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無能,城破後賽諸葛與玖風突然雙雙失蹤,屬下正在加派人手繼續追查中。”弦月面露愧色道。
看來這兩個與世隔絕生活了幾十年的人初來塵世倒無一點不適,混的極其遊刃有餘。溫暖一笑置之,倒是聽她提起城破,突然起了絲好奇。滁州城本防禦工事就做的極好,再加上有賽諸葛攜華鼎佈陣作保,君熠寒究竟是怎麼在短短半月內破城的,她道:“你可知當日寒王帶兵破城的情形?”
“屬下當時因正在滁州城監視賽諸葛,正巧目睹此戰。”弦月眉眼間浮現抹激盪之色,“當時寒王率軍八千攻城,戰事剛起,原本朗朗晴空竟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直颳得人舉步維堅站立不穩。屬下本以爲寒王會退兵,卻不想此時戰鼓急擂,八千兵士立即持盾變幻出個八角陣型,寒王高居馬背處於其中,肆虐的狂風颳過陣型上方時竟驀然變成細柔的微風,不過是將他衣袍輕拂撩起幾縷髮絲,而他神情高遠眉眼間似透着隱隱不屑之意。許是見此陣不管用,賽諸葛手中旗令晃動,霎時狂風歇,烏雲集聚,怒雷滾滾而來,濃霧驟降的同時天空豆大的冰雹如暴雨噼啪灑下,寒王脣角似有抹譏嘲笑意,一柄淡青色的油紙傘在在他指尖漫不經心的展開,天空砸下的冰雹便如細小微雨般落在他傘上化作涓涓細流從邊緣似斷線的珠子般落下。濃霧輕漫中,屬下只覺,這般超凡脫俗的淡然仙姿,已非凡世之人所有。”
“哦?”溫暖不禁隨着她的描述想象中君熠寒當時的神態姿容,只覺錯過這樣的時機真是可惜,她指尖輕撫着杯沿,脣角的笑意漫延至眼底,“然後呢?”
“濃霧冰雹持續了半刻鐘左右,這期間滁州城外已完全被濃霧掩住,屬下看不真切。但待霧歇冰雹止守軍不再對濃霧中放箭之時,屬下卻見馬背上已沒了寒王身影,他周圍的八千兵士似也少了些許。恰在屬下疑惑之時,卻聽城內傳來兵器相接聲,而寒王不知何時正負手立於守軍旗幟之處,衣袖拂動間,守軍旗幟嘎然跌落城頭,而城門恰在此時被打開。”
“這仗打得倒是極有意思。”溫暖眸底笑意漸濃。
深秋時節,桂花香濃滿枝頭。滁州城內,因滁州府府衙喜桂,故街道兩旁處處入眼桂樹亭亭,鼻端桂香幽幽。自然,桂花如此受歡迎的地方,桂花佳釀定是少不了。
溫暖從一家百年老字號買了兩醞桂花酒拎着向暫住的滁州府走去,一醞與映文敘舊,一醞嘛,她脣邊泛起抹笑意,就當是她這些時日冷落了他向他陪罪。
府門近在眼前,然在府門前來回徘徊不時探頭朝裡張望的各色男子是怎麼回事?溫暖皺了皺眉正欲不予理睬直接進門拉個護衛問問,可她腳纔剛跨上階梯,卻見那些男子眸光悄悄在她周身流轉,還不時的自以爲小聲的相互討論。
“哎,你看她那小身板,和個女人沒什麼兩樣,王爺真的喜歡她?”藍衣男子。
“我親眼瞧見的,難道有假?昨日裡王爺同她共乘一騎,護的緊緊的。”紫衣男子。
“原來王爺喜歡偏陰柔型的,好在我雖不偏陰柔但至少身形偏瘦。”藍衣男子略略思索後,對另一名黑衣男子挑了挑眉,頗有些幸災樂禍道:“兄臺,你那身發達鼓脹的肌肉可註定你沒機會了。”
“你怎知王爺只喜歡娘娘腔?”黑衣男子不屑噬笑。
“……”感情這些男人就因爲她家王爺昨日帶着她共乘一騎,就以爲他喜歡男人?雖然那樣的行爲的確很讓人浮想聯翩,但是,公然在她面前討論搶她的男人,這些人,可真夠膽肥的。當她是死人?
溫暖收回踏上階梯的腳,轉身對幾人皮笑肉不笑道:“幾位在這府門前徘徊不去,莫非是想等王爺出來趁機搭訕或是明目張膽的勾引?”
“是又如何?”黑衣男子抱臂斜睨她,“王爺此等英姿,我等仰慕有何不可?難不成你想獨享王爺不成?”
他此言一出,其它幾人立即點頭附合,神情間瞧着她也極是輕蔑飽含敵意之色。
溫暖被他這話氣得不知該是怒是笑,當小三當到這般理直氣壯的,前世今生,她還第一次見到,而這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還是羣男人!
“想從我手中搶男人,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溫暖足尖一勾,一塊板磚穩穩的到了她手中。她慢條撕理的挽起袖子,將板磚在手中掂了掂,似笑非笑的看着幾人,“要麼閃人,要麼板磚侍候,你們自己選。”
“王爺怎麼會看上這等粗魯之人?”紫衣男子指尖繞發皺眉。
“真是有辱斯文。”藍衣男子神情滿是唾棄。
“看來你們是選板磚?”溫暖冷冷一笑,不再和這羣死斷袖廢話,直接操起板磚對幾人開揍,直揍得幾人抱頭鼠躥,這才覺得心頭被撩撥起的火氣散去了幾分。許久不曾如此簡單粗暴的揍人,如今一活動,真是暢快。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個暴力狂!”紫衣男子捂着火辣辣疼的肩,拈着蘭花指含着兩泡淚對溫暖進行控訴。
溫暖忍住心頭泛起的噁心感,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他們都敢跑上門來搶她男人了,難不成還要她和顏悅色的和他們講子曰,再將他們請進去喝茶?這羣人莫不是腦子都被驢踢了?
她往前走幾步,那幾個被打得鼻青臉腫仍死磕的男人立即往後退幾步,她突然笑得極爲和善道:“想必幾位都是崢崢鐵骨,不輕易屈服暴力之下,既如此,那我便讓你們從靈魂上屈服。”
幾人被她的笑驚得毛骨怵然,以爲她又要擰着板磚將他們往死的揍,心下正思襯着要不今日先逃了明日帶着隨從再來?這念頭剛起在腦中還沒轉過彎來,卻見眼前之人幾步踏上階梯,雙手摟住……寒王的脖子?
寒、寒王?寒王什麼時候來的?那他們的狼狽之樣豈不是盡數被瞧了去?
下方几人立即掩面的掩面,整理衣衫的整理衣衫,然溫暖可沒心情由着他們整理儀容賣弄風騷勾引自家王爺。她眉梢微挑勾脣對下方人道:“諸位,可瞧仔細了。”她說完也不待衆人反應過來這話是何意,足尖一踮對着君熠寒笑意濃愈的脣便猛然吻去。
君熠寒對於她突然的索吻微訝,但這不過瞬間,他擡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正欲加深這個吻奪回主導權,脣上卻突然傳來陣刺痛,溫暖立即退離他的脣,瞧着他脣上紅豔的血漬,極其挑釁的看着他道:“王爺可喜歡我這般暴力的對你?”
他這是醋了怒了?
君熠寒被笑意點染的清冷眸底似有溶岩翻滾,他指尖撫去她脣瓣沾染的血漬,笑着道:“你的暴力本王非常喜歡,喜歡的緊。”
“聽見沒有。”溫暖看也不看脈脈深情凝視着他的君熠寒,挑眉看着下方神情如被雷劈的衆斷袖,“王爺他是重口味就喜歡暴力的,太斯文的,過於寡淡,他不喜歡。”
衆斷袖僵着腦袋默默對視幾眼,被劈的有些短路的腦子思襯着要引起王爺的注意難不成先上去將人強吻或是強上了?結果還未等他們猥瑣的思索完,又聽溫暖笑盈盈道:“還有……”
還有?衆斷袖立即看了過去,認爲這是個學習的好機會。
溫暖見衆斷袖殷切的將她望着,她脣畔的笑,笑得愈發友善。指尖伸至頭上將綰髮的玉簪輕輕一抽,一頭青絲如瀑垂至腰間,她在衆斷袖被震得傻不愣登的神情中倚着君熠寒擺了個極爲妖嬈的姿式,眉間挑起三分嫵媚之色,聲音調成女子特有的嬌媚酥軟道:“王爺他喜歡的是女人,你們若真喜歡王爺,不仿先回去將自己變成了女人再來。哦,對了,好心的告訴你們一聲,別爲男人怎樣變成女人發愁,傳說這世間有門武功絕學叫做葵花寶典,就是專教男人怎樣變成女的人,只要寶典在手,你們想變成多麼嬌媚的女人都行。當然,練這門絕學時,記得先揮刀自宮,要不然,可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各位姐妹們,王爺的後宮如今太清冷了些,正需要充實,可千萬別讓姐姐久等。”她尾音落,橫空拋了個媚眼兒給癡傻了的衆斷袖,不再理會掌下肌肉變得僵硬的君熠寒,轉身就往府裡去,將一干人等甩在腦後。
“將這幾人給本王扔出滁州城,永世不得踏入滁州城半步。”君熠寒面色陰沉道。
“是。”府前面色緊繃的衆護衛立即將幾人架起向滁州城外飛奔而去。
“暖暖,你好霸氣。”映文嘻笑着上前對溫暖豎起大拇指道。
“你看見了?”溫暖倒很是坦然,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嗯。”映文將手中拎着的東西拿起來在她眼前晃晃,“剛剛和白護衛買完東西回來,正好見着你女王風采大戰衆斷袖,爲了避免王爺發現,我們就偷偷躲在一旁瞧着,待你走了後,白護衛就帶着我翻牆院進來了。”她說完後好奇的看着她道:“以前怎的沒見着你這麼霸氣過?”
“大概……”溫暖脣畔泛起抹笑意,“沒人觸及到我的底線吧。你知道我這人向來性子比較淡漠,在意的東西很少,是以真正計較的東西自是也少。”
“所以,現在王爺是你的底線?”映文雙手背在身後與她面對面倒退着走看着她問。
“不是。”溫暖眉梢微挑否認。
“哦?”映文停下腳步看着她。
“他是我的生命線。”溫暖眸中深情涌動。
她身後不遠處,原本週身氣息壓抑的君熠寒,在聽見她這句話後,只覺心頭一震,無盡情潮洶涌而來,似要將他生生淹沒。而他,寧願被這情潮淹沒永世沉淪,滄海桑田,只願能守侯她這一輪他生命中的暖陽。
映文瞼眸一笑,目光垂落至君熠寒的衣袍,他剛剛的神情,真是令她極爲滿意。這般的情深,應,足以讓他爲她傾盡所有了吧?
前世顧辰羽,今生君熠寒。暖暖,她似乎總能輕易得到這世間優秀男子的愛憐,真是,令人好生羨慕啊……而這,是她拼盡全力求不來的呢!
映文回身挽住溫暖的胳膊,瞧着她手中拎着的酒醞,鼻間輕嗅了嗅,歡喜着開口道:“是桂花釀,這酒可有我的份?”
“自是有。”溫暖瞧着她眉飛色舞的模樣,拎起酒醞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道:“你一醞,君熠寒一醞,現下他把我給惹惱了,兩醞都是你的,走,喝酒去,不醉不歸。”
“好。”映文清麗帶笑的眉眼,如夏日盛開的茉莉,芬芳淡雅。
不醉不歸?他的桂花釀!
仍在情潮裡浮沉徜徉的君熠寒瞧着攜手跑遠的兩個女人,終是皺了皺眉,轉身向書房而去。
酒過三巡,溫暖與映文都有了幾分醉意。映文單手撐頭握着酒杯對溫暖道:“暖暖,我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啊,前世今生都好像是一個夢。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裡還是是正在做夢?”她迷朦着眼笑了笑,又憨態可掬的道:“但不論是在夢裡還是夢外,只要有你們陪在身邊我就覺得好幸福好幸福。可惜……”她神色黯了黯,“辰羽不在,要是辰羽也來了這個世界,那該有多好。”
“縱是重活一世,你……還是忘不了他?”溫暖握杯的手微緊,語聲遲疑道。
“忘?如何能忘?”映文慘然一笑,“她是我近二十年的心魔,是我早已烙入心口的一顆朱紗痣,我想忘……”她閉了閉眼,眼角滑出兩行清淚,手中的酒狠狠灌入口中,引來一陣嗆咳,好半晌這咳止住後,她才睜開眼,雙眼空洞的忘着夜空,喃喃道:“可縱是死,我也忘不了。”
“映文。”溫暖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暖暖,你說我們倆都來這個世界了,他會不會也跟着來這個世界了?”映文緊握住她的手,定定的將她望着,似急需要從她這裡尋找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她究竟該不該說?若不說,或許對她來說是一個新的開始,可世事無常,誰知道,辰羽最後會不會被映文感動,了了這前世緣?更何況,雖然辰羽暫時不知去向,但她有預感,他很快就會再出現在她的眼前,到時映文同樣會知道他已來到這個世界,若現在瞞着她,到時被她發現……溫暖看着她的悲楚之色,心頭一時天人交戰。
“他什麼?”映文緊握住她的手猛然收緊,心臟快速跳動,全身血液都似在沸騰,雙眸牢牢鎖住她,語聲急切又帶着不可抑制的顫抖道:“他是不是也來了這個世界?你知道他在哪裡是不是?暖暖,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她說着的同時淚如雨下,身子一滑竟要給她跪下。
“映文,別這樣。你起來,我告訴你,你快起來。”溫暖強行將她扶起坐好,心頭的猶豫終是敵不過她的苦苦哀求,罷了,有些事註定不是她能決定的,一味的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她心沉了沉,終是嘆了口氣道:“辰羽的確也來到了這個世界,我與他也不過是月餘前才相遇,但最近他去了哪裡我確實不知道,不過我想,他很快就會出現的,你彆着急,耐心等着便好。”
“真的?”映文問的小心翼翼,就怕溫暖是在騙她。
“真的。”溫暖幫她擦乾眼角的淚,故作嚴肅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嗯,我相信你。”映文破涕爲笑,舉起酒杯道:“來,我們繼續喝酒。”
“好。”溫暖與她碰杯飲盡,眸中卻是濃濃的擔憂。
月上中天,秋露漸重。酒醞歪歪扭扭的倒在石桌下,兩人終是醉趴在桌上睡了過去。映文時不時的喃喃出聲,“暖暖,暖暖……”
溫暖最初還反射弧極其遲鈍的給腦子下達命令應兩聲,到得後來直接半天不吭聲。映文身子動了動,換了個睡姿,手似不經意的垂落在她的手腕上,指尖卻微微收緊,不多時,指腹下泛起微微的鼓動,她手一滑,垂落至身側。
原來,真的如此!
她脣畔泛起抹極淺極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