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女人的聲音。”耳釘擰起了眉頭來,說道:“可是除了你和我姑奶奶,咱們這一行人,就沒有別的女人了,你們說,咱們會不會被跟蹤了?”
“女人?”我忙問道:“發出來的是個什麼聲音?”
“聽不清楚。像是在說話,那個腔調……有點不太尋常,大概懷着什麼心事,挺悲傷的。”耳釘仔細的想了想,說道:“大概,也挺年輕的。”
“是不是,樹精的聲音?”我轉頭看向了程恪:“那些胳膊,就是少女的模樣,樹精要是能發出聲音,大概也就是個少女的聲音吧?”
程恪搖搖頭,說道:“我上次來的時候,這個大樹並沒有法子能發出聲音,除非……”
程恪的一雙桃花大眼掃到了牆上的那些個面孔上面:“是那些陰魂的聲音。”
耳釘忙說道:“難道,是被吞吃了的陰魂?”
“也許有的陰魂被吞噬了之後,還能保存一點意識也說不定。”程恪說道:“先去找鄧先生他們。”
說着,就要往前面走。
“噯。等等我,黑燈瞎火的,往哪兒走,別走散了!”說着,耳釘趕忙從懷裡抽出來了一張紙,往嘴邊舔了舔,再鼓起了腮幫子用力一吹,只見一團子綠瑩瑩的鬼火就聚攏了過來,光芒雖然微弱,倒是也勉強能夠照路。
是耳釘自己養的小鬼。
這也是五鬼搬運之術,不過比起來了鄧先生的差得很遠就是了。鄧先生的能拿來當轎伕,耳釘的只能拿來當火柴。
對了,耳釘沒有能夠在黑暗之中看東西的能力,剛纔那一陣子,怪不得能慌張成了那樣,也夠難爲他在黑暗裡面翻滾的。
“怎麼樣,我也有兩下子吧?”耳釘將那綠色的火苗一聚,很有點自鳴得意的意思:“平常我也就是沒什麼機會能夠使出來罷了……”
“滅掉!”程恪的桃花大眼一閃,忽然厲聲說道:“快將那些個小鬼收起來!”
“啊?”耳釘自然是沒反應過來:“怎麼啦?”
沒想到耳釘話還沒說完,我就覺出來腳底下微微有點顫動,只覺得地面像是活了一樣!
是地面的氣根……
程恪一把將我給撈了起來,我覺察的出,有什麼東西擦着我的腳就過去了,像是遊走的活蛇一樣!
“媽呀!”隨着耳釘的一聲慘叫,那些個綠熒光忽然全被氣根收攏了起來。這裡重新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不說,耳釘躲閃不及,被夾在了氣根裡面了:“臥槽!這……這他媽的也太突然了點吧!”
而十分明顯,耳釘肩膀和頭頂上的命火,正在飛快的弱下去!他的魂要被樹吸進去了!
程恪沒法子,只得伸出手拉耳釘,可是手才一伸了過去,也立刻被那些個氣根給纏上了,立刻透明瞭下來!
這個大樹一早就是打算着讓耳釘當餌來引着我們上鉤的,剛纔計劃落空,這下子又故技重施了!
而被程恪攬住了的我,也感覺出來了,數不清的氣根趁着程恪分身乏術。從四面八方給涌了過來!
而耳釘那邊,命火越來越弱,再不拖出來,他的魂魄也要被樹給吃進去了!
程恪是能保護我,但是耳釘就……
我當機立斷,也沒管程恪願意不願意,放了血就撒了過去。
果然,那些個白手臂也害怕赤血咒,有的白手臂飛快的後退。而有的白手臂躲閃不及,被燙的立刻枯萎腐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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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赤血咒面前,你們挺脆弱啊!
我心裡可就得意了起來,一鼓作氣,將耳釘和程恪身邊的白手臂全給逼退了,程恪看到了赤血咒,挺不高興:“叫你不要亂用,你記不住麼?還是,你不信我?”
“下不爲例下不爲例!”我心頭一跳,程恪可素來愛面子,趕緊就說道:“我也知道你的能力足夠可以保護我,我就是當時有點着急……”
程恪瞪了我一眼,伸手就將耳釘給扯了過來,耳釘肩膀和頭頂上的命火這才微微的有了點轉機,程恪這纔回頭跟我說道:“你站在我身後,千萬不要動,我將耳釘給弄醒。”
我趕緊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待在了程恪的背後:“我都聽你的。”
程恪的臉色這纔好看點,薄脣壓了壓,沒壓住,還是揚起來了。
只見程恪一手重重的拍在了耳釘的脖子上,耳釘張口就咳嗽了起來,大口大口喘了粗氣,這才瞪大了眼睛,張皇失措的說道:“怎麼了怎麼了?”
“樹木最討厭火,就連不能燃燒的鬼火也討厭,”程恪淡漠的望着狼狽不堪的耳釘,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火沒有將它們燒死的那個能力,它們就會反過來將火給撲滅。”
“啊?”耳釘這才弄明白了,哭喪着臉說道:“我他媽的哪兒知道啊!”
“耳釘,既然不知道,就別老自作主張的找作死。“我也趁機跟着落井下石:“你就是個拖後腿之王!”
“去去去,誰拖後腿了!”耳釘不甘心的從地上爬起來,道:“娘了個蛋的,我今天可真是時運走低,倒了血黴了……哎呀……”
耳釘還沒站好又跌了下去,呲牙咧嘴的說道:“不行不行我的腳扭了!”
“哈哈哈……”我忍不住就幸災樂禍了起來:“每次都是我倒黴,真是風順輪流轉,今天到你家啊!”
“媽個雞的,都是因爲老跟你在一起,我特麼的都給被你傳染上了!”
程恪皺了眉頭,剛彎下腰想看看他的腳,我忽然覺得身後像是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回過頭來,只見眼前數不清的白胳膊就飛快的移動了起來不對,是我被白胳膊捲起來拖走了!
難道……我也跟剛纔的耳釘一樣……
我這纔剛慶幸完了黴運轉給耳釘了,真是啪啪打臉!時運走低之王,非我莫屬啊!
想伸手用赤血咒,可是那些個氣根卻像是繩索一樣,將我給捆了一個結結實實,身上被勒的生疼,根本沒法將手給拿出來!
“陸蕎!”遠遠的,聽見了程恪的聲音,但是耳邊“刷刷”的又是氣根移動的聲音,耳釘現在腳扭了,肯定行動不便,程恪要是放棄了耳釘,耳釘非死不可……
他現在,很爲難吧……
白手臂拖着我移動的速度很快,風聲在我耳邊呼嘯而過,漸漸的,我開始感覺出來身上沒有了力氣,像是數不清的人正在推我一樣,想將我從自己的身體裡面給推出去!
我咬緊了牙要扛住了這種感覺,我自己的身體,憑什麼讓你們推擠!但是這個感覺還沒消退了下去,只感覺像是有一條白手臂,居然試探着,想要往我懷裡探。
我立刻就清醒了,那手臂肯定是感覺到了長生了!
對了,長生本來就是數不清的陰靈聚集起來的,又有那麼大的陰氣能量,這個妖樹不喜歡纔怪!
不過,現在要是長生被手臂搶走了,再找就找不回來,別說銷燬了!要是留在這裡,被別人給找到了,自然也……
我心裡着急了起來,長生的靈體是準備給你們吃,可不是現在!
拼了老命的想逃脫出去,可是那些個白手臂卻將我給越勒越緊,不行,掙不脫,動不了啊……
而其中一條手臂,已經在密密匝匝的白手臂之中找到了空隙,伸進了我懷裡,觸碰到了長生了!
不行!怎麼可能讓你們就這麼拿走了!我心裡發了狠,正咬緊了牙想要掙脫出去的時候,忽然覺得手腕上一下子熱了起來。
像是被什麼溫暖的東西給包圍了一樣……
這個是……我忽然反應過來了,難道,是族長靈體給的那個小鐵環?
果然,在那些個密密實實的白手臂之中,透出了一絲一絲的金色光線來,而在那金色光線的照耀之下,白手臂們開始飛快的腐爛,消融,接着,跟一團子一團子的爛泥一樣,就瓦解而下,困住我的力道,消失了!
那些附着在我身上的東西這麼一落下去,手上的那個小鐵環更是沒遮沒攔的亮了起來,在那個光線下,附近的白手臂全像是遇上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樣,潮水一樣爭先恐後的給退去了,腳底下一空,連腳下的那些個氣根也全縮了起來。
而本來想着從我懷裡將長生給掏出去的手臂,更是一下子成了一抹飛灰,就從我身上消失不見了!
長生重新安安穩穩的落在了我的懷裡!
望向了那個耀眼的小鐵環,那是,歷任的族長給的力量?
外掛,果然是個天大的好外掛!我感動的都快哭了,遇上程恪之後,時運走低快半年了,終於從那個小鐵環上看到了轉運的曙光啊!
但是還沒等我心裡的這個熱乎勁兒給過去了,卻只覺得腳下怎麼不對勁兒,眼前的那些個白手臂離着我越來越遠啊……不對,是我跟陷入沼澤裡面一樣,飛快的沉下去了!
低頭一看,原來是地上那密密麻麻的氣根因爲小鐵環的力量,全願意離着我遠點,結果你遠我遠,腳底下硬是縮成了一口井似的深洞!
而這完全是個無底洞,硬摔下去,不死也得殘!擡手要抓點什麼,可是那些個氣根因爲小鐵環的力量,全對我避之不及,我的手在半空胡亂劃拉了兩下,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白手臂,還沒鬆口氣,可是那個白手臂立刻就觸手綿軟滑膩,二話不說的腐爛了!
造孽啊!
我腦子一下子空白了,祖宗喂……
“別怕!”
正在我馬上就要墜下去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忽然憑空伸出來,緊緊的握在了我的手腕上!
這個時候,腳底下的氣根正好完全散盡了,我已經兩腳一蹬,跟個上吊的人一樣,懸空待着了!
“程恪……”
那麼好看的手,只有程恪有。
那手一用力,將我給拉了上去,我還沒站穩,已經陷入到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裡面去了,那線條優美的下巴抵住了我的頭頂,聲音假裝的再怎麼冷靜,也透出了急迫和擔心來:“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沒事。”
擔驚受怕之後,有這樣的一個懷抱能容下我,也許算得上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好像,吃完了中藥湯子之後,你喜歡的人親手餵了你一勺糖,那個苦,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是我沒看顧好了你……”
“我說了,我不能總給你添麻煩,”我趕緊擡頭說道:“有的事情,能自己搞定。”
程恪卻不以爲然的挑起眉頭來,不悅的說道:“什麼事情都要靠你自己,那還要我幹什麼?”
“行了行了,你們秀恩愛,也得注意場合……”
我這纔看見了耳釘,只見他一雙眼睛上面跟孫悟空似的,抹了兩糰子金光閃閃的東西,看上去特別耀眼,忍不住我就問道:“你搞什麼?唱戲啊?”
“土鱉,這是夜蛾粉!”耳釘不屑的說道:“沒見過世面,抹上這個,才能藉着夜蛾的能力在黑暗之中看東西,要不沒點亮光,抓瞎啊?”
原來如此。
耳釘跟個懷胎八月的孕婦似的,撐着自己的腰望着我,嘖嘖稱奇:“你真命大,這都死不了,開外掛了似的。”
不瞞你說,現在還真有外掛了。
“你不是傷了腳麼?”反正土鱉的名頭也帶上了,我盯着他那腰就又好奇起來:“怎麼扶着腰?病竈轉移了?”
“這得問你們家程恪!”提起了這個,耳釘顯然就氣不打一處來:“腳是讓他給我正回來了,可是你被那樹幹這麼一拖,他甩開我就過去了,我這腰就給抻了一下子,真是有異性沒人性……”
程恪也沒理睬耳釘,只是低頭望着我手上那個剛把光芒收回去的小鐵環。
我忙將剛纔的事情給說了一遍:“祖宗誠不欺我啊!”
“你運氣開始變好了。”程恪說道:“可喜可賀。”
“但願是真的要開始變好了。”
一邊繼續去找鄧先生他們,耳釘還一邊按着自己的腰直哎呦,顯然剛從摔的不輕,我順口說道:“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找到劉老太太她們?”
“要在平時,可以用陰氣,”耳釘苦着臉說道:“可是我這陰氣不夠強,要是用了,肯定還得跟剛纔一樣,被那些個氣根給察覺了,裹起來。”
“沒事,我有小鐲子!”剛纔第一次挖掘出來了小鐲子的妙用,我滿心是個躍躍欲試:“來了將他們全給辦了!”
“不一定。”程恪卻說道:“那個小鐲子,保護的是‘保護長生的你’,不是‘故意引火燒身的你’。”
啊,原來是這樣啊……全憑長生的面子?真是掃興。老祖宗們也真是小氣了點,反正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順帶着保護保護我多好。
“哎,我說。”說到這裡,耳釘倒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道:“你們說世上活千百年的樹多了去了,怎麼就這一棵樹能這麼牛逼,而別的樹還都任人宰割的,這不科學啊!”
“這種事情,你跟誰講什麼科學。”我翻了個白眼:“要不你上中科院問問去。”
程恪不知道什麼是中科院,倒是難得多說了一句:“能人之所不能的,肯定是有不尋常的地方,你要是感興趣,到了樹洞最中心,可以進去看看。”
“聽上去挺危險,”耳釘縮了縮脖子,勉強說道:“下次吧! ”
“誰還跟你來下次。”
不過我倒是想起來了,在程恪的那個記憶之中,最裡面的洞穴裡面,掛在“牆壁”上面的那個深洞了。
那個深洞,會是這棵樹的“過人之處”麼?
還沒想出什麼頭緒,忽然只聽“嘶”的一聲,像是耳釘倒抽涼氣的聲音。
轉頭一看,耳釘的手忽然往前一指,嗓子咕嚕一下,嚥了口唾沫:“臥槽……”
我順着他的手指頭往前一看,自己也看傻了眼了。
在這個深的樹洞裡面,出現了一個女人。
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
滿頭黑色的長髮,蓋過了纖細的腰肢,膚色是好看極了的雪白,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也還是能讓人想象出來,那個女人會有多麼風華絕代,那美麗的身影在粗糙的樹洞裡面,完完全全, 像是油畫裡才能展現出來的夢幻!
“真……真特麼翹……”耳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個女人長髮下面的長腿翹臀。
我反應了反應,說道:“那個……不是人吧?”
沒有一點命火。
程恪掃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是個靈體。”
“靈體?”耳釘眨眨眼睛,一邊擦了擦自己的口水,一邊說道:“臥槽,這個樹妖不是專門吸靈體的麼?怎麼倒是能容一個靈體在這裡?難道這個靈體太美,它不忍心吃?”
“很簡單,”程恪說道:“因爲這個靈,就是這個妖樹自己的靈。”
萬物皆有靈,我也聽說過,只要是天長日久生存在了特殊環境下的生物,都有可能會成了靈。
就好比能修煉出內丹,在月色下面吐納的狐仙,還有能附在了平常人身上的黃仙,都是靈的體現,靈,也就是這個生物的“核心”了。
“這麼粗蠢的樹,靈居然能是個美女啊!”耳釘的臉就跟火燒雲一樣慢慢的紅了起來:“不行,我得追上看看去臉什麼樣……”
“別找作死了你!”我趕緊將耳釘給拖回來了:“你忘了黃紙梳子的事情了?”
“額……”被我這麼一提醒,耳釘這纔跟看見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倒足了胃口:“能不能別提那碼事了……”
“你就是記吃不記打。”
這個時候,那個靈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了我們,正在往更深的地方走,姿勢嫋娜多姿。
“那……”耳釘像是看着到嘴的鴨子飛了,急急火火的說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程恪則說道:“過去看看。”
說着,牽上了我的手就跟了過去。
“還說我……”耳釘一邊揉着自己的腰一邊說道:“你老爺們兒還不是一樣看見裸女就走不動道要追……”
程恪側頭,望了耳釘一眼,他的桃花大眼本來是好看極了的形狀,可是盯向了耳釘的那個眼神,凌厲蕭殺的像是臘月的冰柱子一樣。
耳釘膽子小,嚇的一個激靈,趕緊將剩下的話頭給嚥下去了,一邊訕笑,一邊說道:“這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吧,哈哈哈……”
哎……不過說實話,我這身材也確實是沒有那個靈好,這實在有點讓人鬧心。
那個赤裸的少女輕捷的往裡面走着,我就覺出來了,這一段路,看上去已經有點眼熟了,完完全全,就是程恪和菖蒲走過的那一條。
如果說他們是從大樹的樹幹那邊進來的,那我們現在也已經進入到了大樹的核心地段了。
離着那個“盡頭”,越來越近了。
果然,跟着那個少女似乎能在一片黑暗之中發出瑩潤光澤一般的白皙身體,我們走了跟程恪當年走過的一模一樣的那段路,一直到了那個熟悉的大洞。
但是一到了那個大洞,少女聘聘婷婷的身影一下子就悄然不見了。
“誒?”耳釘一下子愣了:“這怎麼……在眼前給消失了……”
“別出聲。”程恪清越的聲音低低的說道:“她像是知道咱們在後面。”土找史才。
也就是說,那個少女,有什麼自己的打算?
我還要說話,卻聽見了一陣低低的聲音:“喂……喂……”
回過頭一看,這纔看見了劉老太太,鄧先生,還有二姥爺三個人正躲在了個隱蔽的地方,伸着頭叫我們呢!
我精神一振,這可真是太好了,總算重新給聚齊了!
“誒呀媽呀,嚇死我了,姑奶奶,您讓我一路好找啊!”耳釘見了這幾個親人,更是激動的渾身打顫,就要過去講一講自己剛纔受的委屈,可是劉老太太卻趕忙皺起了眉頭來,打了個手勢,讓耳釘先不要過去,耳釘是個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劉老太太卻往那個洞穴裡面指了指,示意讓耳釘往裡面看。來自陰間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