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走一步的邵瑾瑜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雙凌厲如狼的鳳目中,在落在洗翠苑院門那三個大字時,眼裡劃過一抹叫人說不出情緒的暗光,一閃而過-
夜深了,這種天氣晝夜溫差極大,蘇葵整天無所事事,也不需要喜桂伺候,早早打發她去休息了。
銅鏡中照着女人模糊的身影,蘇葵沒什麼興致的垂眸,攏過一頭長及腰間的烏髮,用乾淨的布巾細細擦拭。
由於太專注出神的原因,以至於,在半刻鐘,不經意擡頭看到銅鏡中,另一道特屬於男人才有的高大身影時,她還是愣了一愣的。
攥着布巾回頭,眼神在空氣中,與他有短暫的數秒對視,最終,還是蘇葵先不敵,她垂眼,狼狽的側眸躲開。
語氣淡漠道:“王爺深夜過來,不知又想警告我什麼呢?我已然落得這個下場,身邊無依無靠,不會再對新王妃造成什麼傷害,王爺大可放心。”
說罷,回頭繼續對鏡機械性的,一下一下,緩慢地擦拭長髮。
在這裡的日子太漫長了,長到她不得不數着時間,虛度光陰。
反正也沒有幾日好活,自然懶得打起精神來面對曾經令她也歇斯底里過的人和事。
“你——”邵瑾瑜抿緊薄脣,半晌纔不悅地從脣齒間擠出一句,“這是本王的府邸,這府裡,有哪裡,是本王不能去的?”
他微眯鳳眼,透過朦朧的銅鏡,打量女子始終淡淡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今日遇見,他差點沒有認出,這女子,是他曾經的王妃。猶記得幾月前,他還曾見過她一面。
那時候她偷偷跑出洗翠苑,頂着亂糟糟的枯發,瘦的臉上都脫形了,去前院找他,攥着他的衣角,求他不要對她那麼狠心。
之前都忘了的事,現在透過層層如薄紗般的燭光,望着端坐銅鏡前,白色中衣勾勒出她瘦的嚇人的身體時,邵瑾瑜驀地心底猛地一抽。
忽然想起來,哪怕她看上去再健康,其實身體也——
嗓子發乾,見她冷淡,他卻沒有走的慾望。
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擰着劍眉,明明想好好說話的,結果說出口後,就變成了“你還要擦多久?你在家裡學到的,就是這樣的規矩?見到本王,爲何不下跪行禮?”
蘇葵手一頓,懷疑自己聽錯了,“王爺莫非深更半夜闖進我這下堂婦的院子裡,就爲了讓我給你磕個頭嗎?”她終於轉過身,慵懶地倚在半舊的梳妝檯上,掩脣笑的眼彎彎,彷彿聽到極好笑的笑話。
“王爺您莫不是忘了,您已經將我廢了,這洗翠苑周遭地界,便是我活動的範圍。曾經跪的太多了,臨到死,我是不願再跪的,您也不必三五不時親自跑來,無論是想瞧我有沒有死,還是想敲打我莫要再興風作浪,破壞您與新王妃的感情,我現在,都是沒有興趣的。”
邵瑾瑜瞧着她漫不在乎的模樣,掩脣笑的沒心沒肺,一截彷彿一捏就碎的手腕從袖口彈出來,皮膚蒼白似紙。