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六章(2) 88=腳鐐手銬

“知道了。”遲羣回答,然後問:“俞哥,還有沒事要我們做的?”

俞方平說:“沒了,你過去繼續做彩燈吧!”

監子裡來了個俞方平,又多了一個死刑犯,每天的鐵鐐聲比以前更響。嚴偉有了下棋的對手,便時時拉着俞方平對弈。一邊下棋,一邊閒話,時間自然就要好打發得多。在一次嚴偉的一個臥槽馬,逼得俞方平認輸後,兩人一邊重新擺棋,嚴偉一邊問:“方平,你家裡還有哪些人?”

俞方平回答:“我們家四姊妹,我排行老二。家裡在農村,父母都還在,上面一個姐姐已經結了婚,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他們都來看了你嗎?”嚴偉提了一步齊心率。

俞方平應了一着當頭炮,回答:“我出事抓到後,弟弟也抓進來關了幾個月。因爲我給了他五萬塊錢,給他找老婆的。公安講他窩藏,後來取保出去的。開庭的時候家裡都來了。也來看過我,經常送些錢來。今年春節後,我妹妹找了個男朋友,在部隊當排長,她帶着男朋友也到這裡來看過我,還送了兩百塊錢來。”

“聽說你逃到山西后,結了婚,還生了兒子?你老婆知道你的事後,有沒有到湖南來看你?”嚴偉跳了一着馬問。

俞方平出了一着車:“我是在山西被抓的,他們就已知道了。我被移送秀湖後不久,老婆就帶着兒子到了湖南,在我家住了幾個月。我開了庭,來了判決書她纔回的山西。她走的時候將兒子給了我爸媽,講是我的血脈。她到山西幾個月又回來了,說想兒子想得慌。我爸媽又讓她將兒子抱走了。我這裡還有她們母子的照片。”

嚴偉立即說:“拿出來我看看。”

俞方平從他那隻紅色的塑料桶中的衣服裡,拿來了照片。照片一共是三張,一張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穿着羽絨大衣,抱着一個不足一歲的男孩。男孩戴着一頂天使帽,正好奇地四處張望,背井是一片雪原,是在北方照的;一張是一個男孩坐着一匹木馬,臉蛋紅彤彤的,睜着兩隻圓圓的大眼睛。照片上有一行字:“週歲的丹丹。”是在照相館拍的;還有一張是一個裝春秋裝的少婦,少婦的眼中透出惆悵、不安、失落,抱着一個男孩。男孩正用手指頑皮地去刮母親的臉。旁邊還站着一位很秀氣、漂亮的姑娘。俞方平介紹說:“這是我妹妹。”

“你老婆沒有提出過同你離婚嗎?”嚴偉問。

“沒有。”俞方平慘然道:“其實離不離婚,都是一樣的。我這一死,就是不離又有什麼意義呢?”

嚴偉認真地說:“當然有意義了。她不離證明她對他還是有情的,對你還抱有希望。雖然你判了死刑,沒執行前,還是有機會改判的。經濟犯罪,不同於暴力犯罪,書上講要最高法院覈准的。像他們——”嚴偉悄悄向許軍華擼了擼嘴,壓低聲音:“是最高法院授權省高院就能覈准的。你是不是在上訴?”

俞方平語氣沉重地回答:“是在上訴。聽我的律師講,案子已經到了最高法院。在我逮捕的時候,家裡就替我請了律師。律師來同我見面,讓我講實話,說纔好爲我辯護。律師講檢察院對我的案子定性是監守自盜,後來通過對情況的瞭解和多方面的努力,起訴時改爲了貪污。說貪污要好辦得多,但一審還是被判了死刑。因爲這個案子在秀湖當時引起了轟動,影響很大。我通過律師代理向省高院上了訴。律師講,省高院不久就下了裁定:維持原判。一般來講省高院裁定後就要執行的。但我關了一年多,還沒有死。後來律師告訴我,正在向最高法院申訴,最高法院已經受理,已經調了卷。我關在這裡一年多,認真地研究了法律書,知道經濟案的死刑覈准,最高法院沒有授權省高院,必須最高法院覈准的。現在案子還在最高法院。唉!省高院的裁定都是維護原判,最高法院也不會有多大希望的。這麼些日子,我也想通了。現在我並不害怕死。只是想到兒子,放心不下。”

“方平,不要那麼悲觀,給自己一點信心。”嚴偉勸慰他,關心地問:“你的事,以前聽老五、陳勳說起過。你能不能具體講給我聽聽?”

俞方平考慮了許久,才答應了嚴偉。不抽菸的他,向嚴偉要了一支菸,點燃後,開始了他的敘述:

“我並不是一個很貪心的人,是一時的糊塗,鑄成了大錯。”

“我的家同大多數在農村種田的人一樣,家裡不是很富裕,只是說能夠吃飽穿暖而已,沒有什麼積蓄。比他們要好一點的是,父親有一門泥水匠的手藝,可以爲家裡爭一些零花錢,供我們兄妹上學。我還可以向母親要五角、一元的買兩支鉛筆,再買兩角錢的水果糖。這在我們村,已經是令別的孩子羨慕的了。”

“我讀書的時候,學習成績很好,父母對我的希望也很大。希望我能夠跳出家門,有一份工作。我自己也暗暗發了誓,要像城裡人一樣生活。所以我很刻苦,終於沒有辜負他們的心願,考上了西南財經學院。”

“考上了大學,我們家在村裡出了名。親朋好友都來到家中,爲家中出了個大學生來祝賀,父母也高興得合不攏嘴。可在高興之餘也犯了愁,家裡本來就不富裕,父親的手藝活,再加上母親每年喂的兩頭豬,只能勉強供我們幾個讀書。現在要上大學,這錢從哪裡來?當時,我姐姐正準備結婚,可嫁妝還沒着落,爲了讓我們讀書。我姐姐講,暫時不結婚了,到廣東去打工,把做嫁妝的錢讓給了我。於是,在親戚們的家東湊西借,湊夠了學費,我才進了學校。”

“就在我上大學的第二年,父親在爲別人修房子時,不慎從三樓上摔了下來,把腿跌斷了。在醫院裡住了兩、三個月,花了上萬元,也沒將腿給治好,出院後一瘸一拐的。我們家的經濟來源主要是靠父親在外做泥水活。現在摔斷了腿,再也幹不了泥水活了。家裡就斷了經濟來源,只能靠姐姐打工的錢了。姐姐每月打工掙的錢也不多,還要考慮她自己結婚要辦嫁妝。家裡越發緊張。我以後的學費主要靠借和到信用社貸款。”

“我好不容易大學畢了業,分配到了秀湖縣中行當出納。每月的工資也就是幾百塊錢。我畢業後,家裡已經欠債了三萬多塊。父親明確地跟我講,這些錢是要我負責還的。三萬塊錢按我當時的收入,不吃不喝也要三、四年,況且我已到了成親娶妻的年齡,結婚要錢,買房子要錢,姐姐爲我上學,放棄了結婚,我需要回報。我被錢字纏得喘不過氣來。”

“看看周圍的同事,每天騎着摩托車,帶着女朋友,風馳電駛的,提着手機,進出酒店、夜總會,沒有不羨慕的。可是我還揹着這一身沉重的債務。有次一個同事結婚,我們去鬧新房。他那寬敞的新房,豪華的裝修,昂貴的電器,令我目瞪口呆。我就想:什麼時候我纔有這麼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呢?每天經我手數出去的鈔票都是幾十萬。可每天屬於我的只有二、三十塊。我心裡就老是這麼想着,這些錢要是屬於我的,那就好了。我時常撫摸着那些鈔票,幻想着它們就是我所有的。”

“這個時候,我母親突然胃出血進了醫院。醫院檢查後確認媽媽的胃已壞死了三分之一,要做切除手術。這是媽媽這幾年吃剩菜剩飯,飢一頓飽一頓弄的,全是因爲我讀書。住院、手術費需要一萬塊。父親對我說:‘你現在有工作了,要想辦法爲媽媽籌集住院手術費。’做爲兒子,負擔媽媽的手術費是應該的。可是讓我到哪裡去弄這一萬塊?向朋友借?我好面子,開不了口。況且,還不一定能借得到。於是,我又想到了每天從我手中流過的那些嘩嘩響的鈔票。”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覺金庫保管員的鑰匙放在桌上。金庫是在兩片鑰匙同時開啓才能打開,我掌管了一片,另一片就在保管員那。每次開金庫都是我倆一齊到了後,才能打開的。我看看左右無人,便將他的鑰匙印在了一張香皂上,然後將他的鑰匙擦乾淨了。他們回來後都沒有發覺。”

“我偷偷地在街上一個配鑰匙的地方,花了五塊錢的高價配製了這把鑰匙,揣進了兜裡。有好幾次我想去偷偷地打開金庫的門,卻在門前住了手。我知道,它是國家財產,只要我伸進手去就犯了罪,我害怕,緊張得不得了,又幾次放棄了這種打算,不想因此去坐牢。”

“就在這個時候,我母親的病情惡化了。醫生說再不手術就有生命危險,父親在病牀前淚流滿面,我的心像刀割一樣。”

“走出醫院,我搖搖晃晃,無精打采。母親給了我那麼多的愛,我都無法予以回報。難道就此看着母親離去?我必需救母親,哪怕是犯法。我思想在進行着激烈的鬥爭。假如這個時候,有人願意借給我一萬塊錢,我就不會去打開金庫那扇令我膽顫心驚的鐵門。最後我想,還是拿錢給媽媽救命要緊。也許在短時間裡不會查出一萬塊錢的虧空。到時候再慢慢填上就行了。”

“就這樣,我懷着緊張、害怕的心情回到了銀行,藉口加班,留了下來。在同事們下班都走了後,我關上了門窗,然後掏出了兩片鑰匙,密碼我是早就知道的,使用過無數遍,不會搞錯。當我顫抖着手將鑰匙插入鎖孔時,由於手抖得厲害,插了幾次才插進去,然後就打開了金庫的門。裡面整整齊齊地碼了許多排鈔票,有百元券的,有伍拾元的,有拾元的。我拿了一疊萬元券裝進了衣袋中。”

“就在退出金庫時,我停住了腳步,我想到了三萬多元的欠帳。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以後再到哪裡去配製鑰匙?於是我又走了進去,又拿起了四疊百元鈔,裝進衣袋中,將裡面的鈔票仔細地碼放整齊。我又想到了我將來結婚的新房,就又拿了五萬塊,拿着十萬塊,我感到沉甸甸的,一種強烈的犯罪感,令我害怕得渾身都是冷汗。我撫摸着那些整齊的鈔票,像綢子一樣的光滑。誘人的油墨味道,充滿着巨大的誘惑。一種貪婪徹底地制服了我。拿一萬是拿,拿十萬也是拿,發現後都要被法律制裁。何不搏他一搏,換取今後的榮華?終於,我決定賭了。管他犯不犯法,要是能僥倖地逃脫,也值得了。”

“我找了一隻布口袋,將金庫中的百元大鈔裝進口袋中,爲了不讓人立即發現了,我沒敢全拿。然後,將行裡的一些未經使用的單據本,整整齊齊地碼進了金庫中,在上面再用真鈔蓋住,恢復了原樣。要是行裡不進行盤點或是大量現金提取的話,一時半會是不會發現異常的。做好一切後,我抹掉了留下的痕跡,提着口袋走出了銀行。”

“第二天,我做了幾件事:到醫院交了住院費,給父親留了一萬塊錢,讓他在醫院醫藥費不夠時再補交。我騙他說,是在單位借的。然後抱歉地告訴他,我要出差,不能到醫院來陪媽媽,讓他替我照顧好她;給銀行領導打電話,說我母親住院開刀,要請兩天的假。我知道,我不去他們打不開金庫的門,一時不會發現金庫丟了錢;在幾家銀行分別存了些錢;回到家給了一個鎖着的包給我弟弟,讓他保管好。裡面有五萬元現金和一些信;放了兩萬塊在姐姐專用的一個箱子裡;在一個地方埋藏了部分現金;然後將剩餘的現金,裝入一個密碼箱中,帶着它離開了這個生我養我的故土。在上車前,我最後深情地看了秀湖一眼,我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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