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堯心中似有扇門突然輕輕開啓的感覺, 陽光順着縫隙灑了進來,他能聽到血液加速流動的聲音,“不急, 你慢慢想, 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請務必想起來。”
卓堯發話了, 這兔子哪兒敢怠慢, 絞盡腦汁,搜刮肚腸了一番,終於一蹦三尺高, 大喊一句,“我想起來了!我在一本書上見過!這是通靈族的圖騰!”
韓修被兔子這麼一說, 也忽然想了起來, 看着殷執, 似在等她的確認,“殷執, 方纔我們一路走來的那些幻境,可還記得落照之地,我恍惚的確見過這個圖形,就是還差了點東西。”
韓修不停地比劃着,卻說不清是缺了什麼。
兔子得意洋洋地說道:“弓箭以半月狀擺放, 這把鐮刀放在下頭當成一撇, 還差一捺和兩點, 這就是通靈族的圖騰, 也像一個靈子。落照常年夕陽之景, 這弓箭擺放的像不像在地平線上的半個太陽?”
莫佑琛:“嘿,你這兔子知道的還真是不少啊, 你方纔說什麼來着,在一本書上看見的?什麼書?在哪裡?”
兔子用毛乎乎的爪子蹭着卓堯,一臉的自豪感:“寒瀟,你不記得了嗎,這書還是你給我看的,我看了好多遍,差不多都記着呢。”
卓堯:“。。。。。。”
莫佑琛拎着起兔子,輕輕地推在了一邊,“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他不是寒瀟,自然不會給過你書,這書總有個名字吧,如今這書又在哪裡?”
兔子纔不鳥他,又跳到了卓堯的腳邊,中途還故意狠狠踩了莫佑琛一腳,“書沒名字,很舊還髒髒的,寒瀟跟我告別的時候,帶走了。”
殷執取出了自己的那本,在兔子面前晃了晃,“小兔子乖乖,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和這本長得很像?”
兔子才瞄了一眼,就用爪子一拍,“不就是這本洛,怎麼會在你手裡?”
衆人面面相覷,心照不宣,這書果然不止有一本。
卓堯深吸了口氣,線索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但是不經意間都連着了一起,招搖山,通靈族,落照之地,還有他們這羣不尋常的人。
“走吧,現在就去招搖山。”
拱形門外,隔開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未知世界,古籍上記載,臨於西海之上,乃鵲山山系,鵲山之首,乃招搖山。
他們站在一片荒蕪之地上,四周荒無人煙,寸草不生,十足的一個不毛之地。四周陣陣荒煙,瀰漫着古怪的味道。
往前一路走去,這些白霧形狀不一,用極其古怪的方式變化着,似乎無形中隱藏着巨大的魔物,好似在白霧後摩擦着利爪,伺機偷襲這些不速之客。
一地的黃沙碎石裡偶爾會看到些白色的東西,仔細一看,才發現是骨頭,有完整的也有零碎的殘肢碎骨。
孔梓特意繞開了它們,不免覺得有些不舒服。
韓修只看了一眼,就說道:“很多是魚類的骨頭,或者是些海洋生物,放心,我沒看到過人骨。”
想來也是,這地方除了他們,估計也沒人會進的來了,杜府真是不放過一切機會,屁顛屁顛兒地站到了孔梓一邊,拍了拍肩,“躲我後面,我給你開路。”
孔梓白了他一眼,卻是發揮着“嘴上不說,身體卻很誠實”的優良傳統,本本分分地躲在了他身後。
卓堯瞥了眼白森森都快被風化的骨頭,這裡沒有水,根本沒有動物生活過的足跡,那這些骨頭是哪裡來的?
莫佑琛像是明白他在想什麼,輕聲說道:“一種可能,這裡本是大好風光,山明水秀的5A級旅遊景點,後來遇上了什麼天大的災害,類似生態發生了重大變故導致恐龍滅絕了這種,這裡就徹底荒廢了。二種可能,這些骨頭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
卓堯:“那本古籍上面,很多似真似假的事都成真了,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莫佑琛看了他一眼,用不輕不重,半開玩笑半分認真的口氣說道:“自古以來,各個地方都有其傳說,人是怎麼來的,天地是如何形成的,就好比我們這兒聽到的是盤古女媧,人家那兒聽到的是亞當夏娃。卓堯,你相信人有輪迴之說嗎?或許我們都已經活了好幾輩子了。”
卓堯沒有答他。
莫佑琛反正習慣了他時不時的沉默,預備着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認,這樣心裡也舒服些,“你在幻境裡可是看到了什麼?”
卓堯沒有答他。
莫佑琛深吸了口氣,半分調戲半分認真地問道:“可有看見我了?”
卓堯沒有答他,可是步子卻不小心亂了半拍。
莫佑琛得意了,還想接着問,只聽杜府突然指着前方,揚聲道:“你們快看見面那座大山,可是招搖山?”
白霧漸散,一座高聳巍峨的山脈呈現在眼前,雄偉壯闊,懸崖峭壁,層巒疊嶂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威嚴。即使是在這片荒涼之地,唯獨這招搖山顯得如此與衆不同,卻也正因爲它,讓此地更有了種沉悶肅穆之感。
如西海依在,鵲山猶在,招搖山必定以“拔地通天之勢,擎手捧日之姿”爲山系之首。即使隔着荒涼的歲月流年,依舊能透過層層迷霧和未知的過去,參透他本來不可一世的面貌。
卓堯凝視着它許久許久,他爲了尋找答案千辛萬苦來到此處,可是此刻卻又是一種什麼也不想知道的心情了。
莫佑琛看了他一眼,轉頭對着大家說道:“我們快點走,在山腳下休息休息,好好睡個覺再上山。”
背囊裡有可以摺疊的睡袋,可惜韓修丟了一個,杜府的那個被火龍燒了一個,如今只剩下三個了。殷執不需要,孔梓和韓修身型都很苗條纖細,湊合着睡沒問題,杜府佔了一個,還剩下一個。
莫佑琛露出個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的迷之微笑,把睡袋挪了幾寸,整理得妥妥當當的,轉頭問道,“卓堯,委屈你和我一起睡啦,你放心,我一不會打呼,二不會亂動,三不會。。。”
方纔還在他身後的卓堯,現在背後空無一人。
那些個人體力透支,累透了,一躺下就夢周公了。莫佑琛緩緩踱步往前,幸好在不遠處看見卓堯一人站在一顆參天枯樹下,仰頭望着那不見天日的山脈。
莫佑琛嚥下了想出聲喚他的名字,遂輕輕唸了句,“寧生。”
卓堯沒回頭,可渾身驟然一繃,這細小的變化根本逃不開莫佑琛的法眼,卓堯,你啊。。。
他走到了卓堯邊上,也學着他那樣仰頭看着沒什麼好看的東西,“你也在環境裡看見了吧。”
卓堯這次沒有避開,輕輕嗯了聲。
莫佑琛回想着環境裡的一切,他記得是清清楚楚,半分沒有漏掉,和卓堯有關的任何東西他絕不會輕易忘記,“瞧這裝扮,我想怎麼着也是千年前的事了,可惜只是些零星的片段,我也只能半蒙半猜地想着,又不是選擇題,我還能蒙個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的愚蠢邏輯,我智商和情商都有限,只能封建迷信的認爲這是我們的前幾輩子的事咯。”
卓堯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始終不懂,爲什麼三生石上看不到我的前世今生。”
莫佑琛渾身突然冷了起來,有種想做廣播體操的傻逼衝動,不過他忍住了,“那簡單,回去的時候,問那宋叔討碗湯喝,再去一次幽冥,問孟婆問個清楚。”
卓堯搖搖頭,又點點頭。
莫佑琛那些心思蠢蠢欲動着,雖然依舊不是什麼浪漫的場合,依舊不合時宜,但他終究脫口而出道:“你說你是寧生的時候,又活潑又淘氣,還總是黏着我,怎麼你這輩子性格就這麼冷淡了,這樣可不好!”
卓堯:“。。。。。。”
莫佑琛帶着可惜遺憾的口吻說着:“要是時間充足,回去的時候,我非要在虛鏡之地呆上一個月,我要把所有的幻境都看個遍,這樣就能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麼和有關於你的一切。”
卓堯無奈地一笑,語氣很溫和,“你怕是呆上一輩子都看不完了,那些幻境都很短,我猜測只是記錄了一部分,你要全部都看全,這可能性接近於零。”
莫佑琛:“我跟着養父母回家後,他們對我很好,還問我長大了後想做什麼。”
莫佑琛看着卓堯又不說話了,急了,“你怎麼不問我那個時候想做什麼。”
“。。。。。。”
“你想做什麼?”
雖然卓堯的語氣不怎麼情願,可莫佑琛依舊笑得開心,卓堯能給他迴應,無論是什麼迴應,都能讓他激動上半天,“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想做科學家,發明一種藥,吃一顆,保十年不餓。哪兒曉得天地下就有這樣的玩意,我想我也算是實現了。”
“。。。。。。”
“那卓警官可否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這對卓堯來說似乎是個很難的問題,莫佑琛見他想了很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打算pass這個問題,繼續下一個時,卓堯艱難的開口了,“我只知道我有很重要的責任和任務,但是具體是什麼我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這個答案。”
“所以,你就去當警察了?”
“福利院關門的時候,我已經算成人了,當時也有老師勸說我投考警校,我就去了。”
“世間事與願違之事何其之多,人生卻何其之短,所想的和所得的完全不成正比,但正因爲這樣纔要去爭取,若有幸得之一二,那就是緣分是福氣。”
卓堯一直覺得莫佑琛是個既想的開,又很固執的人,他明白萬事不能都順遂,卻也一直執着於自己想要的。而他呢,他從未考慮過順其自然這種問題,只是一心一意跟隨着他多年的直覺本能而活,不可謂不固執。
莫佑琛掏出了隨身的小本子,“我一直記着時間呢,我們大約已經過了一週多的時間了,那個啥,說實話這羣人真心不怎麼穩妥,還得靠着我們兩個武力值,所以能否請我們的卓警官移駕就寢呢?”莫佑琛還做了個請的手勢,笑得是很漂亮。
卓堯看着那睡袋的體積,實在沒什麼信心能同時塞進他們兩個人,即使塞得進,怕也是一個疊着一個的奇怪姿勢。。。
莫佑琛那句“我當然不介意,你可以躺我身上”的無恥言論還未發表,卓堯就挑了顆結實的大樹,靠着闔上了眼。
莫佑琛真的有撞死自己的衝動。
在卓堯即將進入淺眠的時候,毛茸茸的東西鑽進了他的手掌心。
他嘴角揚起了笑容,不想吵醒剛剛睡着的莫佑琛,用極輕的聲音說着,“你怎麼還不睡?”
兔子的眼睛宛如紅寶石那般熠熠生輝,它終究不死心,“寒瀟,我知道一定是你!”
兔子奮力地揚起頭,姿勢頗爲滑稽,可是卓堯看清了它脖子上其實有根細線,只是平日裡這兔子毛髮濃密,被遮蓋得嚴嚴實實的,細線上繫着把銅鐵製的鑰匙,小如指甲尺寸。
卓堯扯斷了繩子。
兔子:“你和我告別的時候給我的,讓我務必好生保管,如果能再次見到你,就要給你。”
那鑰匙正反兩面,刻着兩個字,寧和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