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伸着脖子要看那個洞,裡面朦朦朧朧的,能看出無數的白胳膊此起彼伏,跟波浪似的來回翻卷着,而那個少女的蹤跡已經看不到了。
怎麼個情況?
回頭再看向了劉老太太他們,他們也從那個地方出來了。擰着眉頭嘆口氣:“錯失良機啊……你說你們早不來晚不來,怎麼非得這個時候來?”
“怎麼啦?”耳釘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奶奶,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你們也看出來了吧?那是這個妖樹的樹靈。”鄧先生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說道:“我們進來了之後,想着將那個樹靈給抓住,可惜被你們幾個給驚動,樹靈跑了。”
“抓那個樹靈幹什麼?”耳釘一臉的難以置信,道:“我都被那棵大樹給捲住了,你們不去想法子救我,還在這蹲守什麼樹靈,還……還怨我驚動,還有沒有天理了!”
“元華,你這完全是個老孃們想法。”劉老太太嚴肅的說道:“咱們上這裡來,是幹嘛來的?就是爲了來給長生吸魂魄的,又不是爲了來救你的,你自己學藝不精。還有了理了?罰你回去抄一百遍《尊聖陀羅尼經》。”
耳釘一聽,一張臉又紅又白,腮幫子鼓的跟氣蛤蟆似的。
連我也覺得,劉老太太真是鐵腕政策,冷血無情,難怪耳釘幾次要從劉老太太身邊離家出走。
“當然了,這都是對你的鍛鍊。”二姥爺忙出來打了一個圓場:“你姑奶奶是相信你能從那個陷阱之中逃出來,才毅然放手任你鍛鍊,哪個養鬼師沒有個把次的絕處逢生?玉不琢不成器麼。”
耳釘不吱聲了,但顯然是個不服氣不甘心的模樣。
我趕緊上前把話題給整回去了:“那,你們找樹靈,是要幹什麼?現如今,不是應該把長生的事情給做了麼?”
“就是爲了將長生上面的精魄給弄出去啊!”鄧先生說道:“我們一進來,纔看出來了。這個大樹確實是能夠吸了精魄,但是如果吸長生上面的,可不是簡簡單單擱在這裡就能行的,那畢竟是長生!不信,你把長生隨隨便便擱在了哪裡試試!”
二姥爺跟我點點頭,我忙將長生從懷裡給掏出來了,放在了一條白胳膊下面:“是你們讓我放的,出了什麼妖蛾子別找我。”
“行了。黑鍋不給你背。”鄧先生指着那手臂:“你看。”
果然,我將那個粗布袋子往下面一拉,長生在這一片漆黑之中立刻顯露出來了奪目的光芒,那光芒這麼一閃耀,周遭的白手臂就蠢蠢欲動想將長生給握住。
但是隻要有白手臂一靠近了長生,立刻就跟剛纔試圖從我懷裡搶走長生的那條白手臂一樣,立刻化成了腐朽的飛灰,將附近的那些個白手臂全給嚇退了。
“跟剛纔一樣……”
我心裡也就明白了,長生可不想自己的魂魄被吸走了! 所以,連專門吸收魂魄的白手臂都無計可施。
“那樹靈,是整個妖樹的核心。既然這些個氣根沒法子,自然只能去尋找了那個靈了。”鄧先生眯着小肉眼睛說道:“要是能找到了樹靈,樹靈肯定就能將長生上面的精魄給吃進去,讓長生變成原來的樣子,沒有了那個意志,毀滅起來就成功一半了。”
“還得找樹靈……”我忙說道:“要將樹靈給捉住?”
鄧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剛纔是你二姥爺用了自己養的鬼,將樹靈給吸引過來了,我們正預備着將樹靈抓到了,再去找你們,把事情一舉做完了,結果功敗垂成,被你們給驚了。”
耳釘這才明白剛纔劉老太太爲什麼那麼生氣,咕嘟了嘴說道:“不就是個樹靈麼!能引第一次,應該也就能引第二次吧?”
“引個屁。”二姥爺說道:“樹靈活了三千多年,那麼謹慎,剛纔上了當,這麼短的時間之內還要上第二次當?你是不是傻?她現在肯定防備着咱們,給咱們下套呢!這下子,是難上加難了。”
“那,這誰知道!”耳釘心虛了起來,只好辯解道:“事情已經這樣,你們也不能太過責怪程恪和陸蕎,他們也不是誠心的……”
爲了把自己從責任裡面擇清楚,倒是替我們辯解起來了。
程恪也沒理會耳釘,只是對鄧先生說道:“抓到了樹靈之後,要怎麼做?”
“那就是讓樹靈把長生給抱住!”鄧先生忙說道:“那個樹靈凝聚了這個大樹三千年的能耐,一定能將長生上面的魂魄給吸到了體內,到時候成功,咱們再把失去魂魄的長生拿回來就好辦了。”
想也知道,長生的靈魂是不能善罷甘休的,只能見招拆招了。
“沒法子了,那就從頭來過,咱們再找一次!”鄧先生移動着肥胖的身軀,說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反正都已經到了這裡來了,再多走幾步也無妨。“
鄧先生倒是挺達觀。
我們一行人重新匯聚在了一起,就接着繼續往裡面走,順着這一條路,就到了這個樹幹裡面,程恪和菖蒲來過的那個“盡頭”了,那個黑色的洞口,還跟窗戶一樣的掛在了側壁上呢。
“臥槽?”耳釘眨眨眼睛過去了,一手指着那個黑洞,問道:“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誰知道,”姥爺說道:“這個跟咱們沒關係,咱們要找的是樹靈。”
“離着那個洞遠一點。”程恪忽然說道:“那個洞口,會將異常的東西給吸進去。”
顯然,程恪想起來了什麼。
“是麼?”耳釘記吃不記打,纔剛被劉老太太給訓斥了,這麼一會兒又開始作妖,伸手倒是從懷裡拿出來了一個什麼東西,放在了嘴邊吹了一下:“去!”
那個是一張紙鶴,跟上次澍玉在深潭旁邊給我們摺疊了過來傳消息的一樣,也是養鬼術的一種,叫“傳聲”。
那個“傳聲”到了洞口,紙鶴小嘴一張一合:“大傻子……”
“呼……”就在那個“子”還沒說完的時候,黑洞忽然像是吸塵器一樣,刷的一下子起了一股子疾風,立刻就將那個紙鶴給抽進去了,而那個疾風是個漩渦的形狀,力道極大,一吸之下,我們的腳跟兒都站不穩了!
程恪當機立斷,手一擡,倒是將那些個糾結在一起的白手臂給甩過去了,白手臂擋在了那個黑洞的前面,黑洞這才逐漸的停止了往裡面吸附東西的力道。
“臥槽,這是個大號吸塵器啊……”
“啪!”耳釘的話還沒說完,腦袋上面已經被劉老太太狠狠的給拍了一掌,怒道:“你還知道你自己是個大傻子呢?你活膩了!”
耳釘忙說道:“我就是探查一下敵情……”
“敵你個頭!”劉老太太毫不手軟的在耳釘的腮幫子上狠狠的擰了一把,兩隻眼睛一豎:“再敢給我輕舉妄動,我把你嘴縫上!”
“是是是……”耳釘咕噥着:“我也是好心,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殆你個頭!”
我也沒去看耳釘,就四下裡觀察了觀察,這裡有十分寬敞,充滿了一種森林裡面特有的泥土氣和潮氣,牆壁上的人臉越來越多,像是一個個精妙的雕塑一樣。
有點讓人不寒而慄,這個樹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人的魂魄……
“沙……沙……”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洞口的一側,傳來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真有人分花拂柳的要走過來一樣。
耳釘的精神一下子就來了:“樹靈!”
我卻覺得,更有可能的是樹靈設下的陷阱。
“已經到了這一步,當然得過去看看了。”二姥爺沉下了聲音:“走。”
程恪卻轉頭望了那個黑洞一眼,像是個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麼啦?”
“那個黑洞裡面,有東西。”程恪擰了英挺的眉頭:“可是,卻記不清楚是個什麼東西。”
“沒關係,可以慢慢想。”我寬慰了他一句,牽上了他的手:“咱們繼續跟着找那個樹靈,當務之急是長生。那種事情想不想的起來,也不打緊。”
“不……”程恪卻說道:“好像……很重要。不過你說的對,現在要找的是樹靈。”
說着,我們也跟上了二姥爺等人的腳步。
我忍不住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黑洞,黑洞裡面有東西?
什麼東西?
“喂……”耳釘還在前面招手:“程恪,陸蕎,你們快點,磨蹭什麼呢!還跟上次一樣放跑了樹靈,我都不能護着你們了。”
是以前沒發現,還是最近才展現出來,耳釘還真是個大傻子。
發出聲音的地方,正在那個黑洞的對面,垂着數不清的招搖白手臂,劉老太太從懷裡拿出來了一個打火機大小的東西,開始一節一節往外拔,一直拔到了兩米來長,那東西烏黑銳利,像是魚竿一樣。
接着,劉老太太跟鄧先生還有二姥爺他們對了對眼,拿着那個“釣魚竿”就將那些個手臂給挑開了。
那些個白手臂本來想着將“釣魚竿”給纏住,可那纖纖細指一觸碰到了“釣魚竿”,就都跟被電到了一樣,紛紛的縮了回來。
就這樣,劉老太太硬是從白手臂之中,開闢出來了一條路。
我們緊隨其後,從那個狹小的路里面魚貫而入,裡面開始傳來了一些低低的咕噥和喘息,還有嘆氣的聲音。
那些個聲音,全帶着絕望。
我擡起頭,這才瞪大了眼睛,原來,那是側壁上的人臉,擠眉弄眼,發出來的聲音!
“是沒消化完了的靈魂……”
“那得多剛強,這麼久還沒被這棵樹給消化了……”
程恪一手牽着我,一邊揚起了頭來看,我順着他的視線,正看到了一個人臉。
那個人臉……是菖蒲師父的那個形狀啊!
“在哪兒呢!”不知道誰低低的說了這麼一句:“大家小心點,咱們過去!”
程恪這纔將視線給收回來,望向了前面,又恢復成了平時那個鋒銳的模樣。
我也平息凝神的往前面看,果然,那個少女曼妙的身影就在前面。
她還是背對着我們,那一頭瀑布似的的頭髮跟洗髮水廣告一樣,飄逸的從肩膀上披垂下來,閃動着潤澤的光芒。
“我從那邊動手……”二姥爺他們剛纔應該就已經自己制定了作戰計劃了:“菊花,你在北邊。”土叨麗劃。
劉老太太點了點頭,沉着的說道:“放心吧。”
“陸蕎……”鄧先生回過頭來,也是難得一見的正經臉色:“過一會兒,遇上了什麼意外狀況,你們幾個要隨機應變。”
“好。”我忙答應了下來。
“最好,全能活着出去。”
這個時候,二姥爺忽然側身就一躍而起,踩着側壁上面的氣根就過去了,那個身手,確實能撐的上一個飛檐走壁!
那些個白色的手臂想着將二姥爺的腳給拉進去,卻偏偏全沒有二姥爺的腳快,二姥爺像是一道疾風,穿過了那個樹靈身側,一手將一道紅線給順着那個樹靈肋下繞了過去。
紅線本來是非常柔軟的東西,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二姥爺這麼一使出來,居然跟一個鋼索一樣,鋒利筆直的就繞過了那個樹靈柔軟的身體,飛到了劉老太太身側來!
劉老太太雖然也上了歲數,可是身手一點也不比二姥爺差,只見她微微伏下了身子,兩手一伸就將那紅線穩穩當當的給接住了:“着!”
二姥爺會意,他們兩個現在各自抓住了紅繩的一端,已經將那個樹靈給纏起來了!
“抓到了!”耳釘立刻興奮了起來:“想不到,這麼順利!”
“要是有這麼順利就好了。”鄧先生搖搖頭:“還差得遠呢!”
“啊?”耳釘一愣:“這不是纏上了麼……”
“這只是第一步。”鄧先生道:“你就老老實實的看着吧!”
果然,那個樹靈曼妙的腰身被紅繩纏繞了一圈之後,倒是並沒見她有一個什麼表現,她還是挺悠閒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手指頭在那個紅線上面一擦,忽然那紅線上也冒出了數不清的氣根,倒是逆着紅線的方向,衝着劉老太太和二姥爺身上纏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