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黑石城的集市大街上依然燈火通明,熱鬧繁華可見一斑,就連客棧的格局設計也是相當別具一格。
客棧裡的房間以一個單元爲基數,而每個單元又包含東南西北四個客房。
因此,每個單元的設計就是一個小型的四合院。房間走廊下方自然形成一個四方形的空地。
周圍擺放着各種奇花異草,吒紫嫣紅的倒是賞心悅目!中間一張石桌子和四張石椅,可供客人們休憩聊天。
此時,恬靜的房間和外面的喧囂宛如兩個不同的世界。
冷月坐在牀沿邊上,躡手躡腳地給牀上躺着的人蓋好被子,生怕把她吵醒了。
牀上睡着的人自然就是在大街上和他們兩人偶遇的正陽。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又或者,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緣分。
此刻,正陽臉上那些髒兮兮的污漬已經被冷月全部清洗乾淨,凌亂的頭髮也被梳理得整整齊齊。
臉色儘管還是略顯蒼白,但至少恢復了那張可愛的小臉蛋。
“你不用擔心。剛纔大夫說了,正陽是因爲飢餓交加纔會暈倒的。我已經吩咐了小二準備好飯菜,等她醒來就可以吃了。
至於她腳上的傷,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大夫也給上了藥。”白羽寬慰着神色擔憂的冷月。
“看來她受的驚嚇不小。”冷月從牀邊輕輕地朝白羽走來。
“我們出去外面吧,先讓她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等她醒了再說。”
冷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正陽,便和白羽離開房間,來到外面的石椅子上等待。
“你好像很關心正陽。”
在沒有找到正陽之前,冷月心急如焚;現在找到了,又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這一切,白羽都看在眼裡,然而對方僅僅只是一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子,連朋友都算不上。
被白羽突然這麼一問,冷月坐在石椅上仰望着夜空中的那輪皓月,沉默了下來。
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柔情似水的杏核眸子蒙上了一層薄霧。思緒彷彿穿越了時空,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冷月姑娘,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問得唐突了?”白羽看着眼前如此失神的冷月,在腦海裡胡思亂想了一通後頓生歉意。
冷月緩緩收回眺望星空的目光,似乎並不在意白羽說的話:“在我七歲那年,我父親因病去世,而母親也因爲終日抑鬱寡歡,不久後便撒手人寰。”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只可惜已是陰陽相隔。
“自從父母雙雙離我而去之後,我就獨自一人過着流浪街頭,吃了這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裡的日子。
直到十歲那年夏天,我因爲飢餓過度,再加上天氣炎熱,終於中暑暈倒在路邊。幸好我師父經過,好心把我救醒並收留在身邊。”
內心深處的記憶隨着時間的軌跡,猶如一幀幀清晰的畫面在冷月的眼前滑過。
月光如水,灑在那張柔情的面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甜美笑容,似乎回到了和她師父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從那以後,我就跟在師父身邊,除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還一邊學習武功。
師父平日裡除了在教我的時候,一般都不怎麼展示自己會武功,但我可以感覺得到師父一定是一個隱世高手。
和師父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生活雖然很平淡,但很開心。我以爲可以這樣一直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不用再過着那種隨處流浪卻舉目無親的日子。”
那麼多快樂的記憶碎片好不容易纔拼湊出來的那一絲絲笑容,一下子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而五年後,師父卻是舊傷復發,找了許多大夫都束手無策。”
“你師父是被什麼人打傷了嗎?”
“不知道。她只說是年輕時留下的舊患,所以我也沒多問。”冷月頓了頓,好像是在回憶着些什麼,然後才搖了搖頭說。
“她知道自己的病已經是回天乏術,時日無多,所以在臨終前把畢生功力和青靈劍都傳給了我。
就這樣,我又不得不再次過上四處漂泊又孑然一身的日子。”
此刻,聽着冷月訴說着一點點坎坷的往事,白羽的眼神裡除了愛慕之意,還有幾分心疼。
白羽雖然也是孤兒,但從小就被玄清真人收養在崑崙。吃穿雖不是什麼錦衣玉食,卻也不愁吃穿,至少不用四處流浪。
再者,他不像冷月那樣孤孤單單,連個說話聊天的人都沒有。在崑崙上,他不僅有沈流和紫玉陪伴,還有許多師弟一起習武練劍。
心中的千思萬緒讓白羽愈加憐惜眼前人。他依然靜靜地傾聽。
“那天晚上我們把正陽救回客棧後,我第一眼清楚的看到她時,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好像已經認識了好久好久。”
冷月再次笑了,那麼甜美,那麼溫柔,就連旁邊盛開的鮮花都自慚形穢的低下了頭!
“你知道那天我們送她回家後,我爲什麼要着急離開嗎?”冷月突然感覺發問,但卻沒有等白羽回答的意思。
“當我看見正陽的父母因爲她的平安歸來而喜出望外時,我很羨慕!但是我不敢在那裡久留,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起我的父母和師父!”
至此,白羽終於明白冷月爲什麼這麼關心正陽了。原來她在正陽身上感受到了珍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親情!
白羽知道冷月此刻的心情盡是想念她的父母和師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唯有靜靜地陪伴在她的身邊。
“謝謝你。這些話藏在我心裡很久了,說出來感覺好多了。”冷月轉過頭,深情地說。
在這種花前月下,夜深人靜又是孤男寡女的時候,一些煽情的話總是容易讓人心猿意馬。
白羽微笑着迴應,然後轉移話題問:“你說你師父在臨終前把畢生功力都傳授給你了,但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但卻無法駕馭它。
而我師父把功力傳給我之後就仙逝了,並沒有告訴我掌握這股力量的竅門。
所以它就像一個沒有鑰匙的無形寶藏,一直留在我的體內。”冷月自己好像也很迷惑。
“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可以幫你打開這個寶藏。”白羽心中閃過一個身影,然後信誓旦旦地說。
“誰?”冷月眼眸一亮。
她相信若是能駕馭師父的功力,在十招之內打敗黑白雙煞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師伯。”
“你師伯?”
“還記得那次在酒樓,我們請那個老人家吃飯,然後他送了我們一人一個木偶人的。”白羽幫冷月回憶着。
“原來他就是我從未有過的玄淵師伯,而且他給我的那個木頭人裡面還藏有內功心法。
你那個還在嗎?”
“還在。你的意思是我這個裡面也有東西?”冷月雖然半信半疑,但已經準備取出木偶人。
咳咳。
聽見一聲咳嗽聲從房間裡傳出,冷月和白羽便先進去看正陽了,而查看木偶人的事也因此被遺忘。
“冷月姐姐!”正陽已經自己坐在牀邊了,看見冷月進來就立馬跑過來抱着她。
“好了好了,沒事了。別哭了。”冷月柔聲細語,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正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白羽見正陽的情緒穩定下來了,方纔開口問道。
正陽擦了擦眼淚,回憶着當時的情景:
“昨晚有一個拿着劍的黑衣人突然闖進我家,然後直接點名要抓我。我爹孃知道那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哪裡願意讓他把我抓走。於是,他們爲了讓我逃跑,就和那人糾纏了起來。”
正陽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後,開始擔心她的父母了:“不知道我爹孃現在怎樣了?”
白羽和冷月對視了一眼,擔心正陽承受不住打擊,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告訴她,所以兩人都面露難色。
正陽看他們神情古怪,心中已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急切地問:“白大哥。你們是不是去過我家?我爹孃現在怎樣了?”
“我們的確去過你家,但是當我們趕到時,伯父伯母已經遇害了。”
白羽知道,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所以只能把實情告訴她。
哇哇……
果然,正陽一聽立馬哭得梨花帶雨。幸好有冷月在旁邊安慰陪伴:“別哭了。你爹孃拼了命才讓你安全離開,所以你現在更要好好的活下去。”
“嗯,沒錯!聽你冷月姐姐的話。
至於伯父伯母的遺體,我們已經把他們合葬在你家旁邊的空地上。”
正陽突然站起來,然後跪在地上朝他們兩人一拜:“白大哥和冷月姐姐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爲報。請受我一拜。”
“傻丫頭。我們不需要你的回報。”冷月輕輕地把她扶起來。
“既然你們這麼有緣分,那乾脆就結爲姐妹吧!”白羽知道冷月心中已經把她當成妹妹看待,所以順水推舟地建議。
“正陽。你可願意?”
“姐姐在上,請受妹妹一拜!”
正陽激動地說完之後,又想跪下給冷月行禮。不過,還是被阻止了。
正陽來到窗前,雙手合十的跪着向天祈禱:“爹孃。您們放心。我現在和白大哥他們在一起很安全。
您們也不用擔心我一個人會孤苦伶仃,因爲冷月姐姐已經認我作妹妹了。
您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白大哥和冷月姐姐一生平安!”
篤篤。
幾聲敲門聲響起。原來是客棧的小二把準備好的飯菜給送過來了。
“正陽。你一定餓了吧,趕緊過來吃點東西。”白羽一邊幫忙擺放飯菜,一邊說着。
……
這兩天對正陽來說,好像就是一場夢——從黑衣人手中死裡逃生;再到得知父母遇害;最後又多了一個姐姐。
幸好,一切都雨過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