抽搐,再也辨不出半分原來的模樣。
“果然最毒婦人心,你可比我狠多了。”置身在隱影中的灰衣人冷嘲。
“既然天下人負我,我便殺盡天下人。”玉瑤的聲音帶着濃重的血腥味。
“閣主,你看。”弦月見溫暖到來,擡手讓人將死者身上的白布掀開,蹲下身指着近前的幾名死者道:“她們有的是被類似利爪的東西一爪掏心而死,有的則像是被無數鋼針穿心而死,屬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駭人的死法。”
溫暖蹲下身稍作檢查,片刻後,面色凝重的起身,看着當日玉女門隆重繼任儀式的大殿如今那些鮮活的生命都躺在了地上被蓋上了白布,心頭一片沉甸,只覺世間真是世事無常。
“總共多少人?”
“全門除開陳掌門及青檸總共一百三十四人,無一人倖免。”
“派人去通知姬道子,他是武林泰斗,玉女門出了這樣的事,還是請他來主持大局吧。青檸和陳掌門可有找到?”
“閣主,後山有發現。”她話音剛落,不遠處一名屬下腳步踉蹌跑上前,捂着欲吐的口面色發白道。
“走,去看看。”溫暖瞧着她的模樣眉峰緊皺。
溫暖剛來到洞口,守在洞外同樣面色發白的屬下立即退至兩旁跟在她身後進去。
縱是平日裡研毒,養的毒物不少,噁心的也見過不少,但那被扒了皮的血糊糊仍在蠕動的人體東西仍是讓溫暖胃部忍不住一陣收縮,她終於明白了那些屬下爲何失態。
地上的兩人,一個是已斷氣,但仍大睜着雙眼淚水未乾的陳掌門,那麼另一個,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她見那團血肉的東西又動了動,知她仍未斷氣,遂上前道:“你可是青檸?”雖已確認,但這般血肉模糊,再確認一下總是好的。
“是。”青檸極其微弱的聲音從喉嚨逸出。
“滅玉女門滿門及殺你們的可是玉瑤及灰衣人?”溫暖再次確認。
“玉瑤,玉瑤……”青檸一聽“玉瑤”的名字,血糊糊的身體立即不停蠕動,不知是怕還是怒。
“將她們帶出去。”溫暖瞧着她那血糊糊的身子及兩個血淋淋的眼洞只覺胃抽搐的緊。
“求求你,替我報、報仇,殺了玉瑤,給、給我一個、痛快,殺、殺了我。”青檸祈求道。
“若想報仇便撐着,現在還不是你死的時候。”溫暖雖同情她太過可憐,但她又何嘗不是狠心不是自作自受。
三個時辰後,姬道子攜幾位德高望重的掌門趕來,看着眼前的慘景,只覺滿目暈眩,他怒火中燒道:“是誰,竟如此狠心。”
“玉女門被逐出師門的大弟子玉瑤。”溫暖回道,她特地在此等着姬道子來,將事情說明後再離開。
“玉瑤?她一人能殺如此多人?”隨同來的掌門之一質疑。
“自是不止她一人,她還有一個幫手。”溫暖指着死者傷口給幾人看。
幾人看後面色沉重,各自沉默不語。
“還有。”溫暖讓不遠處的幾人將陳掌門的屍體與青檸擡過來,對青檸道:“青檸,現在姬道子前倍與幾位德高望重的掌門在此,你有何冤屈儘可向他們陳述,他們一定會爲你爲玉女門玉持公道。”
“玉瑤屠我玉女門滿、滿門,殺我與師傅,還請幾位前輩爲我玉、玉女門主、主持公道。”青檸劇烈喘息着開口,牽動着身上血糊糊的肉不停顫動。
幾位掌門中有兩位已轉至一旁嘔吐,姬道子面色肅然沉聲道:“青檸姑娘放心,我等一定爲玉女門主持公道。”
“謝、謝前倍,青檸還、還有一次相、相求。”
“青檸姑娘請講,只要老夫能辦到的,老夫一定竭盡全力。”
“請前輩殺、殺了我,給我一、一個痛快。”
姬道子神色複雜的看向溫暖,溫暖搖了搖頭表示已經沒救了,縱便她將她的命保留下來,於她而言也不過是生不如死,或許這就是玉瑤沒殺了她的目的。
“好。”姬道子閉了閉眸,手中長劍破空劃過。
“謝謝前、前輩。”青檸脣角微勾,是對痛苦的解脫。
“閣主,你說的玉瑤的幫手是誰?”姬道子收劍背對着青檸的屍身開口,他實在不忍再去瞧那姑娘悲參的模樣。
“他的身份我不清楚,但我見過他幾次,他一身灰衣身形枯瘦斷臂眼瞎且腿應受過傷,行走不暢,你們所看到的屍身上的爪印便是他的。”溫暖又指着陳掌門身上的細小針孔般的密密麻麻的傷口道:“這些傷是玉瑤的發造成的,玉瑤被青檸挑斷手腳筋後以四肢肘處支撐身體行走,殺人,主要用發。”
“被挑斷手腳筋,這是怎麼回事?”姬道子皺眉道。
“不過是玉女門的內部之事。”溫暖冷冷一笑。
她如此一說,幾人心下自是立即明瞭。其中一位掌門道:“恕在下冒昧問一句,閣主爲何知道的如此多,且明月閣能在第一時間出現,還通知我等趕來?”
溫暖不在意的笑笑,“這正是本閣主等在此的原因,雖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但爲免諸位誤會,這事本閣主還是希望當着諸位面解釋清楚。想必自上次玉女門繼位大典時,諸位已知我與玉瑤不和,前些日子我去萬毒谷採藥時,恰巧碰到了在谷裡練功的玉瑤及灰衣人,雙方有過交手。昨日裡,我思襯着玉瑤筋脈被廢及玉女門更換繼任掌門之事似乎有些蹊蹺,便派了人來玉女門附近轉轉,看她是否會回來報仇,也好掌握些她的動向,以免她找本閣主報仇時,本閣主處於被動。誰曾想,卻終是來晚了一步,玉女門已被滅門。”
她神色坦然,解釋的合情合理。說完後,抱拳一禮道:“既然接下來的事,有諸位前輩料理,那本閣主就告辭了。”
“姬老,您怎麼看?”掌門之一瞧着溫暖離去的背影對姬道子問道。
“這明月閣閣主,倒是位及其坦蕩的後輩。”姬老捋須評價。
其它幾人神色贊同的點頭,其中一人道:“姬老,您看這事如何處理?”
“昭告武林,對玉瑤及灰衣人發佈誅殺令。”姬道子精爍的眸子寒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